濃烈的血腥味與酒香混雜,以柳乘風(fēng)與俞燮甲為中心,向著演武場周圍擴(kuò)散。
俞燮甲生啖己肉,口中堅硬牙齒嘎吱作響,飲下血酒之時,還故意放大了喉嚨滾動的聲音,刺激眾人。
柳乘風(fēng)與他正好相反,接過血酒之后,不由分說,昂起頭顱,頃刻間一飲而盡,不剩絲毫。
此情此景,便是其余六門門主,也是不禁紛紛大驚失色,尤其是羅剎門主雨妃弦。
論修為實力,雨妃弦與俞燮甲不相伯仲,論心計智謀,她更要勝過俞燮甲一籌,然而她畢竟是女子之身,雖不缺少果決的判斷力與決策力,但類似這等生啖己肉的殘酷舉動,她只在一些記載饑荒之事的古籍中見到過。
書上的寥寥數(shù)語,比起親眼所見,終歸是欠缺了許多感染力與震撼力。
她原以為那些場面雖不一定就是杜撰,但總免不了添加一些夸張性的描述,現(xiàn)實世界中,不會出現(xiàn)那樣的人,不會發(fā)生那樣的事。
可此時此刻,她親眼見到俞燮甲不皺一絲眉頭地割下自己大腿上的一塊肉,放入酒中,與柳乘風(fēng)一并飲盡,她才恍然驚覺那些描述絲毫沒有夸張的成分。
試想,一個衣食不愁的魔門之主,為了保住地位,為了意氣之爭,便能從自己的腿上割下一塊肉,那些飽受戰(zhàn)亂,久經(jīng)饑荒,連吃飽穿暖都成問題的貧苦人家,在絕糧的極端境地會做出怎樣的可怕舉動?
啃光樹皮?
遍尋蟲蟻?
自食其肉?
易子而食?
......
那些詞語,光想想就令人頭皮發(fā)麻,不寒而栗啊!
雨妃弦調(diào)息運氣,坐回原處,但俏臉之上驚容始終不散,脖頸之間隱約還可見到幾滴香汗。
“割股相下酒,談笑鬼神驚!我總算是真正明白這句話的含義了......”
雨妃弦自言自語之際,美眸四下打望,很快便見一并飲盡血酒的柳乘風(fēng)與俞燮甲遁入虛空,就連那張雕刻著龍紋線的首席寶座也是隱匿不見,顯然是被
柳乘風(fēng)順勢帶走。
兩大強(qiáng)者瞬息間消失得無影無蹤,留下了一眾還未從驚愕無言中恢復(fù)過來的魔門高層以及精英弟子。
這其中,神色最精彩,表情最復(fù)雜的無疑是柳三刀。
只見他嘴角抽搐,渾身肌肉起伏,一把黑刀由背后取下,握在雙手之中,以刀鋒為底,連同刀鞘深入地表,刀身為支點,承受著他整個人的重量。
“靜靜......哦不,靜之,你過來摸摸我的額頭,看看我是不是發(fā)燒了,出現(xiàn)幻覺了?”
柳靜之看他一眼,木然走近,一只白皙細(xì)嫩卻不失血色的手掌緩緩伸出,放在他的額頭之上,片刻后,柳靜之手掌收回,吞吞吐吐道:“涼......涼的?!?
“娘的?”柳三刀一愣,隨即雙眼猛然瞪向柳靜之,擺出一副兇狠架勢。
“你個小丫頭片子什么時候變得這么膽大,竟敢罵起你哥來了!再說我娘不也是你娘嗎?”
這回倒換成柳靜之愣神了,待得她反應(yīng)過來,立時解釋道:“哎呀,這哪跟哪啊,我說的是你額頭冰涼冰涼的,沒發(fā)燒?!?
“噢,這樣啊,還以為你吃了雄心豹子膽呢!等等......我沒發(fā)燒的話,也就是說咱爹真的喝光了那壇酒呢?”
“應(yīng)該是......”
“我靠!這種喝法,回頭得拉幾回肚子???!”
柳靜之尚未再言,褚闌珊便已滿頭黑線,對柳三刀問道:“為什么你關(guān)注問題的方向總這么偏?”
柳三刀一臉疑惑地看著她,道:“那依照褚少門主之見,我該從哪個方向關(guān)注才好呢?”
褚闌珊道:“再怎么你也得先關(guān)心關(guān)心這三招之約的勝負(fù)吧?!?
柳三刀忽然湊近褚闌珊耳邊,道:“要是我爹沒喝這壇惡心的酒,倒是會在氣勢上輸給俞燮甲一頭,現(xiàn)在他喝了,回頭鬧肚子估計是少不了的,但俞燮甲若想憑借這三招傷到我爹,那可就是絕對的難事咯。除非......”
“除非什么?”褚闌珊追問道。
柳
三刀道:“除非俞燮甲的陰陽論道經(jīng)更上一層樓,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足可媲美悟道境大能的感悟,否則莫說是三招,就是給他三十招,三百招,他也難傷到我爹的一根毛發(fā)。柳乘風(fēng)柳乘風(fēng),你以為這名字只是為了好聽風(fēng)雅才取的?乘著風(fēng),不破點浪怎么行?”
褚闌珊沉思道:“論道經(jīng)邦,燮理陰陽。陰陽論道經(jīng)乃是俞燮甲自創(chuàng)的絕學(xué),并非前人所留,他如今的修為還停留在問道境圓滿,功法上想要先行一步,踏入悟道境的層次,怕是沒有多少可能?!?
柳三刀嘿嘿一笑,道:“連你都這么覺得,你說我還需要擔(dān)心什么三招之約的勝負(fù)?倒是你,趁早算算褚東流與其余六大門主合力對付我爹,能有幾分勝算吧?!?
褚闌珊道:“就算柳乘風(fēng)傾力而為,不壓制境界,以七大門主的底蘊(yùn),合力聯(lián)手,也不是毫無勝算。只不過,八大魔門內(nèi)斗,各自出現(xiàn)損傷,到頭來還是要給他人做嫁衣,青云劍閣那些所謂的正道勢力盯著我們可不是一天兩天了?!?
柳三刀突然道:“正魔之爭,自古便有,大勢所趨,你我改變不了,隨波逐流吧,盡量過得快樂些就好,省得黃泉路上盡是怨氣,投胎轉(zhuǎn)世都不得安生。”
褚闌珊驚異道:“巨塔一別,你怎么越來越喜歡說喪氣話了?”
柳三刀笑道:“這可不是什么喪氣話,而是肺腑之言。長生不死誰不喜歡?但那些凡人,以及我們這些自詡高凡人一等的修士,到頭來有幾個是不死的?都只是趁在世的時候爭一口氣罷了。氣這種東西,有時候很重要,有時候也就那么回事,不管是做人,做魔,還是做神,都是開心最重要。”
“開心?怎樣才算得開心?比起長生,我更覺得開心是一種奢望。”褚闌珊自嘲道。
柳三刀皺眉道:“褚東流怎么教你的?這種思維可不對?。 ?
褚闌珊邪氣綻放,忽而沉聲道:“對與不對,不是你說了算!”
柳三刀先是深深看她一眼,而后望向天穹,嘆氣道:“得,我說了不算,他們說了才算?!?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