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風歷107年,6月24日,原止水軍首領(lǐng)易星寒,于龍風殿上圖謀行刺當朝皇帝蒼野望,淺水清舍身救主,易星寒當場身死。
這驚天一擊,成為這一年歷史上的幾件大事之一,也徹底宣告了南山岳父子的末日來到。
易星寒以南家門客的身份出現(xiàn),持的是南家的秋水劍,一切的證據(jù)都已昭示南山岳罪無可赦,他是冤枉也好,蓄謀也罷,除了一死謝罪,再無其他路可走。易星寒進宮前經(jīng)歷搜身,當時身無短劍,因此每一個人都相信,是南山岳進宮后把劍交給了易星寒。
惟有南山岳本人徹底明白,真正幫助易星寒帶劍入宮的,只怕正是淺水清本人。
沒有人會想到,他竟如斯大膽。偏偏這一場戲,演得如此真實,易星寒與淺水清之間的生死之搏使人不可能想通這其中的奧妙,甚至南山岳都想不明白,到底淺水清用了什么手段,哄得易星寒做出如此驚人舉動。
不過他已經(jīng)不用想了,官場之上最不需要的就是回憶與后悔。
南山岳南無忌父子本當場收押,革除所有職務,南府一干老幼皆受株連,無人可以逃脫。
當天下午,在刺殺過后的一個時辰后,淺水清奉命查抄南相府,南無傷為第一要犯,他的鐵血鎮(zhèn)督之位在第一時間被剝奪,皇帝蒼野望甚至不需要動腦子,轉(zhuǎn)手交給了淺水清。待所有事情結(jié)束后,再對其進行封賞。
淺水清親帶二百親兵包圍南府,他要親手抓住南無傷,以慰戚天佑在天之靈。
一大群如狼似虎的戰(zhàn)士沖進相府,就象是狼入羊群,有幾個南府的護院沒搞清楚狀況,還想恃強抵抗,被當場斬殺。片刻之后,一大批男女老幼統(tǒng)統(tǒng)被押出南府,狗子沖過來大聲回報道:“報將軍,當場格殺南府家丁十二人,其余上下一百三十八人已全部帶到。”
看著那一群曾經(jīng)顯赫的南府家人,淺水清心中亦是一陣嘆息。
管你曾經(jīng)位高權(quán)重,名聲顯赫,一旦落難,盡受株連。這是一個充滿殺戮的時代,實在是容不下半點溫情。
一大批婦孺這刻跪在地上哭哭啼啼,不住地向著淺水清哀求饒命,淺水清搖了搖頭,然后問狗子:
“南秋源一脈的人在里面嗎?”
“他們已知機回避,不在株連之中。”
“很好,為什么沒有看到南無傷?”這才是他最關(guān)心的事。
“回將軍,南無傷不在府中?!?
淺水清立刻對著跪地眾人道:“誰能告訴我南無傷的去向,我可以保他少受些皮肉之苦,要是能給我把南無傷交出來,我就請皇帝特赦了他?!?
一名婦女連忙叫道:“就在你們來之前一小會,有人送來了老爺出事的消息,無傷一接到消息就走了。”
淺水清一驚:“這不可能!易星寒死后,整個龍風殿都被封鎖,所有官員未經(jīng)皇帝允許一律不得外出,所有和南家有親密往來的人也都在監(jiān)視之中,怎么可能會有人通知他宮里發(fā)生的事?告訴我,是什么人告訴你們的?”
“只知道是個青衣小廝,到底是什么人我們也不知道?!蹦菋D女哭哭啼啼地喊:“事情一出來,大家都慌了,沒想到二公子頭也不回就走了?!?
“他往哪個方向去的?”
女子顫顫驚驚回答:“我當時沒注意?!?
“你是他的什么人?”
“我是他二娘?!?
淺水清冷哼一聲:“看來南家果然是人才濟濟,不僅有借刀殺人的優(yōu)良傳統(tǒng),還有出賣親人的薪火傳承,南靖元如此,南無傷也如此,連你們這幫女人也一樣,南家不倒真是天理不容?!?
對于淺水清來說,他這一年都是在戰(zhàn)爭中度過的,患難兄弟同生共死,用自己身體為兄弟擋刀的數(shù)不勝數(shù),可在這里,看見的卻只有出賣,利用,爾虞我詐,也就分外地鄙視一些。
他回頭大喊道:“立刻通知城衛(wèi)府,派人封鎖全城,仔細盤問各門守城官兵,務必要查出南無傷是否還在城內(nèi)?!?
“是!”屬下的幾名傳令兵大喊著分頭行事。
斬草要除根,南無傷不死,事情就沒有完。
不知為何,他心里隱隱有種不詳?shù)母杏X。
片刻后。
胡同口飛來一匹快馬,騎馬的人正是云嵐,他對著淺水清狂聲大喊:“混蛋淺水清,你還站在這里干什么?南無傷帶著二百親衛(wèi),殺上了天下云家,把我妹妹擄走了!”
“你說什么?!”淺水清面色大變。
最糟糕的事情果然發(fā)生了,再無后顧之憂的南無傷,這次一出手,就對準了淺水清的死穴。
“我說南無傷把我妹妹搶走了!淺水清,我妹妹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要你為她抵命!”云嵐狂吼道。
“他帶著云霓往哪個方向去的?”
“往東?!?
往東?淺水清心中一驚。
他大叫起來:“狗子,立刻穿書石村,命方虎即刻帶領(lǐng)虎豹營前往蒼天城,聽我調(diào)遣,血風旗若被拿下,由碧空晴接任指揮,其余各部謹守其位,未得我命令不得擅動!”
云嵐大叫:“你知道他要去哪嗎?”
淺水清眼中閃過一絲兇狠:“天大地大,他卻只有一處地方可去。”……
夜,凄清冷漠。
兩百余人的隊伍終于在一處曠野上停了下來,生起篝火。
南無傷再無復當初的英姿颯爽的形象,火云戰(zhàn)袍上風塵仆仆,一路急奔,他便如條喪家之犬。
也確無說錯,如今的他,已真正無家。
篝火旁的云霓依然鎮(zhèn)定,看著南無傷的眼睛閃動星般光芒。
眼前的這個男人,險些就成了她的丈夫,然而命運輪轉(zhuǎn),天意難測,未能成夫妻的二人,卻成了仇人,且在這種情況下被捆綁到了一起。
南無傷看著她,眼中噴出火般仇恨,他抽刀對著云霓叫道:“事情到了這一步,都是因為你這女人而起,你不守婦道,勾引男人,還引狼入室,害得我南家家破人亡。不過還好,我南無傷到底也沒全盤輸盡,你如今落在我手上,可知道后悔?”
云霓泛起一絲微笑:“那你呢?你施計坑殺戚天佑,又多番設計害淺水清,連累我二叔,又可曾有后悔之意?”
“你這個女人!”南無傷一把揪起她的頭發(fā):“你現(xiàn)在就在我手里,還裝什么高傲,就算我南家已亡,至少你云家也不會好過??v然是死,也要拉你這淺水清最心愛的女人一起死,讓他活都活得不是滋味!”
他瘋狂大喊,云霓卻凜然無懼,直視他道:“就算落到你手里又怎么樣?淺水清不會拋下我不管,他一定會來救我,你就等著死在他的手里吧?!?
南無傷瘋狂大笑起來,臉部肌肉扭曲成一片猙獰血厲:“哈哈哈哈,沒錯,淺水清一定會來救你,不過我又豈會讓他輕易如愿?我在孤星城還有六千鬼風旗精兵和兩千親衛(wèi)隊,我只要在淺水清來到之前,先布下圈套等著他,然后趁機發(fā)兵,就可消滅掉他,我怕他什么?!”
“只怕到那時,他們已經(jīng)知道你南家的結(jié)局,不會再聽你的了?!?
南無傷嘿嘿一笑:“可惜啊,他們不會知道。因為我已經(jīng)殺死了所有由蒼天城飛往孤星城的信鴿,剛才一路過來,又毀掉了好幾個驛站。他們就算飛馬傳訊,也不可能趕在我的前面了?!?
云霓的心微微一驚,隨即笑道:“果然是準備充足,不過你的八千人,卻未必對付得了淺水清。”
南無傷暴怒大吼:“你以為淺水清是個什么東西?戰(zhàn)場上他真能贏得過我嗎?我呸!他不過是憑著一時運氣罷了,這一次,我就要讓他好好看看我南無傷是怎么用兵的!”
“那是自然,連打敗堂堂丞相也是運氣?!?
“閉嘴!”南無傷甩手給了云霓一巴掌:“你這臭女人!你現(xiàn)在落在我手里了,竟然還口氣這么硬?那好,就在淺水清來救你之前,老子就先把你玩?zhèn)€痛快!為了你,我南家失去了一切,我的錦繡前程,皆因你而毀!我若不好好玩玩你一次,又怎么對得起自己!不光我要玩你,我還要讓現(xiàn)在跟著我的這些兄弟一起玩你!讓你被千人騎萬人上!老子把你下面捅成一個鍋,我看淺水清到時候還拿什么來疼你愛你!”
沒想到云霓聽了這話不懼反笑:“那好啊,你就上吧。從我被你抓走的那一刻,我就想到了你會這么干。你們男人還有什么本事對付女人?除了欺負就沒別的了嗎?你南無傷好歹也是堂堂鐵血鎮(zhèn)督,對付女人就連一點花樣都沒有?你以為我會害怕?我告訴你,如果我做了你的妻子,別人如此對我,我或許會害怕,因為你這樣的人,根本不懂什么叫愛??墒俏椰F(xiàn)在的男人是淺水清!他愛我,他不會在乎我被你怎樣對待。你就算是讓一千個一萬個臭男人來欺負我,他也只會加倍的愛護我,疼惜我!這就是淺水清和你最大的不同!所以,我怕什么?你來啊,來欺負我啊,我就當被狗咬了一口,過不了幾天就好了,我依然是我,天下云家的云霓,淺水清最愛的女人。哼,憑什么男人欺負了女人,女人就要哭得死去活來,就算是失去了貞潔,我也依然活得頂天立地,活得無愧此生。南無傷,你傷害我越深,他便愛我越重,我又何懼于你!”
南無傷聽得愕然。
他沒有想到,云霓的反應竟會如此直接,如此令他匪夷所思。明明已成俘虜,她卻依然高傲,依然自信,依然無懼無畏。
點了點頭,南無傷凄然道:“好,好一個天下云家,子孫后代個個都是人中龍鳳,就算是身為女子,也巾幗不讓須眉。”
眼中閃過一絲兇狠,南無傷道:“既然這樣,那我就干脆成全了你。來,兄弟們,今天,你們?yōu)槲夷蠠o傷拋生入死,舍卻一身榮華,我南無傷感恩戴德,無以為報,就把這小娘們賞給你們,大家就好好玩?zhèn)€盡興吧?!?
云霓的臉上駭然,她剛才的口氣雖硬,卻終究只是硬著頭皮強撐罷了,長期以來的婦女三從四德的思想教育,又豈能讓她真得毫不在乎?她固然相信淺水清不會因此嫌棄她,卻同樣不甘忍受這幫人的凌辱。
一群人已經(jīng)緩緩逼近于她,她心中暗想:他們在上前一步,我便嚼舌自盡。
幸好那個時候,南無傷派在外面擔任警戒的衛(wèi)兵突然跑了回來,大叫道:“二公子,我們快走,前方有大批府衙官兵追過來了。”
“前方?”南無傷一驚:“前方怎么會有人?”
那衛(wèi)兵叫道:“只怕淺水清早已遍撒軍鴿,命令沿路各處的府衙立刻對我們進行追捕。二公子,咱們現(xiàn)在是前有堵截,后有追兵了!”
“所有人全部上馬!”南無傷大叫起來:“目標孤星城,星夜趕路,不得停留!”
云霓一顆緊提著的心,暫時算放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