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千鈞一發的時刻,焦頭爛額的拓海只有向系統求援。
“咕嚕嚕咕嚕嚕!”
完蛋了完蛋了,快讓我出去!
……沒反應。
“咕嚕嚕咕嚕嚕咕嚕嚕!”
快點快點快點!不然要被發現了!
“又在抽什么瘋?”
高橋啟介好奇地看它繞著自己一個勁地瞎跑,那慌慌張張的姿態,就跟熱鍋上的螞蟻一樣著急。
拓海當然沒空去理他這個罪魁禍首。
隔了好一會,不停地重復著召喚的他都快被急出心臟病了,系統才慢吞吞地回復道:“當前剩余點數為5。請問需要什么服務?”
……不管是暫停時間,還是弄暈這個黃毛頭,亦或者把門打開都行!
拓海一陣“嘰嘰咕咕”地叫喊著。
“點數不足。”系統這回反應很迅速,口氣卻十分冷淡地道:“上述申請中,即使是最少的一項也要消耗50點。”
希望徹底破滅的拓海眼前一陣發暈,差點摔倒在地。
高橋啟介已經無聊地重新掏出了psp,坐在床沿,悠閑地翹著腿,開始自顧自地消磨時間了。
只是他才剛開機完畢,眼角余光就掠過一團白乎乎的絨毛。
兔子似乎是厭倦了‘暴躁不安地繞圈圈’這一項單調無聊的活動了,在亂糟糟的床上用那四條小短腿一蹦一跳,有點嫌棄地用后腿撥拉開拋得到處都是的換洗衣服,給自己大大方方地理出一塊可供坐下的空地,然后無比坦然地一屁股坐了下來。
……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它的眼神頗為飄忽,總在心虛地移來移去。
“咦?”
啟介狐疑地皺起了眉頭。
胖白兔反射性地一激靈,顯然是被他這一聲‘咦’給弄得猶豫了下,只是,在心底仿佛經過了一系列激烈的掙扎,幾乎連物種不同的高橋啟介都能窺見他那濃重到不行的不情不愿后——
卻終究還是自暴自棄地往后一仰,做出個標準的平躺姿勢,圓潤的腦袋不忍直視般地往旁一偏,僵硬又糾結地攤開四肢,徹底露出軟綿綿的脆弱肚皮。
像條自動蹦上砧板,任人處置的魚。
啟介:“…………”
這是鬧哪樣?
見試圖勾搭的對象沒有任何反應,又匆忙地‘嘰咕’幾聲,權當討好。
——大概是類似‘來嘛來嘛摸摸看,很軟的哦不軟不要錢’的意思。
目的是想鼓勵高橋啟介來摸一摸。
啟介的嘴角抽搐,要笑不笑得近乎扭曲。
他不知道,這副純樣是想象力匱乏的拓海唯一能想出的,最快博取表現分的姿態了。
“叮!表現分+10.”
系統懶洋洋地說著,再次沉寂了。
……什么。
拓海難以置信地瞪大了眼。
他犧牲這么大,旋轉的四驅弟弟居然這么不給面子!
也虧得這一刻洶涌而來的惱羞成怒激發了某種靈感,拓海一瞬不瞬地盯著天花板的眼神一滯,在啟介興致勃勃地準備當真過去戳上幾下時,生龍活虎地躥了起來,直往擺滿了的cd和錄像帶架子邊跑去。
起先幾步還有些不利索,拓海在危急關頭還是超常發揮了,勉力適應后,跑得那叫一個飛快。
“……喂,給我回來!”
他的突然發難無疑殺了沖天炮一個反應不及,等對方察覺到他的意圖,氣沖沖地來抓他時,拓海已經把羅列得整整齊齊——這大約也是狗窩般凌亂的房間里唯一排列有序、堪稱整潔的角落——的cd架給成功推翻,精美典藏版的cd碟和賽車錄像集嘩啦啦地,無差別地撒了一地。
“混蛋!!!!”
追上來的啟介看到這一片狼藉,是宰了他的心都有了。
啊啊啊!
拓海聽出他那聲咆哮里的怒意,心尖本能地一顫,后腿也不受控制地打了個哆嗦,卻在瞟了眼桌上的數碼時鐘后,登時堅定了‘快做下去’的決心。
還剩下五分鐘,他要趕不及了!
揣著顆砰砰亂跳的心,胖兔子充分發揮出它體積小,動作靈巧,閃避敏捷的優勢,在這不小的臥室里開始了驚險逃竄之行。
如果說高橋啟介的臥室有哥哥涼介的一半整潔的話,逮住亂竄的白兔大概只需要幾十秒;可在擺件七零八落,衣服到處披灑,障礙物出奇的多的啟介房間里,想逮住一只擁有人類智慧就變得相當困難了。
就像是駕駛著無往不利的沖鋒坦克,屈尊地穿梭在錯綜復雜的狹窄暗巷里,怎么跑怎么施展不出來。
反而比不上便宜的摩托車來得方便。
……在踩碎了12個錄像盒,弄翻了一個小衣柜,碰掉一盞臺燈,其他東西的凌亂指數上升至少一倍后,氣得面紅耳赤的高橋啟介唯有惱怒地承認了——
自己一時半會沒法拿狡猾的惹禍者怎樣的事實。
追了半天的成果,就是平白沾了一身灰塵,汗水黏了污物,臟兮兮的。
“可惡!”
他狠狠地抬起結實有力的胳膊,不拘小節地就這么用汗濕的那截布料,擦擦落到眼睫上的灰。
“被我逮住你就死定了。”一邊摸索著遙控器把冷氣開強一點,一邊脫t恤的啟介咬牙切齒道:“混賬,我一定要拔光你的毛!”
身為始作俑者的拓海,此刻正機敏地藏在床鋪下狹小的空間里,警惕地借著某條掉在地上的牛仔褲所制造出的縫隙,小心翼翼地觀察著啟介的所作所為。
他毫不懷疑旋轉頭,不,旋轉兄弟里的沖天炮頭這句話的真實性。
但目前最重要的是……
快去洗澡!
快去洗澡吧!
在幾句罵罵咧咧后,仁慈的上帝終于聽見了臨時抱大腿的信徒——拓海的祈禱,在他的灼灼目光中,將氣急敗壞的高橋啟介趕去了浴室。
啟介先是憤怒地把褲袋里的車鑰匙和一些零星小物事掏出來,再一股腦地放到有層玻璃板的桌面上,接著隨手拽了條看得順眼的毛巾,就這么趿拉著拖鞋走進了浴室隔間。
走,走了!
激動得難以言喻,劫后余生的拓海按捺著想沖出去的焦急,耐心地數了十下,在聽力極好的耳朵捕捉到淅淅瀝瀝的水聲后,才麻利地從床鋪下蹦了出來。
他跳到床墊上,還不到十秒,一陣猶如將四肢百骸都融化掉的熱就席卷了全身,失重感帶著并不陌生的暈眩襲來。
每個骨關節處都在“咯咯”作響,冒著細微的白煙。
——要變回去了。
拓海緊緊地閉著眼,死咬著牙,竭力在不發出任何異常響動的情況下順順利利地恢復過來。
待到這難受的渦旋平息,已經是好幾分鐘后的事情。
拓海試探著握了握拳,把快跳到嗓子眼的心咽回去,清晰地感覺到力氣在一點一點地回來。
不再是任人擺布的小白兔了。
同時復蘇的還有理智,他在急喘幾口氣后,還來不及松懈下來,猛然察覺到自己身上大汗淋漓的不說,還寸縷不掛的,就這么呆在朋友的臥室里——
足夠讓任何一個具備羞恥心的人感到窘迫。
知道時間禁不起耽誤的拓海,急沖沖地在床上就近刮了套衣服穿,也不管是什么搭配,拿著件深藍色的棉布短袖衫就往頭上套——
由于太過把注意力集中在目前所做的事情上,又忘記已經失去了兔子的敏銳聽覺的他,連浴室那接連不斷地傳來的、細微的水珠濺地聲產生了微妙變化的這一點,都一無所察。
若說原本是無規律的,會被身體動作變化而產生的阻隔所打斷的節拍的話,現在就是暢通無阻地直擊瓷磚鋪就的地面產生的規則了。
淋浴到一半才漸漸冷靜下來的高橋啟介,忽然發現自己在氣急之下,連換洗衣服都忘了拿進來。
不由得暗罵一聲,想到房間里也沒有別人,索性也懶得管身上還的了,就這么任由熱水繼續流著,大步走出了淋浴間。
浴室拖鞋也不穿,光著腳,嘩的一聲拉開了浴室門——
正正與剛套上件型號過大的短袖衫、坐在床上高高地抬起腿來,笨拙地套內褲的拓海,不經意地對上了眼神。
“……呃!”
被抓了個現行的偷衣賊拓海,只覺胸腔里的心臟被迫跳了個蹦極,喉嚨里下意識地憋出個單音后,手下的動作也跟被暴風雪刮過似的,僵硬地凍住了。
——這下是跳進東京灣也洗不清了!
兩人靜靜地對視了一會。
“哦,藤原你回來了啊。”
在這陣詭異到了極點的沉默過后,啟介從愣神里掙脫出來,很自然地招呼著。
“…………”
拓海眨眨眼,一時不知如何表態,嘴唇翕動著,結結巴巴地回道:“嗯。”
“怎么不去廳里坐。”
高橋啟介隨口問道,一派從容地展示著傲人的身材,肌肉緊扎,線條流暢而迷人,一看就蓄滿了力量。
小麥色的肌膚上掛滿了晶瑩的水珠,墜到臥房的地毯上,成了一個個深色的小點。
他長腿一邁,幾步便走到床前,開始低頭挑選待會要穿的搭配。
本以為要應付一場風暴,現在卻意外贏得喘息時間的他,干脆硬著頭皮繼續穿褲子。
藤原終于平安無事地回來了——
這是一時短路的啟介腦海里閃現的第一個念頭。
不過,藤原怎么會癖好古怪到喜歡趁自己洗澡的時候,脫光了潛進來地穿他的衣服?
啟介自顧自地選好了衣服,徑直往浴室走。
——這是第二個念頭。
等等。
不對!
他明明,明明……
明明把房門從內部鎖得死死的了啊!
啟介愕然地微微張嘴,搭在門把上的手不動了。
他無比確信——若是沒用暴力強行突破進來的話,在此時是絕對不可能出現的!
反射弧超長的啟介在理清疑點后,再回頭看拓海的存在,就震驚到無以復加了。
“……嚇?喂,等等,你怎么會出現在這里!你是怎么進來的?!”
啟介丟下衣服,急不可耐地大步跨回來,想伸手去抓拓海的肩。
恰好已經穿好衣服的拓海,見他還是反應了過來,當機立斷地拔腿往外跑。
然而他卻忘了門上還留有兩道栓,等他手忙腳亂地解開第一個時,啟介已經追上來了。
“不許跑!”啟介濃眉倒豎,迅速捏住了他的肩膀,強迫拓海面向自己,“我還有話要問你!”
拓海:“……”
但他一點也不想回答啊。
拓海窘迫地低下頭,結果卻恰好對上了那腿根處的大條器官,驚得手腳都一時沒地方放。
臉漲得通紅,只拼命將目光投往別的純潔地方。
啟介無暇注意這些無足輕重的細節,只煩躁地撥了撥濕漉漉而耷拉下來的額發,眉頭糾成快要打結的一團,憋了好一會,才語無倫次地問道:“混賬,等等,你,你……你難道是兔子精?!”
他不是遲鈍到無可救藥的笨蛋,在梭巡了房內一圈,沒聽到該有的其他動靜的情況下,傻瓜也猜得出來——藤原究竟是怎么進來的,又跟那只狡詐的白兔子之間存在著什么樣的神奇聯系。
但這個猜測也太挑戰唯物主義者的世界觀了!
不待拓海回答,啟介便忍不住往他背上摸來摸去,看會不會摸到一雙金光閃閃的翅膀。
拓海掙扎著從他有力的鉗制下逃開,氣喘吁吁地否認:“不是!”
——由此看來,高橋啟介肯定小時候沒少看童話,一會說他的86是幽靈,一會認定他是兔子精。
自覺找到了合情合理的解釋,啟介仍然篤定地看向他,一臉‘你雖然不認賬但我知道你不可告人的秘密了’的恍然大悟。
甚至還聯系到別的問題上,摸著下巴了然道:“難怪你能開那么快!”
藤原他不是人啊!
“我都說了我不是!”
拓海聽他沿著誤會的幻想之路越說越玄幻,解釋也不聽,頓時怒從膽邊生,在實在忍無可忍之下,沖動地做出了這輩子最離譜又膽大的事情——
他甩開啟介,一個箭步沖到了桌子邊,拿起被連同車鑰匙一起擱在上頭的那顆該死的糖,一邊往回跑,一邊剝掉糖紙,將奶白色的軟糖往來追他的啟介嘴里毫不猶豫地一塞!
“什、什么,這是——”啟介在倉促之下,還真被拓海胡亂塞進去了。
入口即化,甜甜膩膩的味道瞬間充斥了整個口腔。
“唔!!”
啟介驚疑不定地捂住嘴。
——“叮!請宿主注意,由于變身糖果作用在除宿主外的個體上,維持效用將大幅度縮減,最久不超過5分鐘。建議利用寶貴時間,及時拍照哦。”
拓海根本沒空理這歡快的口吻,只緊盯著那片平白生出的濃霧和那隱約可見的、越縮越小的輪廓,破罐子破摔道:“總之就是這么回事。”
啟介卻無暇回答他了。
當煙霧散去,映入眼簾的是健美勻稱的身軀,漂亮又酷勁十足的毛發,戴面具似的天生花紋印在帥氣的臉孔上,精神抖擻的三角耳,鐮刀般的毛刷尾,還有潮濕的鼻端……
這是一只威風凜凜的成年西伯利亞雪撬犬。
愛稱哈士奇。
“……汪?”
啟介傻乎乎地大張著嘴,目光茫然,嘴角還掛著串透明的哈喇子。
“汪汪汪!!”
新手哈士奇開始試圖直立行走,結果在以不協調到了極點的別扭姿勢,艱難地邁了一步后,重重地摔到了地上。
拓海平靜道:“語言不通。”
“……”啟介瞪著那雙水汪汪的天藍色眼睛,企圖通過吠叫來傳達他對被暗算的譴責和對現狀的譴責:“汪汪汪汪!”
可惜的是,拓海的同情心和良心早在被對方當玩具兔耍的時候消耗殆盡了。
此時看著高橋啟介的慘狀,他非但沒感到抱歉,還靈感四溢地懷抱詭異地愉快著的心情,用床上的空調被把他的四條腿給牢牢縛住,又用另一條把呆滯中的哈士奇裹成了花卷,最后扔到床上,貼心地把柔軟的枕頭放在毛茸茸的狗頭下方。
“晚安。”
不負責任地丟下這話,拓海再不遲疑地解鎖開門——
就此逃之夭夭了。
這是旋轉的四驅兄弟在旋轉得累了之后躺著休息的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