天風歷107年,1月1日。
石容海率軍三萬與淺水清決戰藍草坡。
此役戰果再度震驚天下,石容海三萬大軍為淺水清所敗,最后只剩下五千人跑了出來,余者皆戰死當場。
一時間,淺水清的不敗聲名再度轟揚,世人都知道天風人又出了一位蓋世英雄,常勝將軍。
而這位將軍顯然與以前的將軍都有著很大的不同。
他比任何將軍都更殘忍,更狡詐,更兇狠,也更無所不用其極,他的戰術多變,思維奇特,用兵詭詐,奸狡之處令人砟舌。
藍草坡一戰,淺水清大獲全勝。
此戰,既是新年第一戰,同時也是他歷史上第一次真正意義的大規模野戰。
同時,在這一戰里,他接連創下了幾個記錄,為后人所知,為史書所記錄。
淺水清不是歷史戰場上第一個以少敵多正面擊潰對手的將軍,也不是第一個以少數兵力包圍多數兵力的將軍,但他絕對是第一個以少數兵力迎擊對手,且采用四面包圍戰術試圖全殲對手,同時還沒有主力全出的將軍。
他的熊族武士,自始至終就沒上過戰場。他們作為震懾性力量和最后的預備隊,始終都處于旁觀狀態。
同時,淺水清也是第一個以少敵多,在面對非潰敗性戰斗的正規軍隊里,打出無損狀態的將軍。
無損的概念,就是沒有成建制的士兵傷亡,幾乎每個戰斗單位在戰后都依然保持著基本的戰斗能效。除受傷之外,其死亡士兵不超過總兵力的百分之一。
在以往,以少敵多的無損戰爭,大都是建立在對手士氣嚴重不足,一戰即潰的情況下。
但是石容海的部隊,卻在藍草坡一戰中發揮出無畏的戰斗精神。他雖然敗了,但是止水軍在最后時刻發出的戰斗豪情卻令所有人感到驚訝。
淺水清的血香祭大旗,震懾中立派,嚇倒投降派,同時也激怒死忠主戰派。
所以,他的部隊,要么是一仗不打,直接下城,要么就是血戰連連,絕無取巧。
這和他這個將軍的特性有關,也和他們打得是侵略戰爭有關。
侵略戰爭本身,就極容易引起對手的強力反彈。
而在這種情況下,淺水清竟然能取得一場戰事里正面對決中的無損型勝利,就令人不得不嘆服,也難怪他敢有如此作為,不怕激怒對手了。
此外,淺水清還創造了一個歷史性的記錄,而這個記錄,其意義遠超過前兩個記錄。
那就是他是第一個在冷兵器時代,真正大規模使用弓箭殺傷對手的將軍。而在這一戰里,淺水清所使用的弓手數量比和射出的箭支比,高得驚人……
藍草坡一戰,無雙的三千名射手發揮出了超乎尋常的功效。平均每個弓箭手射出大約一百二十支箭,差不多是常規戰爭中弓手射箭的十倍量,以至于戰爭結束時,這三千名弓箭手累得連胳膊都抬不起來了,許多士兵甚至手指都被弓弦刮爛。
整整三十六萬支箭,一戰射空,這在古戰爭史上三萬人以下規模的戰斗里,是極其罕見的。
如此大規模的使用弓箭戰斗,制造種種形勢保持距離,甚至不惜貼身近戰,充分利用厚盾戰甲優勢進行戰斗,可以說是淺水清的一大發明。
三十六萬支箭,總計發射一百二十次,每次覆蓋面積為2200平方米,累計覆蓋土地面積高達26萬4千平方米,幾乎囊括了整片戰場面積,將所有的土地,都狠狠地刺上了一遍。
這些弓手就象是春季播種的農夫,不放過每一寸土地,有些地方甚至要反復耕耘上數遍數十遍。據估計,死在這些箭下的止水戰士,差不多有足足一萬五千人,占據了止水軍傷亡的絕大部分。平均每24支箭就奪走一個敵人的性命,一輪箭雨射擊,平均倒下124人。
大地上密密麻麻插滿了的黑羽白桿,就象是秋日成熟的稻穗,在風中搖曳晃動,那些鋒利的箭頭,散發出清冷的寒光,照人心魄。
此次大戰,石容海的騎兵,弓箭兵盡歿,兩萬余步兵方陣在接受了箭雨的瘋狂洗禮后,更是所剩無幾。
短短數百米的道路,硬是被淺水清打造成一條布滿了死亡荊棘的血腥通道,每一個從這里經過的戰士,都注定了要被這片荊棘刺傷,刺中。
藍草坡之戰后,無雙的弓箭手部隊名氣大增,由于當時那片土地上密集的箭支實在是太多了,給人以處處荊棘之感,連回收都極為費力,因此當時鐵風旗有人將這支長弓營叫成了荊棘營。
后來淺水清嫌這個名字還不夠響亮,說荊棘傷人而不殺人,無雙的長弓營那可是死亡荊棘。于是,死亡荊棘射手之名就此響亮起來,逐漸傳徹大陸。
而藍草坡之戰,從此又被人叫為“死亡荊棘之戰”。
在這一戰里,淺水清用他獨特的戰術理念,給所有人狠狠上了一課。那就是不吝彈藥,盡其可能的進行覆蓋式轟炸,盡可能的遠程殺死殺傷對手。
由于這也是他第一次,以弱勢兵力迎戰多數兵力,卻幾乎無損戰勝對手,并因此形成了一個新的論點——遠程兵種決勝論,和當時的步兵決勝論還有騎兵決勝論分庭抗禮。
不過淺水清本人對此是嗤之以鼻的。他從不相信什么某某兵種決勝論。今天,他可以用大量的射手和瘋狂的齊射來打贏一場戰斗,僅僅是因為他當時制造出種種形勢逼迫石容海必須要采取主動進攻態勢。
而在明天,在新的戰斗里,面對新的形式新的需要,是否還會使用弓手齊射這種戰法,可就另當別論了。
因時因地因情制宜,打造不變的軍隊,采用萬變的戰法,如果一定要說有什么制勝法寶的話,那么這個理念或許才是真正的唯一可以制勝的東西。
當然,這一切都是在大戰之后才開始的,在當時,并沒有太多人注意到,在戰場上發揮出如此恐怖效用的那支弓手部隊,他們的本來身份……是止水降卒。
由這一刻起,幫助淺水清殺了太多止水戰士的降卒們,他們已注定無路可走。
他們惟有跟著淺水清戰斗到底,方能擁有活下去的希望。
也更沒多少人知道,那個時候指揮戰斗的淺水清,身體已經虛弱到連坐都坐不住了。
他最后的戰斗,是把自己綁在馬上,用支架將自己撐起來進行的。
他的每一個命令與指揮,都輕得如蚊子的嗡嗡聲,需要夜鶯附耳傾聽再親口轉述才能傳出去。
戰斗到最后一刻的時候,他終于昏迷了。
而他的昏迷,導致了石容海部最終脫離戰場,五千名最后的止水戰士僥幸逃脫大難,同時也讓淺水清的殲滅戰功敗垂成,未能一竟全功,更是損失了洪天啟這員大將。
在他昏迷前,他說過一句話:“戰士,就是用來殺敵和被殺的。做了戰士,就要戰死的覺悟.為了活著的兄弟,和戰士的使命,我永不后悔自己曾經造下的,和以后將造下的殺虐……”
而在他昏迷后,洪天啟的死亡卻給了淺水清這句話一個最好的備注:死的人,永遠不會只有敵人……
一名營主戰死了。
大勝的時刻,鐵風旗戰士們的心中,卻充滿了痛苦。
洪天啟的尸體,被隆重地擺放在祭祀的大堂前。
東光照在香爐前為他插上三柱香,恭恭敬敬地祭拜著。
他的身后,是鐵獅營,虎豹營和佑字營以及死亡荊棘營的所有將官。夜鶯推著淺水清,坐在靈堂的一旁。
他們一同跪倒在洪天啟的尸體前,為他送上自己最后的祝福。
東光照嘆息著,嘆息老友的離去,口中喃喃:“可惜了啊,老洪。咱們贏了一場大勝仗,你卻不在了?!?
“我記得你跟我說過,將來有一天,你一定要拿下大梁城,然后把自己的名字,刻在那里的皇宮殿柱之上。可惜現在,你卻做不到了?!?
“咱們當兵的,就算是當了將軍,有時候也不知道什么時候就會死。戰掌旗死了,你也不在了。鐵風旗老資格的將軍,現在就剩下我一個了。也許什么時候也會離去。老洪你別著急,早晚有一天,我老東會陪你而去的。”
大家都眼紅紅地聽著東光照說這話,心中酸澀。
淺水清輕輕嘆了口氣。
洪天啟的離開,他的心中也絞痛無比。
當年對他好的人,戚天佑,戰千狂,全都離去了。如今洪天啟也死了。
他們都是當初自己還是一個小兵,默默無聞時就對自己多加照顧的人,是最好的上級,可他們卻都離開了自己。
冥冥之中就好象有一雙眼睛在盯著他淺水清,他不去取走淺水清的命,卻偏偏取走了所有曾經照顧過他的人的生命,此生的報應,沒有到來世償還,卻在那些曾經的上級身上一個個出現了。
他還能指望誰對他好?
烈狂焰?
一想到烈狂焰的名字,淺水清的心中微微一跳。
西南戰事,膠著到現在,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有些看不明白。
他有些擔心,也有些害怕,但最終,他還是強壓下心頭荒謬的想法。
什么對他好的上級都會死?這想法太可笑了,可成不了邏輯推論,烈狂焰不會有事的。
他對自己這樣說,然后終于說道:“原來洪營主有過要把自己的名字刻在大梁皇宮殿柱之上的想法嗎?那好,就等我們拿下大梁城后,幫洪營把這個愿望實現了吧?!?
東光照搖頭說:“那只是個玩笑而已。野王已經打算讓止水作為天風人的后方了,那里的皇宮,是皇產,咱們是不能亂來的?!?
淺水清卻悠悠道:“我已經決定了,打下大梁城后,就把所有死難將士的姓名,都留在那大梁皇宮最大最輝煌的柱子之上。我不管他是不是皇產,我死難將士的榮耀,必須有一個可以依托承載之處。那大梁皇宮的殿柱就是最好的死難將士紀念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