鈺檸又恨又妒，咬牙切齒看著被光緒抱在懷裡的婉貞，說道：“憑什麼？她想看我就要給她看？明明是我自己的東西，爲什麼要拿給她看才能證明我的清白？難道皇上你寧肯相信她也不相信我嗎？”

那是當然

溫柔嫺雅的婉貞，跟囂張跋扈的鈺檸，會相信誰，大家心裡自然有一桿秤。鈺檸做人太失敗，如今自食惡果，也算是另一種形式的因果報應吧。

光緒很想這麼直接就回答，但最終生生忍住了，不願多生枝節，只是沉聲道：“這並不是相信不相信的事情。如果真是你的東西，你問心無愧的話，就拿下來看看又能怎的？很簡單就能搞清楚的事情，又何必弄得那麼複雜？”

鈺檸聽著他明顯偏幫婉貞的說話，氣得火冒三丈，頓時什麼都忘了，不假思索摘下了手腕上的玉，一把扔給了他，叫道：“問心無愧？我當然問心無愧了看就看，我還怕讓人看麼？”然而話一出口，玉一離手，她便立刻反應過來，頓時心下大驚，後悔不迭。

急忙伸手去抓，想要把玉拿回來，卻沒想到她方纔甩的力氣太大，眨眼間就飛到了光緒面前，被他一手接住。鈺檸的手頓時伸在半空，不上不下的，好不尷尬但現在已經沒有閒暇去顧及什麼尷尬不尷尬的了。光緒將玉拿到面前，仔細一看，不由心中一震。

他成天跟婉貞在一起，對於她身上尤其寶貝的玉自然也是留心過的。因此，雖不像婉貞那樣一眼掃過去就能認出來的熟悉程度，但好歹也能記得那塊玉長得什麼模樣，現下細細打量，又如何能不認識？

當下，他的臉色不由黑了一半，目光再次變得凌厲起來，惱怒地看向鈺檸，責問道：“鈺檸，這是怎麼回事？這分明就是婉貞丟失的玉，怎會在你身上？”

鈺檸心中暗自叫糟，不由萬分後悔不該得寸進尺拿這東西來刺激婉貞。但此時木已成舟，後悔也沒有用了，唯有抵賴到底一條路走。

她咬著牙，一口咬定道：“皇上這明明就是我自己的玉，您怎麼也跟堂嫂一樣，隨口就冤枉我？”

光緒差點被氣笑了，怒道：“胡說這塊玉，跟婉貞那塊簡直一模一樣，天下間又哪有那麼巧的事，會有兩塊一模一樣的玉？快說，你究竟是怎麼弄到的？”

鈺檸哪裡又敢承認自己找人偷來的這塊玉？雖說光緒並不得慈禧的喜愛，平時慈禧對他多有不屑，但他畢竟還是皇帝，對別的人來說，仍舊是天子對天子，君臣之別、尊卑之分畢竟還是需要遵守的，這是規矩問題。壞了規矩，不論是誰，慈禧太后第一個就不會放過他鈺檸自小在宮廷長大，自然知道，在宮裡，偷東西是項大罪，偷皇帝宮裡的東西更是罪不可恕，若是被慈禧太后發現，就算是她，怕也難逃罪責。

於是她只能強辯道：“皇上，天下間形狀相似的玉多了去了，堂嫂那塊玉又不是什麼價值連城的寶貝，怎麼不能有別的玉跟她的一模一樣？況且，你們那宮裡戒備森嚴的，我這幾天都沒上你們那兒去，又怎麼可能會拿到她的玉？”

一番話，雖然是詭辯，卻也在情在理。光緒不由得一時語塞。

倒不是他相信了鈺檸的話。

事實上，對於這位一向囂張跋扈的格格，會做出怎樣出格的事來其實都不值得奇怪。而且，自小就在皇宮中長大的光緒，對皇宮中的生態又怎麼可能不瞭解呢？哪裡得勢往哪裡靠，有錢能使鬼推磨，再加上各種古怪離奇、匪夷所思的關係網，還有什麼事情是絕對不會發生的呢？鈺檸在宮裡住的時間比婉貞長，關係網也比婉貞廣闊，就算她人不親自去，也自然會有趨炎附勢的奴才願意爲她效勞。若說她能夠神不知、鬼不覺拿到婉貞的玉，光緒絕不懷疑。

再說，婉貞的玉丟失後，玉瀾堂裡幾乎被翻了個底朝天，卻依舊什麼都沒找到。這幾乎就是不可能的事但如果這塊玉已經不在玉瀾堂了，而是在鈺檸手裡，那麼會有這樣的結果也就說得通了。

但相信不相信她的話是一回事，就算光緒知道她確實有很大的嫌疑，手上卻沒有任何證據，連這塊玉究竟是不是婉貞的都無法證明，又能拿她怎麼樣呢？

無奈，他只得轉向婉貞，問道：“你的玉上，可有什麼標誌沒有？如何才能證明這塊玉是你的？”

婉貞茫然搖頭。說起來，那塊玉不過是載洵送給真正的婉貞的定情信物，又能寶貴到哪裡去？純就表象上來看，反而是極普通、極不起眼的。若非它承載著全部的婉貞回家的希望，實在沒有什麼值得寶貝的地方，這樣一塊玉石，又怎會有什麼特殊的標誌？

“雖然沒有，但我知道，一定就是這塊玉它是我的玉”婉貞泣道，哭紅的雙眼注視著光緒，傳達著無言的祈求，看得他的心中一陣陣揪緊。

咬了咬牙，他轉頭對鈺檸說道：“不管這是不是婉貞丟失的那塊玉，左右它並沒有什麼值錢的地方，你就讓給她吧。反正這樣的玉石，對你來說並不算什麼不是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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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無法證實鈺檸偷了婉貞的玉，那就退一步，讓她讓出來好了。相信婉貞要的也只不過是拿回這塊玉，至於是誰偷了它？如何偷的？她都不會在意纔是。

鈺檸卻是聽得肺都快氣炸了

她好不容易，費盡心思才能狠狠打擊到婉貞，讓婉貞狼狽不堪，完全失去了平日的優雅和美麗。若是聰明一點的男人，就該知道這樣的女人不值得他去喜愛，從而挪開眼光，發現身邊真正可親可愛的人才是然而皇帝卻偏偏像是瞎了眼睛似的，完全看不到她的狼狽和醜陋，依然把她當成寶貝一般呵護著，句句都在維護她，處處都在偏袒她，卻對自己毫不假以詞色這讓一心想看好戲，巴望能夠博取帝王歡心的她怎麼忍得下這口氣？

她氣得發昏，不假思索地拒絕道：“不憑什麼我要把自己的東西讓給她？這塊玉是我的，就算我不想要了，砸碎了也不會給別人”說完，也不顧上下尊卑，伸手就要來搶回光緒手中的玉。

婉貞的全副注意力都放在了這塊玉上，此時自然也是立刻反應了過來，不由大急，毫不遲疑伸手就去搶。

兩人的手同時抓到玉的兩端，隨即展開了一場拉鋸戰。婉貞要搶回自己的玉，鈺檸則死活不讓她隨心所願，於是兩人都使出了吃奶的勁，拼命想要把玉收回自己的囊中。

小小的一塊玉，本就沒有什麼可以著力的地方，如今這兩個人，彼此都不過用兩三根手指拿住了它的一端，捏住了而已，根本算不上拿穩。一起使力之下，使勁往自己的方向拉的結果，就是兩個人都不約而同滑了手，只見那塊玉從兩人的手中飛出，在半空中劃出一條拋物線，然後“噗通”一聲掉進了水裡。

一時間，所有的人都愣住了，呆呆地看著水面，誰也沒有動彈。

“不——”婉貞一聲淒厲的大叫，只覺得三魂六魄都離自己而去了，只剩下一具空蕩蕩的軀殼，搖搖欲墜。

完了什麼都完了

她的眼前一片漆黑，什麼都看不到、什麼都聽不到，只有那塊玉入水的那一剎那，反覆出現在她的面前，讓她的心碎成一片一片。

驀地，她突然縱身一躍，在別人還沒反應過來之前，一頭跳進了湖水中。

所有人都驚呆了。

沒有人想到，那塊玉爭奪的結果竟然是落入深不見底的昆明湖中。更沒有人想到，婉貞竟然會不顧一切跟著跳了下去是想撈回那塊玉麼？又怎麼可能？昆明湖底滿是泥濘和水草，不被淹死已經是老天開眼了，又有誰能從那裡面找到一塊小小不起眼的玉？或者，她根本就是一時想不開，想要自我了斷了？

總之，在所有人——包括光緒——能夠反應過來之前，婉貞便已經縱身跳入了湖中。

眼睜睜看著婉貞消失在水面上，一霎那間，光緒覺得自己全身都像被凍進了冰窟，尤其那顆心，更像是被凍成了冰，然後再被狠狠地摔到了地上，變成了一地的碎片。

“婉貞——”他神魂俱喪地大叫著，眼前一片黑暗，踉蹌了幾步來到船舷處，往湖中看去。

碧波粼粼的昆明湖，依舊那麼寧靜而美麗，若不是親眼所見，誰又能相信這片美麗的景色中竟然會吞噬了一條活生生的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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淚水模糊了他的眼眶，霎那間，他似乎已經失去了所有生存的意義。

婉貞……她怎能就這樣離他而去了呢？

腦子裡一片空白，不假思索地，他猛地向前一撲，竟然也追隨著婉貞的動作，跳入了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