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從外面回來的時候, 院子已經被打掃乾淨了,看不出什麼痕跡,唯有女傭人躲避的眼神, 讓她有點感覺。
“你們是不是有什麼……”
“浮生。”
她想要詢問餘戈, 話說到一半, 卻被一個男人的聲音憑空打斷。
是君莫。
他今天怎的會興致這麼好, 竟然來找她?不管怎麼說, 他看到君莫的時候心情瞬間變好,也不管什麼對不對頭,她就朝著君莫奔過去。
“閣主。”她張開兩隻手抱住君莫。她們已經好久沒見了, 他前幾日一直在往生閣,所以浮生都是一個人, 沒想到他這剛一回來就主動來找她, 還真是讓她小小激動了一把, 主動獻上懷抱。
被強行抱在懷裡的閣主難以適應地扭動了一下身體,擡著頭, 儘量讓下顎遠離浮生,怕等一下她一擡頭就撞到。
“喵!”巒重不知何時過來了,看到自己的主人此時被浮生抱的極不舒服,大叫一聲。
虎斑貓在旁邊溫和地叫一聲,那巒重卻再不敢有任何的聲音。
浮生慢慢鬆開君莫, 擡頭, 眼中含笑, 擋也擋不住, “你怎麼過來了?”
“來看看你過得如何。”兩個人拉開一段距離後君莫才得以低頭, 與她對視。
“今天我和漪連出去了。”
“幹嘛去了?”
浮生將手伸進厚衣服的懷中,道:“這樣吧, 你先閉眼,我給你看。”
君莫一挑眉毛,未閉。
浮生笑著用另一隻手遮住他的眼睛,才從懷中把東西掏出來,她踮腳,想要將那東西插到他頭上去,但是因爲一隻手捂著他的眼睛,兩個人也是身高差挺多,所以還是有一點難度的。
君莫擡手,握住她的手腕,微微一用力,將她不安分的手從他的頭上離開,想看看她究竟在搞什麼名堂。被他強行拽下來,浮生也是痛的顧不上其他,直接兩隻手並用,想要讓他鬆開。
當他看到浮生手裡的玉簪的時候,一驚,動作停滯,道:“這是你爲我準備的?”
“對啊。”浮生痛的皺著眉頭,道:“閣主先把我手放,放開。”
君莫一笑,放開她,將她握著玉簪的手握在手心之中,道:“我很喜歡。”
“喜歡就好,喜歡就好。”她本來是想完美的給君莫一個驚喜,未曾料到竟然這麼尷尬地被破壞了。
“和漪連出去挑的?”
他慢慢地將浮生攬在
“嗯。”她靠在他懷裡道
“嗯哼。”餘戈有意提醒道。
兩個人方纔注意屋子裡還有一個女人和一個孩子,心不甘情不願地斷了溫存。
“小子蘭。”她放開君莫就朝著孩子奔去,不知道是不是被她的情緒感染了,剛剛還經過一番驚嚇的孩子竟然又笑了。
君莫隨著她靠近孩子,看到她從懷裡又掏出一個小銀鐲,目光一頓,原來不只是爲了他準備了東西的。
將孩子的手環套上去之後,她竟又從懷裡一掏,兩隻相似款式的銀鐲子,好像和方纔孩子手上是一套的,她伸出手,一隻給了旁邊的餘戈,而另一隻,則是自己套在手上。
“謝謝浮生。”餘戈接過手鐲,將它套在自己的手上。
“不必客氣,看現在我們三個人。”她舉起孩子帶著銀鐲子的小手。
“哈哈,是啊。”餘戈笑著,淚水紅了眼眶,卻使勁地憋著。
像是一家人。
這就是她說的無法還浮生的,她是用心在幫她,在照顧孩子的。她既不能回報她的救命之恩,也不能回報她的真情以待,給過自己的溫暖又如何去還。
君莫垂眸,就算是他將餘戈從她身邊強行帶走,自己爲強變因果折損些修爲,讓她免受因果之苦,可是她如此用心地去照顧一個凡人,離別之苦,又何嘗不是要承受?
不管怎麼說,陰差和人也是無法長久相處的,遲早也是要別離的,那就在所有的事情都沒有發生之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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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生閣那邊這幾天似乎也是頗不安寧,君莫時常的不在,讓她的生活變得十分無趣。
她看到餘戈這兩天也是坐立難安的,想問她是不是有什麼事情,但是餘戈一見到她就有一些躲避,浮生自知餘戈一定是不願意告訴她的,也就沒有多問。
現在陪著她的唯有子蘭。
“好像很久沒回冥界了。”她自言自語道。
也不知林城如何了。
想著想著她竟然睡著了,頭一磕,撞在了桌角上
“嘶。”疼的她倒吸一口涼氣,睡意全無,奔到鏡子旁邊,想看看自己有沒有碰壞什麼的。
“姑娘,外面有位公子求見。”女傭人朝屋裡大喊一聲。
餘戈回過神來,因爲前兩天的事情一直讓她心存不安,聽到有人前來拜訪,心中一緊。
“好,讓他等等,我馬上就來。”浮生看到額角明顯腫起來的包,無奈又無法弄平,不能讓客人久等,便只好這麼出去。
去前堂的半路纔想起來,這裡她也沒什麼朋友什麼的,有什麼人會來拜訪她呢?也是剛剛被撞昏了腦子纔沒有多想。
坐在大堂中的男子看到朱門後面出現的女子的時候,一驚,那不是那天在茶樓自己救下的女子嗎?
浮生顧著自己頭上疼痛,等到她感受到有一個目光一直盯著自己的時候,她才覺悟,禮貌性地一笑。笑著笑著,慢慢的就僵硬了,這不是之前在茶樓救過她的男子嗎?
“你是那個……”浮生驚訝道,卻想起來那時候沒問過名字,所以不知道該怎麼叫纔好。
“正是在下。”
“你怎麼會來這裡找我?”難道是要她報恩的?
男子作揖道:“浮生姑娘,我是來接我表妹餘戈的。”
“你表妹?”
“在下不久前被告知在這一代見過表妹,所以特地來問了一番,知道她一直住在你的府上。”
“這一代怎麼會有人認識你表妹?”
浮生警惕道。
“這一代旁邊都是富人居,曾有一些人,與餘家有生意上的往來。”他解釋道。
“你想見她嗎?”浮生相信了。
張言蕭點頭,目光中堅定,“我想將她帶回去。”
浮生猶豫了一下,他把餘戈帶走不就等於要把子蘭帶走?可是他們畢竟是一家人,如果餘戈說想走,她也沒什麼理由留下她了。
“我不會跟你回去。”
餘戈在她糾結之中率先開口。浮生還以爲自己聽錯了,餘戈這會不該是還在房中,怎的會突然跑來?
“表妹。”張言蕭看到那張熟悉的臉喚了一聲。
“表哥,謝謝你,可是我不想和你回去。”
餘戈慢慢走上前道。
“爲何?”
“因爲……”
因爲她回去就要接受那些指責非議,會讓她想到自己的父親和弟弟因爲自己的不懂事而枉死,她無法去承受。
所以她要留在這裡,親手報仇之後,回到本該屬於自己的地方,一雪前恥。
但是這些她都不能說,她答應君莫的,不能讓浮生知道,另一方面,她也並不打算告訴自己的表哥,她的復仇。
“因爲我想留在這裡。”她口風突變,“這裡有對我很好的人,我不想離開。”
她指的人自然是浮生。
浮生一陣感動,覺得自己平日裡真是沒有白對她好。
張言蕭有些爲難地看著兩個人,“可是你總不能一輩子在這裡吧。”
他這麼一說算是撞到了她的心坎上,浮生作爲她的恩人,她不能無止境地向她索要,所有的一切都在催著她要快些復仇。
“我自有打算。”
沉靜了許久之後她開口道。
“好吧,既然你願意留在這裡那我也不強求”他始終憂慮地看著餘戈,嘆息道。轉頭,他又對浮生道:“姑娘,在下有個不情之請,能否容我時常來探望表妹。”
“可以的。”浮生也沒有多想了就答應了。
張言蕭抱拳作揖,躬身道:“多謝了。”
“可能夠讓我看看小侄子?”他又詢問道。
“你隨我來吧。”餘戈二話不說的答應了,可以看得出來,她是極其相信這個表哥的。
浮生跟在餘戈身後,張言蕭跟在浮生的後面,三個人前後走進了嬰兒睡著的房間。
他靠近孩子,將孩子從搖籃裡抱起,問道:“他叫什麼名字?”
“子蘭。”
握著子蘭的小手,他的目光也柔和下來,道:“多大了?”
“三個多月了。”
“哦。”顯然他也是極喜歡小孩子的,一抱在手裡就愛不釋手。
小傢伙伸出他肉嘟嘟的小手把舅舅的一根手指包裹其中,就要送到嘴裡。浮生趕忙上前阻止,道:“不能亂吃。”
他擡眼看了看前來阻止的女人,發現她頭上竟然腫起了一處,道:“你的頭。”
浮生下意識摸上去,想起來剛纔桌角上撞了一撞,一摸竟然腫的老高了,一碰就疼。
“沒事吧?”剛纔也是忙著說孩子的事情,沒怎麼注意浮生,也是張言蕭一提醒纔想起來。
“我……沒事。”
浮生好歹也是有點包袱的人,這第二次見美男子頭上就頂了個大包著實是讓她難堪,只盼著別人不要看她。
“表妹,你抱一下。”他將孩子慢慢遞給了旁邊的女人。
“我身上平時會帶著傷藥,也有消腫的藥。”說著,他慢條斯理地從腰側的布袋子之中拿出一個小瓶子,修長的手指輕輕將瓶子的塞子一拔,遞給浮生,“你上些,應該會好些。”
wωω ?ttκǎ n ?¢ Ο 浮生有些不好意思地伸出手,接過瓶子,倒出瓶子裡透明的液體,有一點點清涼的味道,又有藥味。
她往自己的頭上隨意地塗抹一些,卻疼的她直皺眉。
“怎麼這麼痛啊。”她懷疑這真的是治病的藥嗎?
“剛剛上上去是會有些疼,不過你輕輕揉一會就好了。”
浮生聽他的話輕揉,越揉越疼,“是這樣嗎?”
張言蕭想剋制自己上手的衝動,可是看到浮生的動作,還是沒忍住,將手輕搭上她的額頭,輕輕地在腫痛處打轉,道:“你這樣揉就會好很多。”
浮生驚歎,果然神奇,疼痛緩下來很多。而且原來不是所有的人類的藥都是對陰差沒有用的。
“我自己來吧,我自己來吧。”男女授受不親,這個道理她還是懂的,所以在差不多知道了該怎麼揉之後,她就打斷了他。
“嗯。”張言蕭收回手。
她自己揉了好一會,就覺得消了很多,對著旁邊的張言蕭道:“你這方法真好。”
轉頭,卻見門口站著一個人。
君莫走近,看了一眼張言蕭,又盯著浮生額頭上的凸起處,輕輕撫上去,問道:“怎麼弄的?”
“不小心撞了一下。”
“當心點。”他的手有意無意地拂過浮生的額頭,幾下之後,她額頭上的凸起處就消失不見。
她覺得額頭上一點也不痛了,就撫上去,沒想到,在外人面前,君莫都這麼光明正大得替她療傷。
張言蕭也是小吃一驚,竟然擡手輕輕一撫摸額頭上的腫起就沒了,看著眼前的男人不由戒備。他記得,這個男人就是那日一同在茶樓,將浮生摟走的。
儘管他不是很滿意君莫一進來就未曾和他打招呼的無禮,他還是擡手抱拳,道:“公子。”
君莫輕輕點頭,算是迴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