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乙,這個法子行嗎?”
金小乙原來在蕭西炎的商隊里是負責品酒的,懂一些釀酒工藝,李思業便把羊皮卷交給他研究。
“這個法子好象和傳統的工藝不同,我也是第一次見到,李大哥你確認這是蕭府從未嘗試過的秘方嗎?”
“老爺是這樣對我說的,我只問你行還是不行。”
“從上面的原理來看,釀出來的酒應該比現在的的酒更烈更純,它要用小麥制曲,再用黍為原料,我們這里正好都有,可以試試,不過我們已經沒錢再買釀酒的器具了。”
“需要多少錢?”
“我們自己有原料,可以省一些,但最少也要一百五十貫,可我們手上只剩下十貫了,哪里夠啊!”
李思業從箱底拿出一個錦囊,從里面取出一面銀鏡。
“這面銀鏡是我師傅給我的,本想留個紀念,現在也沒法子了,它重二十兩,值官價六十貫,黑市上卻可兌一百二十貫會子,另外一些釀酒的器具買回鐵皮我可以自己打造,也能省一些,算算也勉強夠了,交給你去置辦吧!”
金小乙默默地接過銀子,“對不起,李大哥,都是我的錯!”
“算了,只是鐵匠從此要改行做酒匠了,以后酒鋪成立后,我們五五分成。”
“那怎么行,什么都是你的,我不過就懂點釀酒工藝的皮毛,怎么能硬分去一半呢?大哥能給我一成我就心滿意足了。”
“酒鋪八字還沒有一撇呢!等成功了,我分你三成,就這么定了,你快去吧!”
“好!我去了,這次大哥就等著聽好消息吧!”
“等等,小乙。”
“大哥還有事嗎?”
“這個釀酒秘訣只有我們二個人知道,酒鋪的興衰就掌握在你我手中,小乙你需要先起個誓!”
金小乙一呆,便跪下鄭重向上天起誓道:“我金小乙蒙大哥不棄收留,此事若成,我將效忠于大哥,決不背叛,若有違此誓,我將來定會死在大哥的刀下。”
“好兄弟,大哥也一樣發誓,將來我們有福同享、有難同當。”
說完兩人的手緊緊地握在一起。
傳統的釀酒方法是用火壓迫或直接將酒煮出來的,因水份較多,度數也不高,所以才有人數十碗不醉的說法,而李思業得到的這個秘方,最大的不同是最后一步,不用煮而是用高火將酒蒸餾而出,所以無論純度還是濃度都要大大高于傳統的酒。
首先是制曲,一般酒曲是向官府作坊購買,但他們的酒曲與眾不同,只能自己做。先用小麥和水后壓成餅,中間留一小孔,羊皮卷上的敘述十分詳盡,但兩人依舊小心翼翼,尤其是金小乙,他知道酒曲的好壞直接關系到最后酒的品質,制成餅后再放入暗室發酵,這需要二十五天的時間,隨后的日子里,兩人幾乎衣不解帶的忙碌著,李思業也幾乎不再去鐵鋪,渴了喝口清水,餓了用稻子煮熟后直接食用,二十五天后,酒曲終于制好。
“李大哥,你看這酒曲破碎處顏色灰白,暗色極少,說明這是上好的酒曲,這最重要的一步就算成了。”
“小乙,辛苦你了!”
接下來是用黍浸泡、蒸煮,四、五日便可成糊狀,然后就是混入酒曲發酵,一共要加三次酒曲,因為是夏天,所以每次只需用十五的時間,等這些事做完后,最后便是蒸餾,用鐵皮大鍋直接蒸壓。在一個雨夜,終于到了收酒的時間,在蒸餾鍋旁,李思業和金小乙目不轉睛地盯著蒸餾槽,大滴大滴的汗珠從二人的額頭上流下來,濕透了整個后背,空氣仿佛在這一刻凝固,兩人摒住呼吸,緊張的看著槽口。
“滴答!”一滴清亮的液體終于從槽口里流出,緊接著二滴、三滴,最后匯成涓涓細流注進了存酒的罐中。
“成功了!”兩人同時一聲歡呼,緊緊地抱在一起。
金小乙用勺小心翼翼地舀出一點酒液放進嘴里品了品。
“如何?”李思業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上。
“不對!怎么有點酸。”金小乙索性把一勺酒全部喝下。
“這味道確實不對!”
李思業的心頓時沉進了萬丈深淵,兩個月的等待竟是這樣一個結果。
“讓我來!”他一把搶過勺子,猛舀一勺酒灌下,果然十分酸澀。
“這是怎么回事!”他直望著金小乙,企圖能從他臉上得到答案。
“我也不知道,我是完全按羊皮卷上的步驟操作的,對了!會不會是二道酒才是正品。”
李思業聞言精神一振,羊皮卷上確實是說初釀后的酒糟還可以再發酵再蒸餾,效果或許更好些。
說干就干,又是一個漫長的十五天過去,二人都各自心事重重地忙碌著,幾乎一言不發,這一天,終于又到了出酒的日子。
“怎么樣?”
“不對!更酸了!不是再釀的問題,問題出在前道環節。”
李思業猛的在頭上揍了一拳,痛苦地蹲了下去,半天他才嘶啞著聲音說道:“小乙,咱們從頭再來!”
金小乙的嘴動了動,看著李思業血紅可怕的眼神,只好將反對的話咽了回去。
第二次釀酒,除了制曲以外,一切都要重來,一晃又是近三十天過去,李思業的體重幾乎減輕了十斤,金小乙見他一天天消瘦下去,幾次勸他多休息一會兒,但李思業都不理睬他,他這次完全按照羊皮紙的步驟,沒有絲毫偏差,這一天,是第三次出酒的日子,可釀出的酒依然是酸的,勞累至極的李思業一下子竟暈到在地。
不知過了多久,他慢慢的醒來,眼前是金小乙焦急的神色。
“李大哥!你沒事吧!”
李思業搖搖頭,“或許是老天爺要考驗我們,才再三讓我們失敗。”
金小乙一下子竟呆住了。
“李大哥,難道你還想釀?”
“是!”李思業堅定的點點頭。
“算了吧!一定是那個羊皮卷有問題。李大哥,我看算了吧!”
“不能算,這點挫折算什么?”
“可是!可是!我已經不想釀了,我真的受不了!”金小乙不禁狂叫起來,隨即捂臉大哭。
李思業嘆口氣輕輕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小乙,要想做一件事,不經歷幾次失敗怎么行,我記得我第一次打造兵器的時候,就打壞了二百多根鐵條才成功,師傅說我那師兄就是受不了失敗才一直打不出好兵器的,所以只要咬牙挺過去,總會成功的。”
“李大哥,不如我們去找一個釀酒師傅,先按老法子釀酒,等有了經驗后再釀新酒。”
“這倒是個權宜之計,可是我們一文錢都沒有了,怎么請師傅!”
“或許我可以試試,我們先賣一些糧食得些現錢。”
“糧鋪不是不收糧了嗎?”
“李大哥,那是幾個月前的事情了,這幾個月我們足不出戶,根本不知道外面的行情,你好好休息吧!我先拿兩袋米去試試。”
“手推車就在門后,你路上要當心!”
金小乙走后,李思業根本睡不著,他在考慮到底是哪一個環節出問題了,按理蕭老爺決不會騙他,否則就不會把那個羊皮卷視同那金牌一樣重要,可是,究竟是哪個環節出問題了呢?就在李思業百思不得其解的時候,突然,“砰!”的一聲巨響,大門被撞開,金小乙幾乎是連滾帶爬地跑進來。
“大哥!糧食漲價了!我們翻身了!”
“你說什么?”
“大哥!糧食漲價了,比我們買時翻了一翻,你看,我二袋米就賣了一貫錢。”
說完他從袋子里拿出幾串銅錢,興奮地看著李思業。
李思業緊緊的盯了那些銅錢好一會兒,才慢慢搖了搖頭說道。
“小乙,我還是想釀酒!”
金小乙頓時驚呆了,“大哥,你是不是糊涂了!是不是病了?”
“小乙,我沒事,我還是想釀酒。”
“可你不想開鐵鋪了?把這些糧食賣了,不就可以圓你的心愿了。”
“不行!我不甘心!無論如何我要釀出好酒來!”
“糧食是你的,這鋪子也是你的,我自然沒有說話權,隨你的便吧!”
說完他將頭埋進被子,不再理睬李思業。
這下是金小乙病了,是被氣病的,他整整一天都躺在床上面朝墻,一聲不吭。
天已經近黃昏,李思業來到菜場,他想買點菜回去,幾個月都沒好好吃過一頓飯了,兄弟也被自己氣病了,得補補身子。李思業現在手頭上只有一貫錢,還要請師傅,得省一省,新鮮蔬菜太貴,只能買點腌菜,他便來到一個賣腌菜的攤子前。
“一共三十文,大哥,你在看什么?”賣菜的漢子見李思業突然直勾勾的盯著那些腌菜壇子,心里不禁有些發毛。
“我明白了!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李思業興奮得高聲大叫起來,他一把搶過腌菜,發瘋般的向鋪子跑去。
“這位大哥!找你錢,呸!又是個有病的人。”
李思業一陣風似的跑回鋪子,大吼道:
“小乙,我知道問題出來哪里了!”
“出在哪里?”金小乙一骨碌從床上爬了起來。
“密封!我們一定是沒有將發酵桶密封,空氣進去了,所以最后酒是酸的。”
“對啊!一定是這樣的,羊皮卷上沒寫,可這是釀酒的常識啊!我怎么沒想到,李大哥,你是怎么想到的?”
“我剛才看見腌菜的缸子都是密封著的,所以突然想到。”
找到了問題的結癥所在,二人再次支起了火,到了關鍵環節時,兩人便用腌咸菜的土辦法,發酵時用泥將酒槽密封起來,二十天后,清亮的酒終于釀出來了,滿屋的清香使得二人陶醉在其中。
“真是好酒!我品了各種各樣的酒,從來沒有喝過味道這么香醇的,就是烈了點,不過沒關系,二道酒就會好一些,李大哥,要不是你堅持,我恐怕此生也喝不到這么好的酒,我這個人啊!當真是做不了大事的。”
李思業也陶醉在濃酒的香醇之中,當夜兩人均喝得酩酊大醉,共同憧憬著美好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