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曙光尚未散去,一騎快馬已經飛騎來到孤星城大將軍府。
“我有緊急軍務要見鴻大將軍!快快讓開!”那個怒馬少年狂喝海囂。
“你是哪個部隊,有什么軍務?”忠于職守的士兵不為所動,厲聲喝問。
“虎豹營千騎衛,衛校淺水清帳下士兵,無雙。”少年如是高呼,裸露的胸膛上,一道道鞭痕縱橫交錯,猙獰之極。
阻攔的士兵什長面色大變:“虎豹營叛逆,還敢回來見大將軍?給我拿下!”
無雙嘿嘿冷笑:“我們是叛逆?天下就沒有功臣了。”
那什長一楞,無雙運足內力高喊:“南門關已落入我天風軍之手,虎豹營淺水清懇請大將軍派駐部隊,接管此關!……”
聲若洪鐘巨浪,傳遍方圓數里,一時間,所有的士兵愕然呆立。
城內的聲音依然響徹,一聲聲高喊震徹全城。
“虎豹營已拿下南門關,懇請大將軍派駐重兵。另有緊急軍務需要面呈大將軍……”
我的老天,這是玩笑嗎?所有士兵都目瞪口呆互相對望。
天空中掠過一道蒼茫的身影,仿佛驚虹現世,人影在將軍府的上方做了一個奇異的盤旋落于地上。下一刻,無雙已經被鴻北冥大手抓住,圓目怒睜:“你說什么?!”
他來得太快,沖得太急,手上用力太重,無雙被他抓在手心里,象抓只小雞般輕松寫意。
漲紅的臉呼吸困難,無雙勉強吐出幾個字:“南門關……剛入我手,三重天,已失其一。請大將軍……派兵把守。”
帶著無盡鋼性的字句一個個跳出鴻北冥的口中:“你……敢……耍……我?!”
“小人……不敢……”無雙吐氣艱難,鴻北冥連忙放開手。
他在府中聽到無雙的喊叫,心中震駭,竟直接就沖了出來,這刻聽到無雙一再重復此話,突然覺得世事離奇,怎么也不肯相信淺水清有這般能耐拿下南門關。
說他畏罪投敵,到是更來得可信一些。
被鴻北冥放開束縛,無雙大叫道:“我軍將士于昨日夜間通過落鷹崖進入南門關內,突襲敵守軍,殲敵兩千余人,余者盡俘,還請大將軍前往點收城關!”
“落鷹崖?你們怎么可能爬得上去?”
“淺校于50天就已開始準備攀爬落鷹崖的事情,落鷹崖下至今仍有五條巨索。我衛將士為了攀登此崖,整整損失了四十一名士兵。大將軍若是不信,只需派兵前往南門關一看便知。”
震驚的涼氣從鴻北冥的口中吸入,化成一股熱風沸騰燃燒了全身。
他猛然暴喝:“來人!立刻通知鐵風旗,讓戰千狂帶兵前往南門關。叫他一路小心觀察,防止有詐。”
看了無雙一眼,鴻北冥揮一揮長袍大袖:“你跟我來。”……
大將軍府。
龍牙軍帥鴻北冥高坐中間,左首是南無傷和計顯宗以及座下四位掌旗。鐵風旗掌旗戰千狂,已經出發前往南門關,而靈風旗掌旗水中棠,至今仍率兵駐扎虎頭嶺,無法回來。
鴻北冥的右側,則是廉紹一,和他手下的三位掌旗。
暴風軍團在盤山一線所有掌旗以上的將軍,此刻幾乎都在這大將軍府中了,唯一例外的,或許就是正中間站著的少年無雙了。
“大家,都已經聽到無雙的說話了吧?你們覺得,此事可信度有幾分。淺水清的計劃,又到底是否可行?”
抿了口茶,鴻北冥慢條斯理地問。
在最初的震驚之后,鴻北冥開始思考這一切行動所帶來的得失后果。
毫無疑問,淺水清打南門關就是為了脫罪。由此可見,李規的控訴并無虛假。問題是他現在立了大功,別說殺他已是不可能的事,只怕功過相抵后,還得重重賞他。對鴻北冥來說,這到不是什么問題,大不了事后好好撫慰李規一番,現在更大的問題是,這個家伙竟然還想連北門關也一起拿下,胃口之大,可遠遠超乎大家的想象。
但是不可否認,他的計劃,的確有很大的可行之處。
三重天之所以難打,就在于其互為犄角,成相輔相成之勢,一方有難,其余兩方會立刻來援。多年來天風軍攻打北門關,其余兩關總是不會袖手莫視。不是派兵來援,就是奇兵突出,迂后折回,突襲敵后。
這一度令天風軍相當頭痛。
南門關一失,等于是徹底斷了止水出關的通道,從此之后,再不用擔心象上次劫糧那樣的事情發生。而北門關若能再得手,則京遠城將徹底孤立無援,率大軍攻打,也再不用擔心其他方面的馳援或襲擾了。
只是……萬一失敗呢?
鴻北冥看了看李規,他知道,李規一定會反對這個計劃。
果然,李規顯然已經意識到發生了什么,他抱拳而立道:“鴻帥,淺水清奪關一事,還不知道真假,必須等戰千狂回了信息才能確定。現在談是否攻打北門關,還有些言之過早了吧?”
無雙冷笑:“這件事的前因后果,我已經全部向鴻帥稟報過了。李將軍這么說,是不相信呢?還是不希望呢?”
李規的虎目迸射出仇恨的雷霆,口氣中隱含著風雷陣陣,卻強自壓下火氣:“小小新兵,竟然敢口出狂言。如果換了是我領軍,就憑你不聽軍令,泄露軍機一事,就得將你當場處死!……”
“多謝將軍費心了,無雙已因此受到處罰。而且若非此錯失,火勢一起,其余兩關必定知道南門關有危。因此淺校已原諒屬下。到是將軍所說的,要等到戰將軍回報信息后再做動員,只怕到時已經太晚。若是讓北門關知道了南門關失陷的消息,再做奇襲,就斷無可能了。希望李將軍不要因私廢公啊。”
李規聽得大怒,鴻北冥卻冷哼一聲,無雙只覺得耳邊仿佛響起了一聲炸雷,渾身劇烈一顫,知道這位大將軍對自己的無禮已經動怒了。
不過他天性倔強,對著眾位將軍,竟依然不卑不亢,硬是不肯低頭。
他臨出關前,淺水清告訴他:軍部諸將,掌軍中殺伐決斷多年,個個都不是吃素的主。在他們的面前,既不要太軟,為人所不齒,也不要太硬,會惹惱大家。要無雙自行掌握分寸。
無雙不知道這分寸該如何掌握,便牢記了淺水清教他的那句話:語言要硬,口氣要和藹。因此這刻,對著李規說話毫不退縮。那句語言要硬,他算是把握住了,這口氣和藹嘛……他就徹底拋到一邊去了。
鴻北冥看看南無傷:“無傷,你覺得此事該如何處理。”
“我看,淺水清拿下南門關一事,八成不是謊言。”南無傷想了好一會才很是不甘愿地說:“據我對這個人的了解,和他在當初運糧戰中的表現來看,此人歷來是膽大妄為的。挾持云霓,遠遁草原,殺死衡長順,這些事都是他干的。現在再多出這么一個奇襲南門關的事來,到也不足為奇。令人驚訝的是,他竟然成功了,而且是以一千人馬完成了這個幾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那你的意思是……”
“我覺得,南門關被拿下,是件好事,淺水清理當受到重賞。但是他私殺衡長順,功過相抵,饒他不死也就夠了。這攻打北門關一事,他現在只是小小衛校,哪來那么大本領去拿下如此大的一個關口。最重要的是,我軍準備不足,大部分的攻城器械尚在運輸途中。在這種情況下強行攻城,成功的幾率太小,不值得做冒險嘗試。”
無雙的心立刻就寒了。
南無傷不比李規,他雖然一心想要淺水清死,卻總能做出一副公事公辦的架子,并且說得是如此冠冕堂皇,如此大義凜然,仿佛他現在所做的一切,真得都是在從大局考慮。
這刻他這樣說,鴻北冥一時間也有些猶豫,拿不準主意到底該不該立時出兵。
還是大風鎮鎮督廉紹一,頗帶疑惑地看了看南無傷。
他可是帶兵多年的老油子了,哪里聽不出南無傷的話,其實是要治淺水清于死地。
他對淺水清并不了解,也不知道淺水清和南無傷之間的那些恩恩怨怨,終于還是忍不住說道:“我只想提醒大家一件事:假如淺水清的確拿下了南門關,而且現在正沿著運兵道前往北門關,那就是說,他和他的八百人已經在止水境內了。如果我們不去,而京遠城的守兵得到消息后又出城攻打南門關,到時候,只怕淺水清和他的士兵后路被斷,就成了進退不得的局面,要被止水人來個翁中捉鱉了。”
南無傷的眼前一亮,隨即又暗了下去。
廉紹一說的,他豈能不明白,若非如此,自己又何必寧愿放棄北門關而阻撓出兵。
如果說他以前害淺水清,純是為了討云霓歡心,那么現在,隨著淺水清奪下南門關,必定會在軍中聲威大振,對他的聲譽可算是一個極大的威脅。
李規嘿聲道:“茲事體大,勞師動眾出擊北門關,一旦不成,損失遠超八百之數。淺水清不聽軍令,私自行動,就算是戰死沙場,也是咎由自取!”
計顯宗眉毛一跳:“他若是不私自行動,只怕南門關到現在還在止水人的手里呢。”
“那是另外一碼事!”李規大叫起來。
南無傷也附和道:“沒錯,為了八百騎而犧牲更多的將士,智者所不為。攻打北門關,成功幾率太小,不宜行動。”
“那么可不可以加派一支部隊去配合淺水清?”廉紹一說。
南無傷立刻搖頭:“不行,一來時間不夠,二來人太多,聲威太大,恐怕敵軍會提前有所發現,畢竟那一帶不適合藏人。淺水清要藏這八百人已是不易,再要加人,只怕弄巧反拙。總之,如此倉促的進攻是不可行的計劃。”
一時間,各路將軍各抒己見,有的認為此刻攻打,正是大好時機,不可錯過。有人認為風險太大,不宜妄動,最好等烈狂焰來了之后再做打算。
反正有了南門關,則三重天犄角之勢已缺一角,日后再打,同樣有很大的成功把握。
眾位將軍各持己見,偏偏還各有各的道理,連鴻北冥都覺得頭痛無比。
在他心中,其實淺水清的計劃的確是大有可乘的。但是南無傷的反對,卻是大出他的意料之外。
南無傷不比計顯宗和廉紹一,他駐守盤山多年,屢立戰功,雖然官職比他小一級,但在盤山一帶,卻享有極大的聲望,對止水軍的情況也了解甚多。他的意見,顯然遠比計顯宗和廉紹一來得重要得多,偏偏南無傷卻反對淺水清的計劃,竟然和李規站在了同一陣線上。
這讓鴻北冥很是郁悶,想不通淺水清是不是又殺了某個戰士,正是他南無傷的表弟啊?……
爭執不下中,廉紹一嘆了口氣,深深看了南無傷一眼:“對于立功之人,我等見死不救的做法,一旦為天下人知,只怕會令人心寒吧?”
陰狠的詭譎,在李規的眼中一閃即逝,他冷笑道:“你我不說,天下誰人能知?”
下一刻,他的眼神已經落在了無雙的身上。
無雙的心中一跳,一只手已經悄悄地摸在了弓弦上:“看來李將軍是想殺人滅口了。只要殺了我,則不救淺校一事,從此再無人知道,非但如此,還可以將奪下南門關一事的蓋世奇功攬在自己的身上,當真是打得好算盤啊。”
李規仰天大笑:“你身為士兵,見官不拜,是為無禮。兵器不解,還面帶殺氣,更是有謀反作亂的嫌疑。殺你以正軍威,那是理所當然。至于這南門關的功勞嘛,有鴻帥在此,自然是鴻帥胸懷丘壑,運籌帷幄,指揮有度得來的戰果,天下又有誰敢不服!”
一番話,說得眾皆心驚,就連鴻北冥都意動神搖起來。
誰也沒想到就在這時,一個聲音突然從外面傳了進來
“我就不服!”
門外一片彩云飄搖,幻出千般光彩。翩翩而至若蝶舞輕花的一個女子就這樣施施然走了進來。
正是云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