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2·無言之悲

陽光刺眼。

開滿了紅色玫瑰的后花園里，年幼的祈語穿著白色的連衣裙，呆呆看著一棵不比她高多少的小樹，“祈語，最愛你的哥哥來了！”嬉皮笑臉的少年飛奔而來，絲毫沒有龍族繼承之王繼承者的風范，“可惜，馬上就要出去了，父親要我去剿滅一個人類國家，因為他們沒有按時上供。”“哥哥，我們真的只能通過殺戮來換取和平嗎？”少女不明白，如此無意義的屠殺，到底能得到什么？

祈云停下旋轉的步伐，湊到了祈語眼前，用手指撥開了那幾簇劉海，指尖觸碰在柔嫩的腦袋上。

“吶，我親愛的妹妹，這個世界上，并非所有事情都能用語言來解決，使用暴力是無奈的選擇，甚至，要犧牲掉自己的原則。”

就像現在一樣，祈云必須做出龍族之王該做的事。

臉上的表情被很好的隱藏起來，就像是并不相熟的陌生人。

“真是個可愛的敵人，上一次在巴比倫之塔僥幸逃走，我覺得你要珍惜。”甩了甩被打中的手臂，祈云抬頭與祈語目光相遇。

“住手吧。”少女的臉蛋上浮現著一層紅暈，一路狂奔才趕到這里，她并不清楚戰爭持續下去會怎樣，但有一點，白燁很明確的告訴過她，作為目前神州方面的指揮官，李霄云不能死，“你真的打算用戰爭去毀掉同胞嗎？”“不，我是在拯救和改變，這個世界上的統治者只能有一個，不是我們，就是人類，想要奪取統治者的位置，就必須要付出足夠的代價。”祈云眨眼間來到了祈語面前，已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扣住了祈語的手腕，微微一抖，將那嬌小的身體整個掀翻在空中，隨后落地，“安靜的看著吧。”祈云繼續前進，要做的只有一件事。

殺死李霄云，瓦解掉人類聯軍的士氣。

就是那么簡單。

“保護長官！”數十名士兵終于從祈云的殺氣中冷靜下來，拔劍包圍過來，“不要過去！”李霄云脫口而出的吶喊聲還沒阻止悲劇的發生，勇敢的士兵就像是扭曲的肉塊炸裂開來，鮮血流滿一地，祈云嘴角微微上揚，那在平日顯得和善的笑容如今正化為猙獰，抬起的褲腳卻突然被什么人抓住。

“不要再繼續了……”祈語趴在地面上，只覺得有點頭暈，她當然知道，寵溺自己的哥哥根本不會下重手，“一旦殺死李霄云，龍族和人類就不可能實現和平！”“你還在抱有那樣的幻想嗎，那是不可能的啊……”輕聲嘆息，祈云輕松的掙脫了祈語的手，伸出右手，張開五指，瞄準了李霄云，同時，羅雯雯和海恩又一次擋在了兩者之間，“為你們的王殉葬吧。”“住手啊，哥哥！”站起來的祈語不顧一切的咆哮起來，突然的喊話令所有人都呆在了原地。

包括李霄云和武易。

這個常年被白燁帶在身邊的怪力少女其實身份多少有點可疑，只不過，沒人會想到，這個少女剛才竟然稱呼祈云為哥哥。

她是龍族，還是其中的皇族？

“膽大包天的家伙，不過，從以前開始，他就是那樣的人。”武易暗暗咋舌，畢竟白燁的為人他也算是有所了解了，“只不過，這么一來，以后他的立場就會變得相當微妙。”

先不提武易的擔憂還有李霄云眾人的吃驚。

祈云停頓下了動作，愕然的回頭看著妹妹，祈語應該知道揭穿這個身份后的后果，她沒想到嗎？不，這孩子是打算不顧一切的阻止自己。

“祈語，你已經長大了，也在外面流浪了許久，應該懂得，我所做的事情是必須的。”祈云露出了無奈的笑容，很想和平時一般，走過去溺愛的撫摸妹妹的腦袋，告訴她，沒問題，一切都有自己在，可惜……

陽炎燃燒在身邊，環繞著祈云的四肢。

“抱歉，祈語。”扣響手指，陽炎凝聚在一起，沖擊向前方，洶涌的撲向了李霄云所站的位置，羅雯雯義無反顧的擋在前方，但從背影上看，是那么的無助，“要死在這里了嗎？”腦海里，甚至沒有半點反抗的念頭，唯一可以做的事情，無非就是試圖用生命去保護一下李霄云。

“你們做的很好。”一個令羅雯雯不太高興的聲音忽然響起，急行的人影趕入戰場，揮手擋下了祈云的絕命一擊，“我還以為你不來了。”很是無奈的聳聳肩，祈云看到了最不愿意遇到的敵人，年輕的自由領域引渡人白燁。

“這可是大決戰吶，怎么說也要來露個臉，刷點人氣。”白燁拔出了腰間的誓約之牙，目光與祈語悄然相碰，頷首示意，“只要擊敗了你，這場戰爭就可以結束了吧。”“嗯，從某個角度上來說是的，畢竟，我可是象徵著最強啊。”祈云攤開雙手，金色的火焰憑空燃燒，跳躍起來，“當年，你的母親孤身一人進入伊甸園，殺死了我的父親，并在我的臉上留下傷痕，從那以后，我就知道，S級武修的你們，注定要成為我們龍族的噩夢，多么希望在這個戰場上，看不到你們的存在。”左手輕輕一揮，陽炎變成月牙形飛翔而來，白燁的身影微微挪動，直接避開了這次攻擊，身體里，力量在不斷涌動。

“何必那么謙虛呢，說起來，你可絕對不會弱于我們。”在葉傾城離開前，她特地和白燁談起過祈云。

“龍族中，唯一要小心的就是祈云，當年我宰掉了它老子，其實還想順手殺了它的，結果只在它的眼角留下了淺淺的傷痕。”葉傾城說起那件被人類視為奇跡的戰事就像是在描述一件極其普通的事情般，“并不是它從我手下成功逃脫，而是我沒把握殺死它，和其他龍族都不同，祈云是個異類，它有著遠強于其他龍族的力量，你要注意，不過，真要和S級武修打起來，依然是你占優勢，祈云再強，也僅僅是一只兇殘的蜥蜴罷了，你可是我的兒子。”拍著白燁的肩膀，葉傾城毫無根據的大聲說道，這份自信，也是她的魅力之一吧。

白燁轉動起短劍，雙眼緊緊盯緊著眼前的祈云。

“我的母親對你可是有著超高的評價，所以，我可不會輕敵，另外，換做幾年前，我做夢都不會想到，會和龍族之王在戰場上一決勝負。”回想起曾經身為舊人類的經歷，實在是太過不可思議，這就是人生的奇妙之處吧，誰也不知道，在未來會發生什么樣的事。

“你是真正的強者，白燁，我承認這點，無論是舊人類的你，還是如今的你，都有著強者該有的東西，弱小的老鼠不會放棄生存，兇猛的獅子，也不會輕敵于任何的弱者，來戰斗吧，是人類的繁榮，還是我們龍族的永恒，只在于……你我的勝負。”“轟”腳下的地面碎裂開來，祈云只是一個輕輕的縱身跳躍，就已經引來了巨大的震動，白燁也幾乎在同一時間向前沖去，短劍砍向了虛無一片的殘影，攻擊落空了，隨后，祈云那包裹著陽炎的右拳從死角襲來，白燁已詭異的角度，旋轉著避開了。

短短數秒之內，拳，腳，劍，多重的交錯，碰撞，有著世界上最強力量的S級武修和黃金之龍證明了彼此的強大，圍觀的人類從一開始的膜拜逐漸變成了恐懼，祈云固然可怕，但是白燁呢？他那恐怖到足以抗衡怪物的力量，真的是人類的幸福嗎？

李霄云神情復雜的看著眼前在顫抖的兩人，沉默不語。

他什么都做不了。

明明決定要成為神州最偉大的總統，以此祭奠那些為自己犧牲的人，可到了關鍵時候，竟然還要依靠他人之手，自己，只能無力的旁觀，內心中隱隱滋生的情緒很奇怪，那是……嫉妒嗎？

“轟隆”一聲巨響，令所有人回過神來，白燁和祈云拉開了距離，兩人腳邊的地面已經宛如蜘蛛網般碎裂著，“炎戒！”祈云無意于拖延，陽炎瘋狂的從體內涌出，變成了巨大的火球，漂浮現在頭頂，“想一口氣分出勝負？”白燁皺起眉頭，這種規模的陽炎攻擊就算自己能夠幸免，但周圍的人就說不準了，“因為你很厲害嘛，殺不掉你，只能退而求其次，干掉其他重要人物。”祈云手指一點，火球開始移動，可以想象碰撞到地面后會發出多么可怕的沖擊。

“能夠擊破陽炎的，也只有陽炎而已，討厭的作法。”白燁的身體在這一刻發生了變化，契約發動，右臂被龍鱗覆蓋。

緋炎龍裝。

這是第一次在其他人類面前已這樣的姿態示人。

他，果然是一個怪物。

所有人都不約而同的有了這么一個想法。

白燁則無暇考慮其他事情。

將陽炎集中到指尖，確定方向，力量的釋放，還有完美的時機。

“擊穿它！”金色的光芒從指尖傾瀉而出，正面轟擊上了巨大的火球，來自于祈語的力量，最后時刻被用來拯救人類。

“你這不是做到了嗎，我的妹妹。”看著自己制造的火球被陽炎擊穿，祈云露出了釋然的笑容，隨后，迎向半龍人的白燁，揮出了拳，“你將血統中的力量通過白燁發揮出來，這個世界，也許并不能單純的依靠戰爭去改變，更多時候，需要的是溝通還有理解，只是，那樣的世界，我已經沒機會見到了。”耀眼的火焰籠罩了戰場，壯烈的美麗，宣告著結局的悲壯。

伊甸園下方，幽蘭眼睜睜的看著不斷爆炸和噴火的空中堡壘，用來囚禁星洛的牢房似乎并不牢固，但也早就料到會這樣，“傳令下去，我們要撤退了。”胸口感到一絲痛楚，那是失去了重要東西的悲傷，“執行計劃。”“啊，事不宜遲！”空中，狼狽的信玄落在了地上，衣服上全是被切裂開來的傷口，“那個瘋女人就快要殺出來了……”“五星將會聽從這個命令嗎？”幽蘭還是不太肯定，畢竟，祈云的計劃雷煌，安枼還有龍鈴鐺都不知情，誰也不會想到，在戰前，祈云就決定了這場戰爭的結局將以失敗告終，“我也不知道，這次行動注定會犧牲許多同胞，我們要忍耐啊。”信玄意味深長的望向遠方，那里是人類的陣地深處，也是祈云所在之地。

鮮血，滴落在地上，蔓延在手臂上，祈云的肩膀上多出了一個窟窿，被誓約之牙所刺入，而同時，祈云也狠狠用另一只手，砸中了白燁的胸膛，想必，他也不好受吧？

“勢均力敵，嘛，也不壞。”祈云看著周圍那些人類越來越怪異的眼神，很清楚那些家伙在等待自己和白燁打的兩敗俱傷，好趁勝追擊的上來殺死自己，“不過，也要你們有這個能力。”“不許動！”李霄云忽然出聲警告，手中拿著黑色的手槍，瞄準了祈云，“我的子彈是運用了凝固技術的特殊彈藥，里面被注入了使用率90%以上A級武修的破壞能力，而且，只要你敢反抗，你的妹妹就會死。”“哎？”連白燁都沒沒注意到，羅雯雯和海恩兩人已經站在祈語左右，任誰都沒想到，李霄云會反過來挾持住白燁的同伴，不過這次作法的效果很顯著，祈云舉起了雙手，“無趣的作法，比起你的父親崔俊，你還真是卑微啊。”面無表情，甚至帶著幾分嘲弄，祈云眼中，根本看不到李霄云的身影，唯一可以被它正眼相待的，只有白燁罷了。

“李霄云，你在干什么，祈語是我的同伴！”白燁用短劍指住面色上帶著慚愧的羅雯雯，倒是海恩，一臉理所當然，“放開她！”“白燁，這可是戰爭，我們要利用手中的牌，打出最好的效果，你一直隱瞞了這張王牌啊。”李霄云本來無非想要試試，沒料到祈語的重要性竟會那么大，“只要殺了祈云，就是我們的勝利！”“哼，你辦得到嗎，用你所謂的玩具。”咧開嘴，不屑的笑起來，在祈云面前，這些是根本沒意義。

“哥哥，那不是普通的子彈！”祈語顯然不這么想，還想說什么，耳邊已經響起了刺耳的鳴槍聲。

“砰”子彈貫穿了祈云的心臟位置，帶起了一道血色殘影。

畫面在這一刻被靜止。

安靜的令人窒息。

“咳咳……”猛地彎曲起身體，祈云伸手捂住了子彈的傷口處，手指用力的想要制止流血，前方的李霄云則是激動的差點握不住手槍，成功了？一槍命中心臟，自己殺死了龍族之王？

“咳……無聊的人類。”祈云當然不會因此倒下，扭轉身體，沖向了李霄云，太快了，快到沒人反應過來，祈云馬上就能斬下這個人類的腦袋。

“救……救命……”大約是本能的感覺到了死亡的畢竟，李霄云竟然第一次求救起來。

白燁的身影浮現在了祈云身后，誓約之牙瞄準著子彈打出的傷口狠狠刺入。

“不……要……”祈語睜大了雙眼，看著白燁的短劍，從后面捅穿了祈云。

刺眼的顏色，令她下意識的大聲嘶喊起來……

總有一天，我們會是敵人，到那時候，你會怎么做？

這個問題，再次回響在耳邊。

祈語迷茫著跪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