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些慌張,急忙停下手中的動作,跑了過來,蹲在青琳的面前,捧著她的臉,認真地問道:“今天是遇到什么不開心的事情了么?”
她卻哭得更加厲害,逐漸哭出了聲音來,她撲到他的懷中,愣愣道:“為什么一切會變成這個樣子?為什么?為什么不能簡單一些。”她不管不顧的哭著,漸漸的,將他胸前的衣裳哭出了一小片水漬,然而在耳邊是他劇烈的心跳,不一會兒,耳邊傳來悠然的嘆息聲:“不怕。”
她愣愣的抬起頭來,低聲看著他微微有些青茬的下巴,呆呆的說道:“你似乎很久沒有收拾自己了。”
秦夙嘆息一聲,目光從她的臉上拿出,只動了動身子,換了一個更加舒適的姿勢,他的眉頭又皺起來了,這兩年來,似乎在他的臉上,更多的時候看到的便是這樣的狀態,他的臉上再也沒有風花雪月,沒有人生變遷的感嘆,他的面龐,心中裝了天下,因此再也不會太在意這些兒女情壞了。
秦夙緩緩說:“邊疆不寧,哪有這些心思,近來鄰國又有異動,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戰爭,又是不可避免的了。“
幾乎是下意識的,青琳問道:”楚國?”
秦夙目光凝重的點了點頭。
青琳疑惑問道:“可是楚國不是已經受降,兩年之中,難道他們還沒有看到我國實力么?這樣一次次的,最終苦了的,也只有百姓啊。”
秦夙點點頭,神思凝重道:“是啊,可是有什么辦法,近日來,邊疆居民連連受擾,死傷已過百,邊關向朝廷請求支援,想來不久之后,又是一場苦戰啊。”
不知怎么的,她突然想也不想,便脫口問出:“若是你最愛的人背叛你,站在了與你相反的位置,那么你會如何?”
聽到后,秦夙的身子僵了一僵,片刻之后,他又恢復了溫潤的笑意,摸了摸她的頭道:“傻瓜,這個問題,你已經問過我兩次了。那時候我是怎么回答你的。”
青琳失落的搖搖頭,卻伸出如青蔥的細指,攀住他的胳膊,說道:“那時候你不相信我,不相信我的話,還兇了我。”
沒有意料中的反駁,他只是輕輕嘆息著,在霧氣氤氳的屋中,輕聲說道:“總歸這么多年,是我負了你,我們兜兜轉轉,你傷我一分,我還你一瓢,最終算下來,都是我欠你太多太多了。我害你掉了孩子,還害你……算來,你跟著我,多久了?”
“五年了。”她輕聲說,仿若只是說五月那般輕意,然而五月與五歲之間,終究還是差了幾千天那么漫長,等待,失落,絕望,伴隨著她從二八年華走到了雙十,又到了如今的年齡,算來,真的是太長太長了。
青琳忽而輕笑著,調侃秦夙道:“我們似乎沒有這樣安寧的時刻,從前,總是針鋒相對,你爭我斗的。”
秦夙也輕笑著回應道:“也許是上天可憐見吧,也許這次我離開后,便再也回不來了,葬身沙場,也許那個時候,我就能對的起你,償還一些我欠你的了。”
被他的話說的愣了一愣,片刻之后,青琳才反應過來,然而她的心已然很難有波瀾,像一汪平靜的死水,她想了想,說道:“若真的要打仗,便帶著我一起去吧。”
秦夙轉過頭來,驚訝問道;“你要去?”
青琳點點頭,平靜說道:“是啊,如果你真的覺得,你的死能夠償還欠我的,那么便讓我親眼看著你死去,那樣子,才真正算是償還吧。”
他看了看她波瀾不驚的眸子,頓了頓,說道:“好。”
將真話隱藏在了心中,今日本想告訴秦夙真相,然而最終還是生生憋在了心中,她有預感,,一切的秘密都不會隱藏的太久,真相,終究要到了揭開的時候了。
日子沒有平靜多久,一切如同秦夙的預料,楚國,終究再一次發動了戰爭,他們的國力遠遠不如兩年前的估計,真正的實力被隱藏在今朝,楚國國君退位,大皇
子即位,堂而皇之的以雪恥之由,發動了第二次戰爭,原來楚國已然在多年之中屯兵百萬,幾月前不過假意受降,真正的實力留到了現在,現在靖國面對的,不再是昔日那個可同靖國相對較量的楚國,今日的楚國的實力,何止多出去靖國幾倍?如今論實力,楚國在中原大地上,真正是無人可比了。
于是,點兵之酒再一次被斟滿,只是這一次,再也沒有細密的雨絲為軍士踐行,同樣少了的,是兩年之前高昂的士氣,幾乎所有的將士都知道,等待他們的是什么,然而沒有一個人退縮,他們還是選擇站在了這里。
今日的雒琦也與尋常有些不同,他的面色看上去憔悴了許多,不似從前那般溫婉若霜,今日的她,渾然沒有一絲笑容,面頰上多了絲沉重與疲憊,他高高站在那里,如同兩年前一樣,身影孤單而落寞,他高高舉起酒杯,本該念禮官擬好的送別之詞,然而他卻臨時改了一改。
清朗的聲音在碧空中回蕩:”諸位將士,你們怕嗎?”
下邊傳來了鏗鏘有力的聲音:“不怕!”
他頓了一頓,又將目光轉向了點兵臺下,身著盔甲的秦夙,問道:“愛卿,你怕嗎?”
秦夙跪下來,說道:“臣必當為陛下鞠躬盡瘁,必然不會辜負大靖,我是大靖子民,必當與國共存亡。”
雒琦點了點頭,忽而,他抽出身旁侍衛的佩劍,寒光晃了晃在場所有人的眼睛,待眾人看清楚時,寶劍已然回鞘,雒琦的手中,靜靜躺著一縷細發,他身后如墨的長發已然不見,他高高舉起那束頭發,高聲道:“眾卿待朕如此,朕也要告訴所有人,若山河不負,朕必然同眾子民一起,如同這斷發一般,即便殉國壯烈,也不做賊人手中的亡國奴!”
頓時間,山河突變,士氣空前高漲,在將士們的高聲呼喊中,雒琦割破手指,將血液滴入酒中,與秦夙共飲了那含著熱血的踐行酒,未來之路渺茫,就要從這一步開始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