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牙,月琉璃,波瀾盈盈,鳧塘藏魚雁。安眠居果真是適合安眠的地方。可柔雨可一點也睡不著,外面好似雨聲聲,屋里悶得很,遂蓮步田田到亭下,休息片刻。
由是看得月光在浮光中浮沉不定,越是入神,竟然不知道慕容霆雲已悄然來到她身后。
慕容霆雲輕輕將她手挽住,“怎么一個人出來賞月?也不見你姐妹柔雪?”
柔雨聽得是慕容霆雲的聲音,心中一咋,臉色也有些蒼白。“柔雪正在給婉姑娘準備*上用品。我看這天就要下雨,悶得慌,于是就出來看看,不想外面月色十分,看得入神,不想少主已經到來,倉促之間,未及行禮,還請少主贖罪。”
玉手輕撫耳邊鬢發,卻見一絲銀色*,手掌依托,卻顯得輕如鴻毛,手指一張開,便再也發現不了它的蹤影。
“我看你最近勞累過度?”慕容霆雲很習慣在她額頭上行敲敲,“我不是說過嗎?沒人的時候大可不用行禮,我也討厭那種世俗禮節!看你連日來,銀絲都有了,這些日子就當在外度假。回去的時候我可不想被大將軍指責,說我妄為少主,連個丫頭都照顧不到!”
柔雨可一點笑意都沒,最近發生那么多事情。雖然慕容霆雲表面上沒有表現什么,可心底還能不氣?
柔雨輕聲道,“少主真的以為最近發生的事情只是順其自然嗎?”
此話一出,覺得口無遮攔,平日里柔雨口風嚴禁,若不是又確鑿的證據絕對不會脫口而出的,今日為何如此義憤填膺?
但看慕容霆雲表情驚咋,遂連忙補上一句,“我知道少主對月曉有意,但不曾卻被陷害,她縱然對你有意,現在和你也必定有了隔閡。留在這里的日子,倒也好,時間可以沖淡一切,我相信月曉總有一天一定可以被你感動的!”
慕容霆雲在柔雪和柔雨之間自是無法抉擇,一個口無遮攔,卻是忠心事主,一個文靜甜雅總能在關鍵時刻說出浸潤心脾的話。而月曉卻恰恰綜合她們二人的優點,軟硬具有。
慕容霆雲思忖片刻,不經意間已將柔雨擁入懷中,“我知道你平時鬼點子多,告訴我該怎么得到月曉?”
柔雨不好意思掙扎在懷中,而雙手卻抱得更緊。
“少主都想不出辦法,我怎么知道?”掙脫開,又上前一步,瞟向遠方。
慕容霆雲不知何意,但覺最近她心底好像有什么心事,越是要說,卻越是掙扎不語。
柔雨想想片刻道,“少主,若是柔雨做錯什么,少主可以原諒柔雨嗎?”
慕容霆雲輕柔下鼻子,順手又將柔雨擁入懷中,“當年大將軍托付你們給我,我就視你們為血肉!”又將頭深埋進柔雨秀發中,真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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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璃金殿,碧瓦飛甍,彩絲三千而下,可曾是少女萬千思緒?這些日子,月曉可沒一點快活,常常舉書嘆氣,觀景哀傷。歲月在風中夾藏,吹過她額頭深深刻在眉宇間。別人看不出,可葉知蕭還看不出?
他到底是個瞎子,一個在黑暗中生活的瞎子!可是他的聽覺可要比平常人高出百倍!
“我瞧著你一定有心事!”冷不丁的葉知蕭已然走到月曉身旁,一手正撫在她肩膀。“你一定有事吧!”
月曉一抹淚全是在葉知蕭撫摸下落下的。又趕緊用手擦去。可是她怎么也想不過,葉知蕭竟然能正確快速的將眼淚接住,又將手絹取出擦去。
嘴角揚起一抹笑意,“還敢說自己沒事?你別以為這樣可以捉弄一個瞎子,我可不瞎!”
月曉看著倒也一種親切感,他瞎了反而看得更清楚。這樣也好!
“剛剛不過是風吹進眼睛,所以我才落淚的。要不然好好的,我又會為誰落淚呢?”
轉身,將身子瞥向另外一邊,“你果真不瞎,連我落淚都知!那……”
后邊的話卻咽在嘴邊說不出來。
葉知蕭連連上前,在她額頭上輕輕敲下,“這里是禁風亭,你當我傻啊?”轉身取出一封信,“再過兩日,慕容少主就要回東籬了,這里有一封信給你!”
月曉聽得此話心頭連連一震,不是說好的有陷阱?不是說好的要多呆一些時日嗎?不是說好的要在東籬完成和婉清秋的婚禮的嗎?一行清淚緩緩而出,如此清許,竟然比一汪清流還要清!這下葉知蕭可沒看不來。
葉知蕭嘴角得意一笑,“還說自己沒有事情?現在猶豫了吧!”將手中伸出的信收回手中,竟然撕的粉碎。月曉到底還是想看的,她深深皺起的眉頭,無疑說出她不悅的心情。可偏偏是葉知蕭,一個她深愛的人。
“現在莫容少主有了妻子,我又何必擔心?他已經有了妻室!”
葉知蕭得意上前,“誰告訴你一個男子就只能有一個妻子?那皇帝還有很多嬪妃,皇后的。你難道真的對慕容少主沒一點感覺?還是只想一個人占有他?”
“不是!”月曉搖頭,“我可不想奪得她人之愛,況且古書上不也說著,一夫一妻制才是最完美的。而且,婉清秋也是個可憐的女子,我也不想插足進去!況且慕容少主也不是皇帝!”
葉知蕭不由得哈哈大笑,女子有才便是害的道理,此刻他可算是領悟到了。也深深知道月曉性格,她所認為的事情,就一定不會錯的,誰也無法改變她的想法,不然自己也不會內疚這么多年,一個不可能在一起的少女偏偏纏繞自己那么久。
“你和婉清秋很熟悉?”葉知蕭問道。
“也不算好熟悉,只是我們兩個小時候見過,不過從小我們就被分開的,她在一個地方訓練,我和葉蠱慈在另外一個地方。一年也見不到幾次。所以我對她的身世也毫無知曉。”
“哦。”葉知蕭陷入沉思,看來這件事情還很深很深。只可惜他再也看不見婉清秋的樣子,不然,看的久了,他還是很有信心看得出婉清秋到底是誰。
“剛剛那封信是婉清秋寫給你的。”葉知蕭道,“她說念在你們還算認識時,希望你能在臨盆時,將她的孩子打掉。這樣他們就可以一清二白了!”
一清二白?打掉孩子就可以一清二白了吧?至少她自己沒這樣認為過。不過她也不曾想過,為何她會找到自己幫忙,葉蠱慈認識的人可不比自己少,倘若她要救回自己屬下,又何必尋找到自己?一個永遠也不可能有答案的人。又或許這又是一條計策?難道僅僅就是自己曾經愛過一個不該愛的葉知云嗎?由此看來她肚量真小!月曉一直都這么認為的,她的肚量可真小!
“我是不會幫這個忙得,我和她不算熟悉吧!”月曉斬釘截鐵地道。
葉知蕭倒也不開而言,只是臉上稍稍有些不悅。月曉看得出來,卻看不出內心。有時候她也想想,想想自己哪天眼睛瞎了,又可不可以像他一樣看得事情更清楚了一些。
半晌,兩人都不說話,半日下竟然也沒有一絲風,他們都忘記了這里是禁風亭了。干燥的天空,更像是他們干燥的心。
“既然不想幫忙,那就不要去理會。我看你近日也瘦了不少,有時間多出去走走。我給你一張通行令,以后皇宮隨便出入。”從衣袖中摸出一個金字腰牌,腰牌上還刻著葉知蕭三哥字,腰牌上掛著一個香袋。看來這可是葉知蕭平日相隨之物。再看看他遠去的身影,更是不解他的內心。
倘若是為了自己,真的為了自己。難道兩個相愛的人只是因為身體缺陷就不可真正相愛嗎?還是另有隱情?她是看不出來的,她也不想看去。這樣的深宮,她可一日也不愿呆呆。又想想他的眼睛,他傻傻的樣子肯定不知是因為自己才瞎的。
看著外面還真風和日麗,這些天呆在皇宮也困得要死,本就應該像往常一樣,這個季節是出去旅游的時候,可現在的他還可以出去旅游嗎?以前的諸位皇子,現在各司其職,又或者各有所謀,還會陪著這個傻傻的侍女出去逛嗎?就算有,她可不愿同葉知云出去。
再看看桌上的腰牌,靜靜躺在那里,它可像自己一樣,一樣的寂寞。倒不如帶著它出去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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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回到琥珀樓,就有侍女上前而來,“少主,剛剛月曉姑娘去馬廄牽馬,像是要出去的樣子。”
葉知蕭嘴角微微一笑,心底很是滿意,“讓她去吧,這一路也不用保護她了。我不怕她有事,怕的是別人有事!”這些日子服用她配制的藥物,除了把整個臉龐熏黑之外,就沒有其他的好轉了。
葉知蕭雙手一揮,侍女很聽話的將外面的信鴿拿了過來。葉知蕭將書信塞進去,又親自走到欄桿旁邊放出信鴿。
“月曉可算出去了,剩下的就看你們了!”葉知蕭說罷,不是很平穩走到書房彈琴。他今天彈的可一點都不好。良久,摸過那只信鴿的手還在顫抖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