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兩聲撞地,有東西骨碌骨碌的滾到我的腳邊,我用手摸了摸,眼睛嘗試著睜開一條縫,一眼就足夠我記住了。我驚叫著跳開,那是人頭!楊將軍瞪大著雙眼的頭,怒嗔的雙目嵌滿血絲,嘴角深陷死死抿住。我覺得他是要自己記住這一幕,家破人亡,血流如注的一幕。
戰馬仿佛知曉了主人的離去,劇烈的嘶叫著,暴怒的踢飛了幾個人,“得得”的蹦上刑臺,用嘴銜著楊將軍的頭發,帶著腦袋揚長離去。
我不知道我是怎么上馬的,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坐在了馬上,奇怪的是我明明不會騎馬,卻沒有掉下去。
戰馬跑了很久,它大概覺得自己跑的不夠遠,會有追兵。可……誰會來追回一個人頭,直到它跑到江邊,才精疲力竭的倒了下去。行刑的時候還不到正午,可現在已是夕陽西下。
黃昏的余暉印著不平靜的江水閃閃發光,仿佛耗盡了自己所有的能力,戰馬疲倦的閉了閉眼睛。當另一處跑來一個人來,我似乎明白了,戰馬是想把將軍帶回來,給眼前的這個一身素鎬的婦人。像是預料了丈夫會死去,她早已換上素鎬等著戰馬馱著她的相公回來。
沒有那種生離死別的凄涼,婦人平靜的給一顆頭散開頭發又梳好,也沒有去那動雙眼睛。我不明白她的做法,看著她從懷里掏出一個錦盒。她對著那顆頭說:“將軍,這是妾身唯一能為你做的。”
那顆成色上好的白玉沒有沾染一點污穢,靜靜的攤在那個錦盒里。她細手將玉塞進了楊將軍的口中,我才反應過來我需要那塊玉。
像是得到了足以安心的東西,人頭死不瞑目的眼睛輕輕的合上了。沒有任何外力的干擾,就這么合上了。無端覺得那個人頭是活著的,心里泛起恐懼,我要從死人頭里的嘴里摳出那塊玉?沒等我這么做,女人抱著頭跳進了波濤洶涌的江水。我朝那顆頭伸出了手,身體不由自主的跟著跳了下去。
我瘋了,一定是瘋了,江水從四面席卷而來的時候,陰冷和黑暗已經將我禁錮。像跌進不見底的深淵,脖子上卡了一雙手,不能呼吸。
隱約中我好像觸摸到了長長的頭發,它纏著我的手而上,越收越緊,越緊越疼。掌心的疼痛像在提醒我什么似的,我努力的睜開眼,江水朝我洶涌而來,本能的往后躲去重摔在實地上。
江水?我撐了撐手下水泥地的路面,猛地睜開眼,被頭頂的路燈刺的眼睛疼,心里一陣酸澀,突然很想哭。手里有東西硌著,握了什么,我攤開手掌,那顆白玉泛著淡淡的紅躺在我的傷口上。
幾乎是下意識的扔掉,我又一次被強行灌入了別人的意志。掉頭就跑,酒店在夜晚亮起的深藍色標識十分的明眼,我要在其他東西被吸引過來之前回到那里。
“姑娘跟我說句話吧。”路邊經過的老婆婆突然停住,轉頭對我裂著滲人的笑,我頭也不回的跑過去,將她甩在了身后,再跑一段距離她又跳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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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跟我說句話吧。”她穿著長長的黑布裙子拖到地上,將腳蓋住了。深陷的眼窩配著嚇人的膚色,眼睛的地方就像夜里覓食的動物散著陰冷的光。沈睿說過這種尋替死鬼的鬼魂不難對付,可總糾纏不清會引來其他的東西。
我學著沈睿收鬼的樣子對它亮出符條,她有些忌諱的退后了些,不想做多的糾纏,我很快的將她甩在了身后。
跑了一段才發現不對勁,怎么酒店還是那么遠?我回頭,她站在離我不遠的地方不死心的看著我:“姑娘……”
我生氣了,心急加上剛才被那塊玉強加了意志,心里堆積的情緒都撞到一起,無名的怒火升起,直接想把符條扔過去:“我知道你要做什么,但你找錯了人,別纏我否則不客氣。”
“嘿嘿。”她不在意的訕笑了兩聲,不知什么意思,我轉頭繼續跑,卻發現前面還有一個她。我回頭望去,還是她,這是不打算放我走。
剛想做些什么,一股沉重的氣息莫名的壓了過來,黑色的影子一閃而過。將她包裹住一陣撕咬,慘叫都沒來得及發出,便被啃食干凈。
什么東西!我慌忙轉身準備逃,黑影唰的一下出現在我面前,高大健壯的體型,因剛吸食過鬼魂,它“得得”的步伐聲異常響亮,一般鬼魂都是沒有腳的。它深色的眸子緊盯著我,仿佛在辨認敵友,如我第一次看到的的那樣,將呼吸都撲到我的臉上。只是這次,氣息像一把把的冰刃,冰涼入骨。
“……楊將軍。”我猶豫了片刻,看到的是馬,卻叫了將軍。它好像聽懂了似的嘶叫了兩聲,低著頭就來碰我。冰涼的觸感弄的我有些發冷,它仔細嗅了嗅,仿佛聞到了食物的味道,張嘴就要咬過來。
手里只有符條,我慌亂的想貼過去,身子一個不穩,整個人慣性的摔在地上。它死死咬著符條,哪怕嘴開始化成黑煙消散,卻毫無懼色的不松口,就像當初那場浴血奮戰的勝利,有著王者風范的良駒。
呼吸都快要停滯,我癱坐在地上,不知怎么辦,跑?可我兩條腿能跑的過四條腿?它冷冷的盯著我,我不敢動彈,脖子上忽然一涼,我低頭看著長度幾乎快刺到它的冷兵器,男人有些沙啞的聲音,帶著陰沉在我身后道:“御崖,松口。”
它呼哧了一下,立即聽話的松開,燒了半截的符條幽幽的落在地上。與符條強對抗的結果是,它的氣息似乎虛弱了許多。可我坐著也不敢動,死盯著脖子上的那把劍,生怕一個不小心,我就身首異處。
“你是何人?”他低沉的嗓音讓我覺得熟悉,是不是聽過?看到戰馬聽話的模樣,腦袋里只有一個人:“楊將軍。”我糾結了會兒,最終給了個籠統的答案:“路人。”
他不客氣的加重了手上的力氣,我哆嗦著腿,劍刃都快嵌入我的肉里。他說:“蟬玉的血和你傷口的血味道是一樣的。”我聽明白了,卻不知道怎么回答,那塊白玉會吸我的血,是為了釋放里面的冤魂?
“有勞姑娘帶上玉,楊某便不取你性命。”雖然迷惑他的目的,我還是連忙點頭,劍還搭在我的脖子上,還敢說不?
他說話算話的拿下劍,我如釋重負的吐了一口氣。回頭想看看,戰馬和楊將軍都消失了,唯留下那塊圓潤的白玉在地上反射著冷光。
要不要就這么走?和這些扯上關系,我總會有麻煩。想了會兒,最后還是乖乖的撿起那塊白玉,我怕冤魂會真的砍了我。生前為人,情感什么的,讓人都會多有顧慮,可冤魂,除了悲怨和恨,大概不會感覺到其他的東西。
不知道是不是戰馬和楊將軍過強的威懾作用,一路上都很平靜,偶爾有奇怪的聲音也只響動了幾下就消失了。不如說,是被吃了,戰馬那如風一樣的速度,快的讓人以為那只是一團影子。
戰戰兢兢的找到地址上的酒店大門,沈睿正在勾搭門口的迎賓小姐。兩個人笑呵呵的,開心的讓我莫名有些不爽,我一路倒霉,他倒過的挺好。我抽了抽嘴角,忍住想抽他的沖動。
“怎么這么晚,遇到鬼了?”他半開玩笑半認真的打趣著。我想說遇到了,看著他笑得像個痞子,頓了頓,將話吞了下去。
“我累了,先進去了。”說完我對他揮了揮手,抬腳沒走兩步就被拽住了,他寬大的手掌抓著我的手掌,絲毫不客氣的扳開我的手,我忍不住吸了一口涼氣。
他看了一眼,臉色變得有些凝重:“你的手怎么回事?”那個丑陋的傷口暴露在空氣里,翻出的血肉邊緣已經開始凝結變硬。我搖了搖頭,不是不愿意說,而是不知道怎么說。
沈睿也不強迫我,只拽著我離開,這次,到是體貼了一些,沒碰我的傷口,而是拽了胳膊。身后傳來那個迎賓小姐的抱怨聲,我有些小得意,嘴上依舊不饒人。
“你要干嘛?又抽什么風。”我不滿的開口譏諷,他卻沒有和往常一樣回擊,察覺到他的反常,我識相的閉了嘴,老實的任由他拽進了房間。
看著房間號,不是我的那個,我有些胡思亂想,心里莫名其妙的的尷尬了,他卻深知我心事太多的模樣,自行開門,看也沒看我:“別胡思亂想,我對你沒興趣。”
臉有些發燙,帶著被戳穿心事的窘迫,我故意扭頭冷哼一聲:“切,收起你那些齷蹉的想法。”
我坐在房間里,看著他搬出行李箱,不知道在翻騰什么。簡單的對他說了這一路的遭遇,他白了我一眼:“你還真沒腦子,什么東西都敢亂接。”
我有些惱羞成怒:“你有腦子,怎么不幫我!”他沒接話茬,只是拿著一堆翻出來的,不知道是什么的東西對我伸過手:“手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