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看,多懸,若是再偏些,撩了眼,可還了得?這些根班的奴才可真真該殺了!”謝妉兒忿忿道,狠狠瞪一眼立在一旁的笑兒。笑兒一臉委屈不敢爭辯,流熏忙說,“小姑母,萬萬不可再同大姑爹和姑母提此事,奴才們也不易,本也怪不得她們的。”
老夫人被眾人簇擁了在圍榻上落座,手里緊緊拉住景玨坐在身邊,心疼的撫弄他一張英俊的臉痛心的望著那傷問,“怎么像是貓兒撓?鶻子能掠成這樣?”
女眷們爭相看著,各個稱奇,流熏的眸光為難的望一眼笑兒,盡管景玨一再躲避聲稱不礙事,但笑兒忍不住為自己脫罪高聲道,“世子爺不許奴才說實話,是四小姐適才發瘋似的一把給抓的。”
“笑兒,多嘴!”景玨眉頭一皺怒斥著,流熏忙哀哀道,“老祖宗,都是熏兒不好,是……是玨表兄要熏兒如此說的,怕老祖宗心疼擔憂。是顏妹妹才急著要去尋爹爹哭鬧追沈師兄和母親回府來,熏兒同玨表兄去阻攔,顏兒妹妹就……”
“可恨!”老夫人勃然大怒,心疼的撫弄著景玨道,“好孩子,你是個懂事的,你顏妹妹無知糊涂,哎!”
謝妉兒在一旁擔憂道,“母親,父親提的那事兒,看來宜早不宜遲。顏兒在府里不安分,如此再鬧下去,不定要出什么亂子。”
慕容思慧畢竟同封氏是表姐妹,雖然翻臉,但人前不敢太過落井下石,樂得作壁上觀看笑話。付氏為難道,“不妥吧,大嫂才回府,況且公公也許了一個月期限為顏兒物色婆家。大嫂還曾有意沈孤桐,雖沒有三媒九聘,沈孤桐出身寒微些,但大哥愛其才華,也是默許這樁婚事的。”
慕容思慧唇角一勾,忍不住一笑道,“此一時,彼一時,聽說更有鳳凰鳥對沈孤桐有意呢。”
畢竟礙著景玨在場,老夫人叮囑一句,“熏兒,你去帶你表兄下去敷些消腫化瘀的藥,這可讓你大姑母看到如何心疼呢?”
“外祖母不必掛心,玨兒軍旅中摸爬滾打出來,掛傷是常事,母妃也見慣的。莫因此責怪顏妹妹。”景玨越是懂事,老夫人就越是過意不去,唉聲嘆氣慨嘆家門不幸出了禍害。
流熏趁機悻悻的嘀咕一句,“顏妹妹可不是近來瘋了一般?自沈大哥追了哥哥出京,母親回了封府,顏妹妹就一直抓了府里的奴婢去審問,偏說她失身忠孝王世子,分明是有人暗害她,她要鬧個天翻地覆的查出個究竟,還請來封家舅父刑部的捕快來幫忙審問,聽說暗地里已經盤問過府里四、五名奴婢了。熏兒房里的丫鬟也被喊去問話了。”
“什么?”眾人一驚,老夫人氣得罵道,“還嫌不夠現世丟人嗎?”
流熏的眸光掃過眾人時,慕容思慧臉上一陣慘白。她原以為此事已經風平浪靜,不想又掀起波瀾。當時那圈套雖然是封氏所下用來害方春旎,但出面去引方春旎去后園經堂送去忠孝王世子口中的畢竟是
她慕容思慧。若是此事一經翻出,老太爺正在氣頭上,她怕在府里的地位也難保。想到此,慕容思慧也有些坐立不安,臉色極力持著僵持的笑容,但心卻悸動不定,眼珠在不停轉動。
眼下,若要此事石沉大海永遠平息,除非封氏永不回謝府,謝展顏早早的被打發了,絕了封氏所有的念想希望。慕容思慧緊緊抿唇,手指摳著手中的汝窯小香爐。她忍不住開口,“老祖宗的擔憂不無道理,謝府的名聲要緊,展顏不懂事,可是她鬧出的事兒都是令謝府丟盡顏面的丑事。不如,就依了老太爺的主張,一早送去個庵堂守節伺候菩薩。再不然,尋個人家嫁了,可是一時間倉促中哪里去尋?門第差的,門不當戶不對,也傳為笑柄。若是門戶好的,顏兒如今這身子……”
眾人噤聲不語,因見景玨在場,老夫人也覺得汗顏,更是催促流熏說,“熏兒,愣在這里做什么?還不陪你表兄下去涂藥?”
流熏看一眼景玨,同景玨一道告退而下。耳聽了眾人依舊議論紛紛如何處置展顏。
才出了門,見窗外趴著些丫鬟婆子似在向里面看熱鬧,一見流熏同世子景玨出來,驚得如鳥獸散去。只一婆子轉身奔逃時,險些同迎面端糕點而來的丫鬟秋菊撞個滿懷。惱得秋菊罵一句,“不長眼嗎!”
流熏才看清那慌張逃去的婆子姓呂,是老夫人院里促使來遞信跑腿的,她腿長舌頭長,這些湊熱鬧的事兒自然少不得她的。
丫鬟秋菊笑盈盈的捧了一碟子點心湊來說,“小姐,老夫人吩咐給小姐待回房去用的,小姐最喜歡的荔枝酥,松松軟軟的才焙出灶的。”
果然香氣撲鼻,流熏吩咐丹姝接過,她忍不住捏起一枚,用手輕輕掰開兩半,一半遞給景玨說,“嘗嘗鮮。”
見四周無人,只有丹姝捧盤點心侍立一旁,景玨說,“我手不凈。”
那眸光就滿是醉意般打量流熏,流熏羞惱道,“張嘴!”手中的荔枝酥便遞去他唇邊,送入他口中。”
“果然香酥可口,”景玨若有深意的品味說,忽然輕聲道,“難怪古人說,紅酥手,黃藤酒……”
“啐!怎么學得和十二那瘋癡一樣貧嘴滑舌了!”流熏嗔道,疾步向前,丹姝忍不住低頭噗嗤笑出聲,臊紅了臉。
景玨看她一眼懊惱道,“還不退下!”
幾步上前去追趕流熏。
流熏行著,只回身看一眼丹姝說,“你去,吩咐呂婆子將這碟子點心替四妹妹送去封府給母親品嘗。叮囑她千萬不可多嘴多舌!”但她心知肚明,若不提醒還好,一經提醒,呂婆子更是忍不住要將府里發生的事兒添油加醋的說給封氏聽,此刻封氏在封府鞭長莫及,若知道她的寶貝女兒要出家去做尼姑,不知如何焦急,肝腸寸斷。
謝妉兒同慕容思慧從老夫人房里退出,慕容思慧追上了謝妉兒喊一聲,“妹妹留步。”
謝妉兒回身,平日她同慕容思慧不睦,也因慕容思慧是封氏的人。如今雖然慕容思慧和封氏決裂,但她也不稀罕去搭理她。
慕容思慧問,“妹妹,旎兒此去,何時歸來呀?”
謝妉兒微怔,不知慕容思慧如何突如其來關心起她的女兒來。
慕容思慧左右看看無人道,“妹妹,有件事兒,嫂嫂不知當講不當講,可是不講,又覺得對妹妹于心有愧。”
看她吞吞吐吐的樣子,謝妉兒淡淡一笑道,“小嫂嫂有話就請吩咐。”
她看看慕容思慧日漸挺大的腹,畢竟她如今雙身子,在府里最是身份尊貴。
慕容思慧輕聲道:“顏兒今兒吵鬧的事兒,原本是她料對了。”
“果然有人暗害她?”謝妉兒驚問。
慕容思慧深深抿唇,左右謹慎的看看說,“害她之人,本是要去害旎兒的,卻歪打誤撞的,搬起石頭砸爛了自家的腳……”
慕容思慧就將事情的來龍去脈大致一說,自然淡化了自己推波助瀾,將所有的事兒一古腦推去了封氏身上。然后悻悻道,“虧得旎兒命大,不然我不知如何后悔死,怎么就誤信了她的話,吩咐旎兒去送那經文。”
謝妉兒原本對謝展顏失身李代桃僵一事也猜出幾分,對封氏和慕容思慧原本就恨,如今這事兒經過慕容思慧一證實,更是鐵證如山,她不覺咬碎銀牙般的生恨。
慕容思慧說,“此事也不宜驚動老太爺和老祖宗,如今謝府的丑事蓋都來不及,哪里還能再生事端。我對妹妹講此事,不過是提醒妹妹多個提防,依顏兒這行徑,怕是有些狗急跳墻亂咬人了,怎么發瘋的連世子也給抓傷了?哎!”說罷搖個團扇悠悠的離去,她心里暗笑,如今謝妉兒知道事情真相,拼死也要報仇,不會讓封氏再能回謝府,也不會讓謝展顏有舒坦日子過。
謝妉兒在庭院站了一陣子,才喊來婆子們問一句,“沈公子去河南,已走了兩日了吧?”
婆子們含糊的面面相覷,倒有個機靈的說,“依約有兩日了,前日似有人看到沈公子那日回府來取衣物包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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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沈孤桐領旨片刻不敢耽誤,徑直回府去收拾行囊準備出京去追趕河南赴任的謝子駿。
他如今寸步不想邁入謝府,那庭院深深的門第,只能讓他記起所有的過去和屈辱,就如那身上紋上的深深的烙印。只有堂堂的踱步在軍機,他才能挺身做回那少年得志的探花郎沈孤桐。
他有意繞開謝府正門,改從后園角門而入,遠遠的望見門口停了一輛墨色油布車,似是市井中雇來在后門等人。沈孤桐略做遲疑,不想被人撞見,便吩咐扈從退避回小巷,打開一道轎簾問小廝福根:“前面是誰的車馬?”
福根搖搖頭說,“不是咱們府里的,八成是送取府里那些縫補的活計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