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塊鏤空雕花的金牌,依次送交到了十二名獲勝者手裡。
太子與七皇子領旨而來,兄弟攜手,你謙我讓,彰顯泱泱大國之風範。
顧惜年與段小白排在了隊伍最前。
段小白沒有敗績,一路所向披靡,整場積分最高,位列首位。
顧惜年頭籤守擂,十戰皆勝,位居第二。
其他十名選手,按照每場表現,評分後累加,總分由高到低,依次排開來。
太子來到了段小白麪前,他笑著說了一些讚許的話,將金牌交過來的瞬間,太子表情微微一僵:“孤與你,可曾在何處見過?”
段小白沒什麼反應,倒是顧惜年,下意識的屏住了呼吸,掌心裡悄悄的滲出了許多汗水來。
“不曾。”
段小白一張口,便是喉管嘶啞,彷彿所發出的每個字都用上了極其大的力氣,他講話艱難,別人聽著刺耳。
且絕對不是裝出來的粗糙感,單單是聽著著聲音,都覺得渾身不舒服。
“孤大概是認錯人了。”太子的笑容,淺淡了幾分。
段小白神情冷峻,即使對方貴爲太子,他的神情之間,也找不出更多多餘的情緒,更別提諂媚和奉承,更是一絲一毫都無。
太子還從沒有在平民之中,遇到過像是段小白這般人物,忍不住又多看了他好幾眼。
段小白的臉上扣著的玄金面具,彷彿是在兩人之間,劃出了一堵透明的牆。
“護龍衛,果然是與衆不同。”
太子走開之前,似笑非笑的留下了這麼一句。
七皇子在另一邊,正打算給顧惜年送上金牌。他跟太子的心情類似,也是覺得帶著面具的顧惜年是極其的熟悉。
男女有別。
對方不與他直視,在不得不與他講話時,也是挑著最簡單的字句,隨意的應對。
可越是如此,七皇子心底裡被壓抑著的那種奇特心情,反而翻涌的更多。
“擡起頭,看著本王。”他冷聲下令。
心裡卻是在想,如果她心裡有鬼,必定不敢與他直視。
誰想到,這年頭才一出現,對面的女子便直接擡了眼,幽靜深沉的目光,不避諱的迎向了他。
“你這身打扮,可是來自於護龍衛?”
“在下銀覺,代表自己參戰。”顧惜年拿出之前已準備好的說法。
太子見此情形,在一旁笑著道:“七弟大約是不清楚的,這支護龍衛乃是先皇留給小皇叔的,平素最是神秘,內部規矩森源,你問的那麼直接,她定是被下達了嚴令,決計是不敢承認。”
七皇子心底不由的一陣生出了一陣火大的感覺。
不過太子在一旁,他卻是不能當著太子的面前發作。
便只能冷笑著;“既然不承認自己是來自護龍衛,那這場比賽裡,她也應與其他參賽者一樣,以真面目來出賽。可她卻是臉上一直扣著面具,神神秘秘的遮掩,本王有理由懷疑,她是別有居心而來。”
太子頓時笑的更開心了:“聽七弟這麼一說,倒也真是有幾分道理。”
“你們兩個,把面具摘下來。”七皇子的心裡邊,那種古怪的感覺是越來越深。
段小白的身畔,慣然環繞著的冷意,比任何人都要冷。
顧惜年同樣是被冒犯到的滿面怒色,心中此時已經是把七皇子罵了個狗血淋頭。
氣場不對,果真是換了個身份,換了時間地點,再湊到一起時依舊是犯衝。
“摘不了。”她冷冷的拒絕。
她越是不肯讓看,七皇子就越是想要看。
“爲什麼摘不了?給本王一個理由。”
顧惜年回的更加簡單;“不能摘。”
無意之中透出的傲慢和鄙視,直接刺激把七皇子給刺激到了。
他是所有金枝玉葉之中最得寵的,又是中宮皇后所生,從小到大,比別人天然就多了幾分驕傲。
除了皇帝與皇后,他連太子都沒放在眼底,更別提眼前一個小小的護龍衛了。
“本王今天非看不可了。”
七皇子一抄手,直接奔著她的臉而去。
“王爺自重,您怕是承擔不起侮辱一名護龍衛的後果。”顧惜年毫不猶豫的反擊。
刀劍騎射這些,七皇子自然是要學的。
但真要說練的多好,那也不太可能。
他的手指,還沒碰觸到了顧惜年,就被她不客氣的給拍開。
期間顧惜年似乎感覺到了一旁站著的段小白想要出手了,還順便遞給他一個安撫的眼神,意思是他能解決的了,讓他稍安勿躁。
“你居然敢跟本王動手,反了你了。”七皇子顏面掃地,整個人都有些掛不住了。
“皇上和皇后都在臺上觀看,等會他們察覺到這邊有異動,必是要招人過去詢問。等到那時,民女自會如實稟報。”顧惜年並不服軟示弱。
她分明是一副不怕把事情給鬧大的架勢。
正相反,她反而是擔心鬧的不夠大,這樣悶虧不就白吃了嘛。
“你意圖謀刺皇族,罪該萬死,株連九族。”七皇子直接給她安了個罪名,“不必去見皇上,本王直接辦了你。”
顧惜年冷哼一聲:“此乃四國大比的賽場,來此觀賽之人,有本國的權貴,也有其他三國的使者,衆目睽睽之下,民女並不曾向七皇子動手,相反一直是七皇子無禮之極,咄咄逼人。您大可直接安排罪名,但民女是靠著本事拿到進入決賽的金牌,那麼多雙眼睛看著,七皇子隨意砸過來的罪名,可準備好了證據?”
七皇子被懟了呼吸一窒。
顧惜年轉而望向正一臉行爲盎然的在旁觀看的太子。
她衝著太子抱了抱拳:“更何況,太子殿下在此,國之儲君,公平公正,必是不會冒著聲名受損的風險,來替七皇子的任性而爲做出僞證吧?”
侃侃而談的聲音,鏗鏘有力的傳了出去。
不止太子聽的清楚,不遠處站著的參賽選手、侍衛和宮人們同樣是聽的明明白白。
她講話時,竟然還自然運用上了內勁,唯恐別人沒注意到這邊似的。
“你!”七皇子憤怒至極。
可當他一轉頭,看向了似笑非笑的太子時,心臟驟然收緊了幾分。
他剛剛是著了魔嗎?爲什麼突然失控的說那些話?
他和太子從來不是真正恭親友愛的親兄弟,他們是對手,在不見硝煙的戰場上,明爭暗鬥,隨時準備打倒對方的對手。
他居然在太子面前失態了,這不是明擺著是把刀子親自遞過去,讓他朝著自己捅過來嗎?
“本王不過是好奇你的真面貌而已,你這女子,好生不識擡舉,真當自己是國色天香,怕本王見了便難以把持嗎?”
陡然之間,便轉爲了打趣的口吻。
七皇子笑著,看向了太子。
太子仍是那副慈眉善目的笑容:“七弟府上,美妾無數,眼光必定是極高的,是這姑娘誤會了吧。”
對方搭好了臺階,顧惜年也沒有得理不饒人。
她仍是那般不亢不卑的應聲:“民女自小習武,是直來直去的粗人,聽不懂彎彎繞繞的玩笑,若是誤會,請太子和七皇子見諒。”
七皇子倨傲的擡起頭,走向下一名參賽者,手下侍從將裝著決戰金牌的盤子端過了頭頂,跟隨他而去。
太子一同離開,走之前,他那麼眼神淺淺的望了顧惜年一眼,清風徐徐,喜雨潺潺,可顧惜年反而是被這一眼看的毛骨悚然,在那一瞬間,她彷彿是被什麼可怕的東西給盯上了似的,渾身上下的汗毛都倒炸而起。
但很快,太子就移開了眼,把注意力放到下一個參賽者的身上去。
他沒有忘記自己的本來來此的目的,也不像七皇子那般,刻意針對護龍衛,泄露了強大的情緒。
但顧惜年的直覺告訴她,這位深居簡出的太子殿下,怕是比七皇子更加的難纏。
……
從賽場內走出來時,天色已然黑透。
石牆趕著一輛馬車,守在了門外,等到顧惜年一出來,他遠遠看到,立即興奮的揮舞雙手想,吸引著她的注意。
“你怎麼來了?”顧惜年放柔了聲音。
“管家說,讓我來賽場之外守著,一接到姑娘,立即請您娘上車。您定然很是疲憊,坐在車內的話,會舒服很多。”
段小白站在她身旁,目光朝著遠處落了過去。
他看著的地方,長街空空蕩蕩。
帝后離宮,閒雜人等早已清掃的徹徹底底,以防備特殊狀況的發生。
可是,在那邊存在著許多身影,隱在黑暗當中,面目模糊,影影綽綽。
段小白勾起薄脣。
“你先回。”
顧惜年已坐在了馬車之上:“你呢?”
“有事。”
他親手,放下了馬車車門的簾子。
順便還把半敞的車門關的嚴嚴實實。
“送她回去。”
石牆瞬間挺直了身子,小心的應聲:“是。”
馬車之內,顧惜年的心裡邊,不對勁的感覺越來越嚴重了些。
遠離了賽場區,周圍忽然變得極爲安靜,只剩下馬蹄子踩在地面,有序的發出踢踢踏踏的聲響。
“石牆,段侍衛沒有跟上來嗎?”顧惜年忽的問。
石牆回頭張望了一下:“回姑娘的話,段侍衛沒跟來,咱們的車後沒有人。”
那種怪異的感覺,越來越深:“沒人?一個都沒有嗎?其他侍衛,也全都不在?”
“是的,段侍衛只是吩咐,由我沿路護送,將您送回小院去歇息。”石牆憨憨厚厚,此時已經適應了新的身份轉變,並且非常的努力,想要把這份差事給做好了。
他非常想,留在顧惜年的身邊,因此纔會盡力的表現自己。
“不對。”顧惜年突然低呼。
她掀開車門,直衝而出。
石牆還來不得挽留,她已扯下了栓在馬車後邊的龍王,動作利索,翻身躍上。
“龍王,帶我去找段小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