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是沙威爾大人的私生子啊,難怪會有一股熟悉的氣味。”伊博笑著拍了拍羅亞的肩膀。
“都說了是徒弟,新收的徒弟。”
“我懂的,前年沙威爾大人寄來的信上就有提到……羅亞·赫魯特對吧?沒想到大人也關注著我們并派你前來。”
“請問您是故意的嗎?”
羅亞被帶到一個安靜的房間與伊博詳談,艾薇也在一旁。
“堡主原來是師傅曾經的下屬啊,來之前師傅并沒有告知我這一點。”
“可能是想好好鍛煉你吧。但大人當年遺留的物品,我都還珍藏著;大人每次寄來堡壘的信件,我也是奉若神諭般地拆封,我又怎么可能認不出與大人關系密切的存在。”
聽到這兒,一旁的艾薇輕咳了兩聲。
羅亞頓時想起了原克倫堡武者們習以為常的反應。
“可是,僅憑這點氣味——”
“那是理所當然的啊!想成為一名合格的下屬,就要洞悉上司的一切:上至飲食習慣,下至襯衣尺碼。此外,更要日為其打理行程,夜為其鋪床暖被。”
伊博激情澎湃地演講著。
“想當年,沙威爾大人作為將領四處征戰,戰功赫赫;我和艾薇也一直跟隨在大人身邊,百般經歷,直到費國戰役時的那件事之后……”
語至中途,伊博突然沉默了下來,似是想起了什么不好的過往。
“沙威爾大人有他的苦衷,我們這些下屬能做的,只有盡好現在的職責,保疆衛土。”艾薇像是安慰般地插話道。
羅亞感到困惑,忍不住問道:“我師傅也參與過十年前的大戰嗎?他到底是為什么才退出劍宗,難道是犯下了什么過錯嗎?”
聞言,伊博低下了頭,艾薇也將目光瞥向他處。
伊博和艾薇很小的時候就加入了沙威爾麾下,成為同僚。費國的戰事結束后,失去歸屬的兩人一同被劍宗派來駐守克倫堡,轉眼間已過了十年。
半晌,伊博終于抬起頭,看向自己的后輩。
“羅亞,你聽說過尊者嗎?”
“我聽說那是劍宗內的一些頂尖武者才會被賜予的稱號。每位尊者的實力都堪稱冠絕一方,是眾武者難以望及項背的存在。”
“是的。成為尊者是至高無上的榮譽,沙威爾大人曾經也是一位令魔法師聞風喪膽的武道尊者。然而當他辭去在劍宗內的所有職務時,就連尊者的稱號他也放棄了,為的便是將所有的罪責歸到自己身上。”伊博的語氣帶著痛苦。
羅亞知道,能被劍宗封為尊者的人,至少擁有大武師的實力;若是師傅的話,的確綽綽有余,但羅亞從未聽其提起過。
“怎么會……這當中是不是有什么誤解?還是說有人陷害他?”
伊博只是搖了搖頭,略有些低落。
“羅亞,有些事情你就不要細究了。你只需要知道,你的師傅是自愿離開劍宗的,而當初的錯誤,也不是輕易就能斷定的。”
——
與堡主的談話結束,羅亞被人領著在克倫堡內四處參觀。
克倫堡依托險峻的地勢而建,扼守在通行的峽道上,易守難攻。
堡壘共有五層,每層都有數丈高;主堡外部圍繞著幾座瞭望塔,內部則按功能劃分有主廳、武器庫、食房和休息室等。
堡壘雖大,能容納的人員終有限度。非常時期,增派來的士兵們駐扎在了克倫堡后的空地上,放眼望去是一大片密密麻麻的營帳。
克倫堡通行的出口是一面厚重的巨大閘門,需數人合力推動轉盤才能升起;而堡壘外側的墻壁更是十分堅硬,墻體內部是由名為黑巖的特殊石料構成。
在眾多建筑材料中,黑巖的硬度極高,常被用來建造城池和堡壘。
羅亞正端詳著,忽然身旁一人快步走過,還狠狠撞了下他的肩膀。
“呦,大貴賓。被克倫堡主招待得怎么樣?”
亞當斯回轉頭,只拋下一句嘲弄。
可能是羅亞交際無能,十數日的時間并沒能讓他和幾名武者熟絡多少,其中的亞當斯更是不怎么待見這個新人。
亞當斯和加里同出自劍宗屬下的武者學院,魯伯特是劍宗雇傭的自由武者,年紀最小又是非正規出身的羅亞自是難以融入其中。
羅亞倒也不在意,只希望來到克倫堡能對戰事有所貢獻。
——
晚飯后,眾武者來到會議室,伊博·蘭登正在里面等候。
“讓您久等了,堡主。”魯伯特抱歉道。
“不會。人齊了嗎?我先對新來的武者簡單介紹下吧。”
伊博面向羅亞四人,鄭重道:“我是克倫堡現任堡主伊博·蘭登,這位是我的助手——艾薇·杜拉。”
站在堡主身旁的艾薇點了點頭。
伊博接著向另一側的人揚起手:“這幾位是克倫堡的武者,分別是杰拉德、瓦倫、格里芬……”
掃視的目光轉為疑惑,伊博問向艾薇:
“西蒙又缺席了嗎?”
“是。”
伊博皺了皺眉頭。
“那不管他了,我們開始吧。”
伊博在會議室的長桌上攤開一張地圖,并伸出手指點。
“諸位,這里便是克倫堡所處位置。”
羅亞仔細察看,克倫堡位于費國西南一隅,而圖上還標注了費國和鄰近幾國的地理信息。
費國面積中等,它的西部是名為薩克會蒙的西域國家,北部是面積廣闊的努國和馮國,東部是同樣隸屬于劍宗的華國;位于其南部的大國——岐國歸屬于術宗,至于其東南部的耶爾,則是十年前劍宗從術宗的領地里攻占下,現在由劍宗管理的一個地區。
“澤西的軍隊,駐扎于岐國的北部邊地。”伊博將手指按在地圖上,往下挪動。
“自三個月前,對方便不斷對我們進行試探性攻擊;最近,攻勢更是越發強猛。”
“不能由我方主動出擊嗎?”魯伯特提問道。
“克倫堡易守難攻,沒有必要冒險;何況我方的兵力還不足以徹底擊垮敵軍,如果強行進入岐國境內,更是會增加變數。”
“目前最穩妥的方法,是打消耗戰。我方的優勢在于牢固的防守和源源不斷的補給,只要持續下去,對方的孤軍將很快難以為繼。”
“那么堡主需要我們做什么呢?”羅亞發問。
“你們負責在戰斗中牽制并擊敗那些搗亂的魔法師——這幾次戰斗,伊博手下的魔法師對克倫堡造成了不小的危害,他們放出的遠距離魔法甚至能破壞克倫堡的外墻。據我估計,魔法師的人數有五名以上,其中更是存在能與我匹敵的高階魔法師。”伊博鄭重其事道。
羅亞突然想起在費國途中看到的殘破景象。
如果能順利擊敗澤西的軍隊,術宗也不再援助他的話,克倫堡就不用駐防過多的兵力,前來支援的武者應該也很快就能回去了吧。
……
澤西·切貝爾撓了撓頭,又抓下來一把頭發,原先發量濃密的頭頂現在已經半禿了。
剛過四十的澤西,面孔油膩,體形也有些發胖。
他獨自一人坐在寬敞的營帳內,晃了晃杯中半滿的酒,一飲而下。
環顧周圍,陳設裝飾早已不復從前王宮的奢華,地毯不知是哪里買的便宜貨,就連屁股下坐著的椅子都令人不適。
對劍宗的厭惡從未停止,奪回費國的欲望也愈發強烈。
心中漸感煩躁的澤西咬牙切齒。
一人通報后走進了營帳,那姑且算是澤西現在的總理大臣——原先的臣子們死的死,逃的逃,自己只能任用一些無名之徒。
大臣單膝跪下,恭敬道:“澤西大人。”
語聞不當,澤西憤恨地嘶喊:“不是大人,是陛下,澤西陛下!要我說多少遍你才能記住?蠢貨!”
“非常抱歉,澤西陛下。”
“所以,又怎么了?”
“今天……又有十來個士兵逃走了。”大臣聲音微弱地說出這句話。
“可惡,一個個都是怕死鬼!”
澤西張圓了鼻孔,大氣直出。
“派人追捕,抓到后立即處死!”
“可是陛下,這樣做只怕會影響到軍心。”
“不用管,照我的吩咐去做,聽見沒有!”澤西的聲音又漲高了幾倍。
當初逃離費國時,澤西的確也帶上了一些財寶,但那遠遠不足以填補軍隊的開支;胡亂拼湊而來的雜兵,對他也毫無忠誠可言。
大臣退下后,又一名男子走了進來。
男子衣著華麗,身姿挺拔,他走到澤西面前,微微鞠了一躬。
“國主大人。”
“什么事,莫里斯。”
澤西私下與術宗簽了一些協議,術宗會提供給他一些援助;自然的,若澤西日后重掌費國,也要讓渡一些權益給術宗。
但這總比整個國家都被劍宗奪去要好,澤西這樣認為。
莫里斯·瓊森名義上是自由魔法師,實際是隸屬于術宗的高階魔法師。
他受到術宗的命令,帶著六名低階魔法師前來協助澤西。
“昨日的戰斗,我們有一位魔法師同胞受了重傷。”莫里斯靜靜地陳述道。
澤西隨意嗯了一聲。
“國主大人,您應該心知肚明。這樣不痛不癢的攻擊即使再持續下去,對您也沒有益處;若不想些辦法,克倫堡您是取不下的。”莫里斯的臉上浮現莫名的笑容。
“這我當然知道。”
“我只想提醒您,不要忘記今日術宗對您伸出的援手,希望來日您能對術宗知恩圖報。”冰冷的話語毫無尊敬之意。
澤西不滿地點了點頭。
莫里斯走出營帳,一個穿著袍子的人走了過來,那也是被派來的魔法師之一。
“莫里斯大人。”
那人湊近莫里斯,壓低了聲音:
“有消息傳來了。”
“是嗎……”
莫里斯快步離開,走到他們幾個魔法師的住所,附近還有幾個術宗的士兵把守著。
他獨自走進一個營帳,里面飄浮著一顆水晶球。
水晶球發著光,正在顯現一些訊息。
那是克倫堡的構造,以及周邊的地理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