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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104

上年末衛(wèi)家添畝, 倒沒買到吳婆子想要的那么多,也花去不少錢。眼看積蓄薄了, 她心疼, 心疼了沒多久, 三兒子就拿著官票回來。

本朝官票最低面額一兩最高百兩,就百兩的皇帝賞了衛(wèi)成十張, 等同于千兩雪花銀。

要是富商巨賈, 也看不上這點錢。

衛(wèi)家窮,對比那些高門大戶住著的可以說窮得叮當響, 千兩銀子拿回來,家里人震驚了。

“我的個乖乖,這么多錢!這哪兒來的???”

“皇上賞的。”

吳婆子嘿了一聲,說:“正經(jīng)當上官是不一樣,過個年朝廷給發(fā)這么多。”說著她還回憶了一通, 講民間過年就沒這么實惠,走親家就提只雞。千兩銀子, 這能用多少年?!

姜蜜也笑成月牙眼:“怕不是發(fā)的過年錢,相公也才六品就拿這么多的話,一品大員得了?”姜蜜說著看向衛(wèi)成, 問他又為皇上辦成了什么好事?

“也不過幾句話的事, 前段時間皇上碰見個麻煩事讓我說一說,我就講了兩句, 現(xiàn)在事情辦成了。”

吳婆子怪好奇的, 問啥事兒啊?

“朝廷上的事不方便說, 娘把官票收起來吧,找個地方放好,別讓蟲蛀了也別受潮。”平白得千兩銀子的賞衛(wèi)成也是滿心感慨,心想真難怪皇上能成事,他把人心摸透了,瞌睡就給你送枕頭,你不得死心塌地為其賣命?像衛(wèi)家這個情況,賞別的東西還怕保管不好,給銀子幫大忙了。

“前頭才置了二十來畝地,我接著尋摸,這個家總得慢慢興起來。”現(xiàn)在二十畝,以后就能有五十畝一百畝,有那么多地家里人再多也不怕餓肚子,子孫要讀書也不需要為筆墨束脩犯愁,衛(wèi)老頭覺得這就是做夢都不敢想的好生活。早年咬緊牙關(guān)也要送老三去讀書,這事作對了。要不是他出息,地里刨食就只能糊口,發(fā)得起什么家?

想想原先家里那十幾畝地,是從牙縫里省,省出來錢一畝畝添的,哪像現(xiàn)在,一買二十多畝也不至于傷筋動骨,積蓄才少了一點,轉(zhuǎn)身又得千兩賞錢。

吳婆子藏錢去了,衛(wèi)老頭完全沉浸在他幻想的美好未來里面,姜蜜想起之前馮掌柜上門說京城里風(fēng)向不對,問男人聽說什么沒有?

這沒什么不能說,衛(wèi)成喝口茶潤了潤喉嚨,告訴家里人太傅辭官了。

在普通人看來,沒點歲數(shù)能當上太傅?既然歲數(shù)在那兒,告老還鄉(xiāng)不是尋常事?人又不是鐵打的,有幾個能拼到七老八十?所以衛(wèi)成乍一說,他爹他媳婦兒都沒領(lǐng)會到。

他又道:“太傅是皇后娘娘的父親,也才剛過知天命之年,歲數(shù)不算太大。”

“那他辭什么官?”

“被逼的,除夕當晚宮中開宴,三品以上大臣能攜妻兒進宮,皇后娘家侄子在宮宴上沖撞了大皇子,讓大皇子磕破頭,眾大臣聯(lián)手施壓,太傅為了平息事態(tài)辭官回府教孫子去了。”衛(wèi)成說著轉(zhuǎn)頭看向坐在一旁吃吃吃個不停的硯臺,“大皇子包括皇后娘家侄子也都才五六歲,比咱們家這個大不了多少。”

聽說太傅辭官,家里人反應(yīng)不大,聽說源頭在兩個五六歲孩子身上,他們驚訝了。

“就這么大的娃能還得太傅丟官?他干了啥?”

“聽說平常霸道慣了,有丁點不如意就發(fā)火,就砸東西,就踹奴才。那晚大皇子沒注意撞到他,結(jié)果挨了一腳踹,仰倒下去不巧磕了頭,就這樣。”

“也難怪!踹到皇帝兒子身上,皇帝還能不生氣?你說我們硯臺要是給人欺負了,你不得給他討個說法回來?”

衛(wèi)成聽老爹說完就樂。

“他能受欺負?他不欺負人我都阿彌陀佛。說起這事兒就是想提個醒,宣寶還小暫且不說,硯臺吧,我不樂意過分拘著他,拘過頭人呆板,也別太慣著,還差四個月他就滿五歲,不小了。太傅辭官這個事就是不錯的教訓(xùn),他做錯事沒人糾正,等闖下滔天大禍再來怨怪就已經(jīng)晚了。”

硯臺拿著啃缺的肉餅,嘟著嘴說:“我才不像那樣。”

“是嗎?”

“我沒踹過人。”

衛(wèi)成說不光這個,別的錯誤也不能犯,對長輩要尊重,平輩要和氣,尤其不能看人下碟。

“我知道。”

“知道就好,來給爹作個揖,說兩句吉祥話。”

硯臺突然感覺被套路了,還在琢磨這該咋整,就發(fā)現(xiàn)爺奶包括娘都看著他。

好吧好吧。

……

當時看不出,這次的事情對硯臺還是有影響的,他小腦袋瓜也在琢磨,想到皇后侄子犯錯都能讓爺爺丟官,他心里多少有點虛,嘴上不說,看著乖覺很多,仿佛是被嚇唬住了。

一個屋檐下住著,家里幾個都看出他的變化,姜蜜私下跟吳婆子咬耳朵,說國丈這個官沒白丟,他給多少人提了醒。

國丈這個官的的確確沒白丟,他對頭那幾家這個年過得有滋有味,夜里睡著了都在笑,心里別提多痛快。后宮妃嬪也覺得痛快,在宮里要想過得好,看三樣:皇上的寵愛,子嗣以及娘家。

皇后如今等同于失寵,太子又破了相,她娘家是還沒倒,但也離倒下不遠了。

這不,才過了年,還在正月頭上落井下石的就來了。

早幾年后族勢大,行事難免霸道,尤其那些沒能耐的旁支,狗仗人勢干過不少齷齪勾當。之前就有人氣不過想告他們,沒進得去順天府衙就被收拾了,類似這樣的事有過不少,有人搜集過證據(jù),之前都沒尋著合適的機會拿出來,現(xiàn)在是時候了。

官場上就是這樣,覺得勝算不大你就忍著別出手,一旦出手就得讓他沒法翻身,給他緩過來定會向你討債。

這次就是,國丈暫時退出朝堂,對家都覺得還不保險,趁他病想要他命。他們安排人寫了折子,細數(shù)這些年皇后娘家犯下的種種罪過,呈到皇上面前。

皇上看罷又動了怒,后一日早朝就要問罪。

國丈已經(jīng)退出朝堂,如今在朝上站得最靠前的是皇后娘家大哥,乾元帝讓太監(jiān)總管親自將奏折遞他面前,讓他看看,看完說說怎么回事。

還說啥?

他看完腿一軟,噗通就跪下了。

只需要掃一眼就知道呈這本奏折的人盯他們很久,這里頭甚至記錄了一起人命官司,又有欺男霸女買賣官職包攬訴訟……

“朕在等你解釋。”

他也想解釋,想說是污蔑卻不敢,人家既然呈了這本奏折就必定握有證據(jù),一旦被拆穿,就是欺君。

要是有國丈鎮(zhèn)著,局勢興許沒這么壞,偏偏國丈不在朝堂。

皇后他大哥憋了半天,只干巴巴說了句不知情。皇帝倒是沒按頭逼人認罪,他把這事移交給三法司,是非黑白先查清楚,查清楚了照規(guī)矩辦。

照規(guī)矩辦的意思是不會容情,后族陸續(xù)有人來求,說是底下人不規(guī)矩,他們闖下的禍,請皇上高抬貴手饒了這回,以后絕不再犯。說著又開始幫皇帝回憶從前他孤立無援的時候,后族出了多大的力……不提舊事還好,提起來乾元帝反而更不痛快,做皇帝的誰都不會愿意去回想被大臣支配的歲月,他如今都覺得憋屈,更別說數(shù)年之前。

他們求了半天,換來一句:不連坐就已經(jīng)法外開恩了,你還指望免罪不成?

這下族內(nèi)又被處置了一批,雖然大多是旁支,大多沒出息,大多是游手好閑的紈绔子,畢竟也是皇后娘娘的族人。從前大家跟著你干,那是因為你吃肉別人能喝湯,現(xiàn)在他被處置你護不住,人不離心?

早兩年因為太子的關(guān)系,后族擰成一股繩,團結(jié)得很。

現(xiàn)在接連兩出又將他們打回一盤散沙。

旁支包括依附過來的官員又有脫離的意思,這就算了,甚至還有上國丈家去哭去鬧的,問你為什么不保我兒子,我就這一個嫡子。

……

前后不過兩旬,后族敗勢已顯,皇后那幾個娘家哥哥急得上火,怪妹妹沒照看好太子,要是沒那出意外,他們何至于如此被動?若太子不傷,朝上有任何異動他們逼宮也成。

哪怕算太子才兩歲,那也是正統(tǒng)。

現(xiàn)在呢,興慶頂著太子的頭銜卻是個不中用的,他們連吃了兩回大虧,勢力一削再削,卻不能反擊。

“早該看出皇帝是個薄情寡義的,咱幫他還不夠多?他竟半點情面也不給!”

“就不該拖這么久,拖到今天,大勢去了。”

“怎么辦?現(xiàn)在要怎么辦?”

“父親您倒是說句話啊!”

國丈臉色也很難看,他牙都快咬碎了:“怪我小看了他,這回咱們輸了,還能怎么辦?忍吧。”

“忍???”

“沒錯,都給我忍,忍不了就等著被人一網(wǎng)打盡。”

“那就白吃這么兩個大虧?什么都不做?”

國丈端起茶碗,揭開碗蓋,卻沒喝,又放回去了。他說過兩天去跟老朋友聊聊,得讓他們明白皇上不單是想對付后族,他是想把朝上這些老東西一網(wǎng)打盡,誰也別高興早了。

這期間皇后鬧過幾回,乾元帝根本不想見她。

不想見,也沒那個功夫去見,皇帝猜到國丈不會毫不抵抗直接束手就擒,他一定會使絆子,正同心腹商議對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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