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皇后這麼說了,婉貞倒也不好再拒絕。 щшш ?тt kan ?C○
她嘆了口氣,看到皇后那堅決的眼神中透著幾分懇求,自然能夠體會她的心情。
獨處深宮,無依無靠,皇后的日子其實並不怎麼好過。雖然這是她自己的選擇,原用不著同情,但身爲女人,婉貞卻總是會忍不住憐憫她幾分。
尤其是在生了悅哥兒以後,她的心態更加發生了些微妙的變化。
自己已經是有丈夫疼、有兒子愛的幸福之人了,對於那些孤零零無依無靠的人便不由自主又再心軟了幾分,於是看到皇后這樣的眼神,她頓時便有些讓步了。
嘆了口氣,她說道:“既然皇后如此堅持,那就這麼辦吧。這些日子勞煩皇后操心這些俗世之事,實在是辛苦了?!?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皇后聽了這話倒是面上紅了一紅,然後訕訕地說道:“這……倒是過獎了。其實也沒什麼大事,你將宮裡的事情整理得好,本宮只需要蕭規曹隨就是了,倒也不費什麼神?!?
這話倒是真的。可婉貞看了她面上的紅暈,當下便有些心中好笑。
皇后本身未曾生育,所以對孩子的興趣還是很大的。接下來兩個女人的話題就轉到了悅哥兒身上,婉貞還讓奶媽將悅哥兒抱過來讓皇后體驗了一把做母親的感覺,新奇的經驗令皇后很是欣喜。
宮中事務於是就這樣回到了婉貞的手上。
這個結果並沒有出乎人們的意料,宮中的宮女太監們也非常平靜地接受了這個事實。從頭到尾,婉貞和皇后交接的過程中就沒有發生過一點兒波瀾,順順當當就把所有的事情完成了。
婉貞不得不分出一部分精力來處理宮中事務,首先第一件就是給宮人們的打賞。
這次打賞的名目便是她的生產,她看了不由哭笑不得。
當日她一舉得男,皇后高興之下便下令每個人都有厚賞。這原本沒什麼,也是宮中的慣例,可問題在於皇后養尊處優慣了,根本就沒什麼金錢觀念。她一開口就是厚賞,聽見的人高興,實際把錢財拿到手的人更高興,可管賬的太監卻高興不起來了
大清自從咸豐年間開始就戰亂不斷,不是跟外國人打就是跟自己人打,朝廷又收不上稅來,每一個銅板都必須精打細算地來花。光緒執政之後,爲了增強國力,更是大力發展軍備、扶持工商,樁樁件件都要錢,他連皇室的內庫都打開了來補充國庫。
經過慈禧太后的連年揮霍,內庫本來就沒多少錢,如今充盈了國庫之後更是所剩無幾,因此打從光緒本人開始,到皇后和婉貞,以及最底層的宮人們,都不得不力行節儉,簡省度日。
皇后久居深宮,兩耳不聞窗外事,即使暫代婉貞掌管宮禁,卻也爲了避嫌而不曾對內庫的情形清楚瞭解過。她隨口的一說,就差點把內庫給掏光了,偏偏內務府的太監們爲了討好婉貞和皇后,竟也隱瞞不報。若不是這會兒婉貞重新掌權,要查看這些日子的賬簿,這事兒還未必就能暴露出來。
她不由就緊皺起了眉頭。
倒不是因爲沒錢,皇家的日常開支還是有的,但她一想到以後,便有一種危機感油然而生。
如果大清能夠像她想象的那樣實現君主立憲,那麼毫無疑問,所有的稅收都會上繳國庫,皇室的種種特權都會被取消,以示公平。到了那個時候,他們的生活怎麼辦?
在後世,幾個比較著名的君主立憲的國家,英國皇室的收入來自於政府撥款和自己的領土收益,以及一部分觀光收入,這樣的財政相比起皇室的奢華生活顯然是並不匹配的,她就記得曾經在後世讀到過英國皇室瀕臨破產的新聞。
他們的近鄰日本,皇室的財富也主要來自於政府,但據說他們擁有價值不菲的藏寶,因此在金錢上從來就不用發愁。
其他國家的皇室資金從何而來,婉貞並不是很清楚,但只看英、日兩國,就足以令人發愁了
很顯然,英國皇室的經驗不值得借鑑,那是快要破產的家族。日本皇室的路子也走不通。紫禁城內倒是有數不清的珍寶,可她要敢把其中任何一個東西拿去換了錢財,還不得被天下人戳著脊樑骨罵,死了都不得安生?她是萬萬不敢打這個主意的
到這時,她才發現,雖然自己自詡見識廣博,但其實還是遠遠不夠的。若是能多瞭解一些君主立憲的國家皇室的情形,現在應該會好很多吧?
這件事就像一根骨頭,梗在她的心上,久久無法消去,於是便在神情上露出了些許端倪。
光緒見了,不由就好奇地問起來。
她勉強笑了笑,想了想說道:“也沒什麼,只是這次我生孩子的時候,皇后一高興,打賞過了頭,如今內庫裡已經沒錢了?!?
就輕描淡寫地帶過了自己的憂慮。
光緒皺了皺眉頭。
當年慈禧西逃的時候,很是有過那麼一段落魄的日子,他身爲被軟禁的皇帝,所過的生活更是難以想象。他是吃過苦頭的。
再加上購買武器、扶持工商等等決策都是他做的,自然對國庫、內庫的情況瞭解甚深,如今聽說內庫沒錢了,便也頓時油然而生一股危機感。
但他卻笑著說道:“你生下皇子,那麼重要的事情,厚賞宮人們也是應當的,這事兒皇后可沒做錯?!?
婉貞點了點頭,笑著說道:“皇后的好意,我自然是知道的。只是如今內庫見底也是個事實,該如何填補這個窟窿,我還真有點兒發愁。”
光緒想了想。
他花錢在行,賺錢的本事就遠遠不如婉貞了,又怎能想到什麼主意出來?
他於是說道:“這事兒也急不來,慢慢再說吧。左右現在咱們的生活夠用就行了。”
婉貞笑著附和,然而心頭的陰霾卻並未散去。
光緒卻明顯有些心不在焉了。
他想著今兒個梁啓超在朝堂上的一席話,心中頓時便有些難以決斷,袖子裡的奏摺摸了又摸,卻不知該不該拿出來。
婉貞發現了他的異樣,不由也是一愣,問道:“皇上,您是不是有什麼心事?” Wωω¤ttκan¤¢〇
光緒看了看她,咬了咬牙,終於還是拿出了那本奏摺,遞給她道:“這是今兒個梁啓超呈上來的奏摺,你看看吧?!?
婉貞不禁更是大爲訝異。
以前雖然他也曾就許多事情徵詢過她的意見,但那畢竟都是私下裡夫妻間的悄悄話。什麼時候他竟然也把國家大事如此光明正大地拿出來跟自己討論了?
她接過來,打開一看,裡面的內容卻是令她鬆了口氣卻又啼笑皆非。
嚴格來說,那並不算是“國事”,而只能算是皇帝的“家務”——梁啓超那傢伙竟然慫恿光緒立儲來著
梁啓超的理由很充分。
一來,太子乃是一國儲君,越早確定下來人們就越是心裡有數。大家都明白光緒百年之後會由誰來當皇帝,這就避免了許多紛爭,是件善事。
二來,原本光緒沒有皇子也就罷了,可如今既然已經有了皇子,那麼他就應該是名正言順的皇位繼承人,昭告天下確定下來也並無不妥。
光緒便是爲了這事在煩心著。
婉貞不由便有些頭痛。
梁啓超是很有些才學不假,他的思想也比那些固步自封的大臣們開放得多,但他畢竟還是死忠於皇室的。這就決定了他的行爲往往在開放中帶有了一絲保守,更是錙銖必較地維護著皇室的利益。他會提出這樣的話題一點都不值得奇怪
然而婉貞卻從來沒有過這樣的想法。
她一門心思想的都是能實現君主立憲,那麼到時候皇太子是誰又有什麼關係?反正都是種象徵,用不著那麼鄭重其事。
而且,她一直以來都想要讓孩子們自己決定自己的未來。他們的興趣在哪裡,以後想做些什麼,她希望讓他們自己來選擇。若是他們其中有人想要做皇帝,那她不會阻攔,但若是沒有人想要做皇帝,她也不想有什麼人逼著他們做他們不想做的事情。
不過,看光緒那爲難的模樣,顯然,這件事情他也有些動心了
她不禁就嘆了口氣,笑了笑對光緒說道:“皇上,悅哥兒還小,還看不出來資質如何,又怎能確定他就一定能適應皇位呢?若他是個資質平庸的人,您這麼做就不是爲大清著想,而是害了大清了依我的意思,還是再等等看吧。”
聽她這麼說了,光緒一時之間也找不到反駁的藉口,於是只有苦笑著說道:“你呀,總是那麼與衆不同。從來都是人人上趕著要讓自己的孩子成爲未來的皇帝,就你,偏偏把皇位看成是洪水猛獸,說什麼都不肯鬆口?!?
她不禁便掩了嘴笑,道:“皇上誤會了。我只是不想隨便替孩子們決定他們的人生罷了。若是以後悅哥兒自個兒願意繼承皇位,我自然沒什麼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