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界,凌霄殿。
天帝駕臨金色高椅,濃眉深目,他一身白袍略有勁風,即便泰山崩于前也面不改色。思玨看著天帝多眼,未語。
爹都不急,小叔子急有什么用。
天帝攏了袖袍,緩緩說道:“云嵐從未出過神界,這番下凡倒叫他吃些苦頭。省的將來坐上這天椅,片面話都說不全兩句。”
思玨拱手說道:“云嵐雖然調皮,但還算識大體,他心地至善至純,今后為神主宰一定是六界所幸。天帝大可放心,再不濟,還有我呢。”
“你,”天帝這才看他一眼,笑道,“整日不是刨地就是閑逛,還帶著他一起胡作非為,我看云嵐時不時的混不吝,就是跟你學來的。”
“噫,天帝此言差矣,此番叫興趣培養,為的是將來坐上神座如天帝這般,上善若水,虛懷若谷吶。”
“你可是借著你我的血緣之便,在這般無法無天的貧了。”
思玨抿唇一笑:“思玨不敢。”
“好了,別跟我打馬虎了。說說看吧,扶桑山沒了靈氣,這事該怎么解決。”
“此事既有拂寒大神坐鎮,我們無需過于操心,他一定會護好云嵐的。”
“云嵐我倒不是有多擔心。扶桑山緊靠妖魔二界,先前大殿上的黑霧想必你也不陌生,十萬年了,這妖帝竟然還沒有死。”
思玨靜靜聽著,他確實也詫異于妖帝復生。
天帝突然看向思玨,神色不明:“思玨,十萬年前拂寒是如何從神界跌至仙界的,你可遺忘?”
“思玨未忘。”
天帝說:“但是我相信拂寒大神,此次他前往扶桑山,一定會查明那作亂的妖孽,不會任其在六界橫行,毀這天地正氣,一派祥和。”
思玨眉眼動了動,他道:“我也堅信。”
天帝即便是思玨的胞兄,同時也是神界的主宰。思玨怎會不知其內心在想什么。十萬年前的殘忍戰役,拂寒是如何降了品階,沒有人比思玨更清楚了。
“思玨,你與拂寒大神貴有袍澤之情,眼下扶桑山異象,可是很擔憂他的安慰?”
他倒是想擔憂啊,不配。
思玨受不了天帝這般旁敲側擊了,他拱手說道:“拂寒大神自誅妖戰役后神力受損,我確實很擔心,不如我派人前去探探,一來確保云嵐和拂寒安危,二來如妖界有什么動作,也能及時有效地匯報。”
“我看好。”
天帝說的果斷,就是想讓思玨先開這口。
思玨心道,天帝是信不過那混不吝的云嵐辦事,只能來搬自己了。既然天帝有心試探他,也有探測扶桑山真相的意愿,此事只是硬著頭皮上。
但思玨就為難了,左手是患難與共的兄弟,右手是親兄弟,都是肉,幫誰不幫誰都得好好琢磨一翻。
思玨想啊想,有了。
他去了百花仙宮,找到了阿茶。
高山瀑布傾斜而下,簇簇花樹艷麗不絕。阿茶飛身前來,衣裙揚起的落花在腳邊打著旋,隨著她氣息的穩定,落花也便靜止不動了。
阿茶眼神在四處看,帶著欣喜的期待。
她溫柔的問著:“思玨仙君,月神可一同來了?”
思玨臉上堆著笑:“本來講好要一同來看你的,但廣寒宮臨時有事,這不,我就只能孤身前來了。”說著思玨心中暗道,那鐵石心腸的月神,任憑怎么哄騙就是不來,好似來一下能死不成。
阿茶心如明鏡,廣寒宮能有何事,不過是月神不想走動罷了。月神這性子,跟拂寒大神相差不多,想來二人關到一起,估摸著萬年不會踏出一步。
阿茶倒是貼心,她說:“月神愛清凈,還是不要叨擾了。思玨仙君,你找我來可是有要事?”
“確有一事。”思玨看了看周邊,說道,“拂寒此去扶桑山怕是有些麻煩,但我不方便現身,你先前在扶桑山歷劫,對那里比較熟悉,不知阿茶能否走趟扶桑山,替我看望看望。”
聰慧如阿茶,她笑笑說:“思玨仙君這是自己擔憂,還是為天帝擔憂,我可是仙界之人,任何有關對大神不利的事情,我可不做。”
“阿茶可是在打趣我?我怎會對拂寒不利,我就是……”
“我明白,不必解釋。”
思玨見阿茶難得使壞,也嗤笑出聲。他略為感慨,說著:“我可真是太為難了,身份有別、陣地不同,天帝有掌控拂寒之心,拂寒有斷絕神界之意,我夾在中間可真是難為了。阿茶,幸好還有你愿意幫我,這朋友,交的真真沒錯。”
“月神長居神界,是不是也會很為難?”
“呀,感情說那么多,你不可憐我,倒是可憐起他來了。”
阿茶抬手遮面,顯得有些羞赧。思玨爽朗笑道:“你要是這樣想也行,阿茶,就當可憐月神,走一趟扶桑山可否?”
“好。”
“那我便等你消息。”
思玨很滿意,這一行,當真爽快。
阿茶回了仙宮,宮主就站在寢殿外,看那遠方浮云和飛鳥。
“宮主。”
宮主回了神,她轉身,慈愛地看著阿茶,說道:“適才見了思玨仙君?”
“是的。”
上方有五彩光閃爍,阿茶抬頭見那小凰鳥飛走了。小凰鳥不僅脾氣暴躁,還喜歡告狀,想來思玨前腳進,后方宮主就曉得了。
阿茶對宮主從未有何隱瞞,宮主對于阿茶也極其信任,因為阿茶是她心目中下一任宮主的人選。宮主似乎能猜到思玨所來何事,她淡淡說著:“雖說仙界以梧臺為首,但神界才是萬物主宰,拂寒大神能護佑我們長寧安生,憑的是他與天同壽的身份和地位,但是誅妖戰役之后他失了一半神力,這是功勞,也是能讓人拿捏的軟肋。”
“宮主可是擔心天帝為難仙界?”
“為難仙界就是為難拂寒大神。”宮主看著阿茶,淺淺一笑,“真有那日的話,你是站在大神這邊,還是去助那廣寒宮的月神?”
阿茶眉眼憂愁,她行了禮:“宮主,我自有神識時就跟著您,您在哪我就在哪。”
“那這扶桑山,你還去嗎?”
阿茶沉默了會,抬起頭來:“得去,我答應了思玨仙君。”
“既然答應了,便一定要允諾。但是阿茶,我的本意是不想讓你去的。你可知你歷劫歸來,七星君見我曾說過什么?”
阿茶微愣,搖了搖頭。
宮主說:“七星君告知我,你的劫難并未安全渡過,甚至沒有開始。我問可有渡解之法,七星君說將你永生困在仙宮,尚有一絲余地,但這也不完全能破解。我就想,阿茶那般喜好陽光雨露,還有這世間萬物美好的東西,如若將你雙腳束縛住,只怕才是你的劫難。”
阿茶心頭一痛,她痛的是宮主這般體貼入微,自己卻渾然不知。阿茶忍不住紅了眼,她說:“宮主,阿茶不走了,就留在這仙宮。”
“阿茶,我告訴你實情,不是要你躲在這一方天地,而是要勇于面對。我相信你能渡過劫難,平安順遂。我幫不了你什么,但是有些小事還是能做的。”
宮主抬手,掌心現出一朵曇花簪,遞給阿茶:“曇花是我的本命,我將靈力化為器物去守護你。你戴著簪子,無論何方妖邪都無法近你的身。但是有一點,戴上它,你不能使用靈力。”
阿茶接過,緊緊握在手中。
“阿茶,你一定要記住,凡事不能沖動,自保為上。”
“阿茶記住了。”
“你去吧。”
“阿茶去去就回,宮主切勿掛心。”
宮主目送阿茶閃身離去,她抬頭再看那遠處的云彩,此時暗淡無光,青靄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