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玨硬是等天后道完狠話才進了門。
他給天后和昭羽公主行禮,便質問云嵐:“你老實跟我說,元清鈴是不是你盜走的。”
云嵐小結巴:“啊……沒,沒啊。”
天后對思玨的態度極其不滿,她起身:“思玨,云嵐現在貴為太子,將來更是要執掌神界,君臣之禮,何時有你這種態度和口氣?”
思玨內心哼哼,別說這種口氣了,把這熊孩子吊起來打,他眼皮都不會眨一下。
昭羽要做和事佬,安撫天后:“姨母息怒,想來是有什么誤會。思玨仙君,既然太子都說沒有,那一定沒有。況且,那元清鈴是在一個婢女手中,跟太子又有何關系呢?”
思玨深知跟女人理論,肯定討不到好處,瞪瞪云嵐,意思遲早收拾你。
隨后又朝那不好說話的嫂嫂作揖:“拂寒大神受傷,天帝將其挽留在神界休養,想必這幾日也要親自操勞著。您可以先讓云嵐準備下,拂寒大神好了之后就該讓云嵐前去凡界了。”
一聽此話,果然天后神情不悅,這思玨仙君是故意氣人來著。天后還未發話,身畔的昭羽緊張問道:“拂寒大神傷的可重?”
“他倒是還好,傷重的是大神的侍女。到底是在我們神界受傷,所以天帝上了心。”
天后嗤笑:“思玨,不管是神界還是仙界,都要唯天帝是從,這拂寒拿著萬年前的功勛做擋箭牌,自行從神界落至仙界,還分的那么清。想必他沾染紅塵,早就忘了自己的使命吧。”
“姨母……”昭羽憂郁,喊道一聲。
思玨毫不客氣回道:“天后,如若您非要提起萬年前的舊事,那我們就到天帝跟前印證一下,當年妖帝被斬,拂寒神識消弭,喪失靈力,看他從神界落至仙界究竟拜誰所賜。”
“你!思玨,你對我倒真是不客氣!”天后氣到細眉都顫抖。
思玨拱手:“天后娘娘,有些事情我也不想明說還望自重,天帝叮囑本仙君要守好拂寒大神,我且就先行離去,告辭。”
云嵐和昭羽有些窘迫,看著天后又被思玨氣到肝疼,也不知如何安慰。
此情此景這萬年來都不知上演過多少次了,但這一次思玨語氣如此凌絕,氣惱的模樣多少有些讓人畏懼。
拂寒立身在屏風外頭,聽見里頭傳出淺淺的咳嗽聲。
他當即轉身進去,見洛川直起身子便坐在床榻邊上。
“躺著吧,你的丹田還遺留股火氣,會要難受幾日。”
洛川還帶著面紗,上頭已然干凈白皙。
她摸摸發燙的雙臂和腦袋,覺得喉嚨有絲絲咸腥味。于是軟趴趴的問道:“我這是怎么了,渾身像被烈火烤著一般,我還有點想吐……想吐血。”
“你可知擅動神器之力會遭到反噬,一不小心星魂就能被真火燃燒殆盡。”
元清鈴竟是那么厲害,真是險些小命不保,洛川后反應過來起了一身雞皮疙瘩。不過她還是瞇眼一笑,仰頭看向拂寒:“沒關系啊,你沒事就好。”
拂寒一怔,蹙眉:“你說什么?”
洛川又是一聲咳,垂了眼眸:“你是……東岳帝君,掌管幽冥的神者,無論如何也不會讓你受傷害的。”
她的聲音淺淺的,如空谷鳴音似遠方傳來,拂寒片刻失神,腦海中有什么景象浮過,想抓也抓不住,胸口處又悶又空蕩。
“你先好生歇著。”
拂寒說完便轉身離去,借著屏風遮擋了紊亂的步履,他覺得體內氣息浮游不穩,剛走到院中,似要昏厥。月神先行一步將他扶住,探過手脈,隨后拂袖閃身消失。
洛川昂著腦袋探盡最后一絲身影,躺在床上嘆了口氣。
她哪能想到拂寒竟是東岳帝君,真是偷到自家人頭上去了。
在幽冥的時候,洛川曾跟著小葵去紅婆婆的橋上游玩,看上頭排隊等湯的魂者那么多,洛川就問:“是誰規定人一定要投胎轉世呢。”
紅婆婆難得開口:“當然是東岳帝君。”
“東岳帝君在哪?”
紅婆婆指指上頭,洛川看了好一會:“死了?”
小葵給了她一肘子:“帝君是神,你怎敢說神死了。”
紅婆婆淡淡說道:“山海幽冥,指尖生花,皆以帝君恩賜。你們能有今日,就跪拜帝君大人吧。尤其是你,洛川,你書了萬千人世,可有過感恩之心。”
“我……”
紅婆婆:“洛川,東岳帝君是幽冥之主,我們要保護好他。”
洛川懵懂的點了頭。
拂寒緩緩張開眼睛,發現周邊白茫茫一片,天與地已連成線,和他一同盤坐的還有月神。月神那一身白袍與那天地相融,墨發靜靜貼服身側,那張清朗的面容此時有著異樣的絕美。
“這是廣寒宮的冰鏡。”拂寒道。
月神輕頷首:“你明知自己神力喪失大半,還敢給人療傷。這冰鏡能消你體內的真火,助你調養氣息,恢復靈力。”
拂寒在運氣,沒有想要說說那名侍女的事情。月神又瞧了他會,這才道:“你應當想到了,太子大典那日殿中黑霧不是普通的妖霧。”
“那氣息,我太熟悉不過了。只是,我不知道他竟然還活著。”拂寒說。
“是不是活著還很難說。那妖霧是神識所化,只有本體被禁錮抑或沒有修煉成行才能讓神識帶著靈力出竅。但是還有一種可能,就是臨死之前的茍延殘喘。”月神想著,又道,“這些年妖界上下鹿伏鶴行,從不與其他幾界多有往來,我更聽聞,他們群龍無首早已是一盤散沙。如果說妖帝沒有死,不可能任他一手建立的領域就此崩塌,但若他確實死了……”
拂寒接口道:“百足之蟲,死而不僵。”
月神垂眸:“就怕他借助外界力量,卷土重來。”
“重來又如何。”拂寒調整最后一絲紊亂的氣息,坐直身子,唇邊是那久違的笑意,“你還怕了不成?”
月神眉眼生動:“我怕?這個冷笑話一點都不好笑。”
待拂寒完全調整好后,月神與他出了冰鏡,出來便見思玨與阿茶坐在桂花樹下喝茶閑聊。思玨見到他們,起身:“你們這是去哪了,我著實等了好久。”
月神朝喝茶處走去:“我瞧你悠哉的沒有一點等人的樣子。”
阿茶當即站起騰出最好的位置,似有撇清關系的解釋道:“百花仙宮負責太子大典上的裝束鮮花,天后十分滿意便嘉獎了仙宮,宮主說了,此次大典也承蒙各大神照拂,于是遣我來給月神致謝。”
說罷在桌上現出一只精美的青瓷罐,面有手繪桂花枝,兩團米黃花苞栩栩如生,似有香氣能撲鼻,古樸精致之雅韻。
“這里頭是宮主親自采摘晾曬的二十一種鮮花,煮茶的水不能燒沸,且要用清水泉水方能顯味,宮主還說,如果要用梧臺的十八里溪,那更是極好的。”
拂寒看著阿茶炙熱的雙眸,完全離不開月神丁點。他在月神身畔坐下,看著那罐花茶說:“宮主真是有心了,是只有廣寒宮一位大神有此殊榮嗎?”
阿茶行禮:“拂寒大神說的哪里話,您的那份宮主早已差人送到梧臺了。我要知今日大神也在廣寒宮,就一并帶過來了。”
“好。”拂寒又看著月神,“既然溪水浸泡才是最好,那以后只要你想喝隨時到我那去,或者讓人知會一聲,我給你送來。”
思玨從始至終坐在那,瞇著眼睛看拂寒和阿茶演戲,到底同是仙界之人,真真是齊心協力呀。梧臺是不歡迎神界的人去了,哪怕是自己和月神,那眼下幾個意思,歡迎月神不歡迎自己?
“咳咳……我瞧瞧。”思玨剛伸手,月神就揮手盡收囊中。
月神示意空位:“替我謝謝宮主。”
阿茶略顯羞赧,靜靜坐下。
一旁獨自美麗的思玨,生了些寂寞。
后來又說起拂寒傷勢,思玨這才知道他們方才是去了冰鏡療傷。
思玨找來廣寒宮是有原因的,他本想問下身側婢女的事情,那元清鈴怎么會到她手中。但一看月神阿茶都在,一時面子磨不開,畢竟堂堂仙君隨身之物都能被竊走,敞亮說出來難過,想想就緘默了。
另外,思玨已經發現那位婢女就是洛川,那他就不能說了。
洛川的身份……
在這緊要關頭,還是再等等。
沒一會,有個小仙官來報,他是奉主命星君而來。
仙官行完禮對拂寒說道:“大神,我家星君讓我來告知一事,今日疑發現藏書閣遭盜匪潛入,摔壞了寶鏡,所以答應您的事情怕是要食言了。”
“盜匪?”思玨先問。
仙官說是的。
思玨側首靠近月神,小聲念叨:“這不想借東西的理由也太爛了,你說是不是?”
月神問道:“那盜匪可有抓住?”
“回月神,沒有抓住。我們……我們也不太清楚是什么人,只是兩個仙侍說像被人打暈,醒來后發現身上穿的衣服沒有了,具體還說不太清楚。不過我們會抓緊嚴查的。”
“可有其他東西丟失?”月神又問。
“這倒沒有。”
月神起身,淡然背過身,仰頭看著那禿了的桂花樹。他伸手輕輕一折,枝丫斷了:“真是世風日下,這神界的神仙們何時也學會避涼附炎了。”
這話把小仙官給嚇得,撲通跪地。
他之前還奇怪呢,為何自家星君拿著神物作為嘉獎,也沒人愿意到拂寒大神跟前稟報事情,這折騰死人的活真的只有傻子才干啊。
“月神,小官所言句句屬實,這神界中誰人不知曉您與拂寒大神的關系,就算拂寒大神,落至……落至仙界,可看在您的臉面上也沒人敢有何欺騙啊。”
這倒是不怕死的大實話。
思玨偷笑,這比阿茶和拂寒演戲還好瞧。
小仙官冷汗潸潸,像是想起什么來,急忙道:“不過我聽星君說起一嘴,寶鏡出自西佛,只要送回去一定可以修復,等回來立刻給拂寒大神送去。”
拂寒聽了那么久,這才開口:“需要修復多久。”
“大概三月有余。”
“好,我知道了。”拂寒又問,“你們星君府,除了寶鏡能消玄靈劍所致傷口,還有什么?”
“這……”仙官擦擦額頭的汗珠,腦中飛速轉動,啊一聲狠拍腦袋,“星君以前好似說過,玄靈劍至陰至寒,如果能用暖嬌蓮的花蕊涂在傷口,雖然不會痊愈倒也能淡化傷口。”
思玨插嘴:“二月酣春,這個季節哪來暖嬌蓮。”
仙官答不出了,拂寒與月神淺視一眼,月神便讓他退下。仙官如蒙大赦,起了身一路小跑出了廣寒宮,真是這輩子,再也不要來這里了。
拂寒要離開廣寒宮前,月神無意看向了阿茶。
阿茶主動上前,喚住拂寒:“大神,我們仙宮有暖嬌蓮。只是,那是宮主私有之物,我前去與宮主說道一下原因,她一定會給大神的。”
“好。”
阿茶回禮:“敢問大神,是誰被玄靈劍所傷?”
“與我隨行而來的侍女,洛川。”
“我記下了,大神放心便是。還有……月神也請放心。”阿茶垂眸絞著手指,臉頰升起紅暈,“阿茶能為月神排憂解難,榮幸之至。”
天吶。
思玨站在一旁看著深陷情場的阿茶,頻頻搖頭。
這月神命真是好得很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