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睿將窗戶打開，一路飆車，風從車窗外面不斷加大力度地涌進來，變成狂風打在我們的臉上，我的耳邊風呼啦呼啦呼嘯的聲音不停地響著，像是在怒吼。我盡量將臉降低減小迎接風的接觸，風大得讓我覺得呼吸不過來。我偏著頭看沈睿，他的發型已經亂了，但是他繼續面無表情地操縱著方向盤，任由風將他的發型吹亂，任由風打在他的臉上，我能感覺到沈睿心里的情緒在不停地翻涌。

終于，我和沈睿在一個水庫旁邊下了車，這是城市之外的一個地方，看不到一處燈火，遠處是大團大團的黑暗，大地一片安靜，只有月亮懸掛在天空之上，給這一片荒涼的地方一點微弱的光。

今晚的天空幾乎沒有云，月亮孤單地裸露在天空中，像高高的燈塔般清晰，月光輕盈照射著大地，在水面上面泛起一層一層的銀波。

我和沈睿在河堤上的空地上面隨意找了一個地方將酒放下，隨后就地坐下了。

沈睿先動手開了一瓶酒，然后自顧自地大口大口地喝了起來。看著他喝了起來，我也動手開了一瓶，像他那個樣子一口氣對著自己就是一陣灌。

“咳咳咳……”可是我剛剛喝了兩口我就岔了氣，我慌忙地將酒放下，不停地咳嗽了起來，酒灑了我一身。

“不會喝酒就不要喝，還說陪我喝，你這個樣子，兩口都喝不了！”沈睿遞了兩張紙過來，數落著我。

“誰說我不會喝，我只是岔了氣……”我接過紙擦著嘴，不甘地看著他，發現他已經喝完了一瓶，在喝第二瓶了。我又拿起酒一陣猛喝了起來：“想我還是……以前的我的時候，我什么沒干過，喝酒這種事情，小意思！”我舉著我喝完的一瓶酒給沈睿看，接著開了第二瓶。

“哦喲，不錯嘛，那你給我說說，你都干過什么？”沈睿看著我的勇猛，沖我舉了一個大拇指。

“那可就多了！”記憶一下子將我帶到遙遠的以前，我還在大學讀書的時候，那段時光雖然很忙，可因為我是一個比較容易知足的人，所以，日子還不錯吧。至少，我是一個有目標的青年，每天就算忙著生計，也會暢想美好的未來，我之前學的是室內設計，一直希望著自己有一天能夠親自裝點自己溫暖的小家，所以一直努力地奮斗著，就是希望有一天可以苦盡甘來。可是現在，一切都打破了，再也沒有什么未來，真是……一言難盡。

“哦？比如說呢？”沈睿抬起頭，眼神透露著好奇。

“服務員啊，傳單員啊，賣花啦，進食品包裝工廠，電話促銷什么的啦，好多好多。”我又想起了我打工的日子，因為沒有錢，也沒有人可以為我負擔多余的學費，為了掙錢，那個時候，我真的什么都做，只要給錢。最后，就差去賣身了。

“你給我講講之前的你，是什么樣子的，生活是一個什么狀態。”

“你想聽么？”

“想。”

“那好吧。”我不自覺地端著酒站起來往前面走了幾步，沖著月光的方向。已經是第三瓶了，這個身體應該是不經常喝酒，我已經有點暈暈的了，看著前面泛著的水波，我感覺到一種眩暈。“讓我，想想應該從哪里講起。”

“我其實，就是一個普通的大學生而已，每天忙著掙錢養活自己。因為父母早亡，我小時候是一家一家親戚將我輪流收養，最開始的時候我住在我的姨夫家里，后來我的姨夫因為有事情要離開，然后又將我交給了我姑姑，姑姑也忙，把我交給大伯……就這樣來來回回，很小我就知道我和別人家的孩子不一樣，到了初二開始，我就知道金錢的重要性。

因為是在別人家里借住，過著寄人籬下的日子，所以從來也沒有什么零花錢之類的，當看著別人都有漂亮的衣服，好吃的食物，討論著玩兒手里的哪個芭比娃娃的時候，你就知道那種作為一個貧窮的小孩子，對外面的世界渴求有多大。

那時候，那種感覺真的太不好受了，尤其到了中學，女生都有攀比的心理，看著那些女生漂亮的衣服，好看的發型，我在心里深深地妒忌。從那個時候起，我就開始留意兼職，找賺錢的方法了。

最開始的時候，都是些找最簡單但比較累的工作，不過我從來不覺得有什么，我覺得只要我可以拿到錢，什么辛苦我覺得都值了。”說到這里，我走到沈睿的身邊坐下，換了另一瓶酒，身子真是越來越沉了。

“女孩子真可怕，什么都要比。”沈睿喝著酒，看著我幽幽地說。

“你懂什么？”聽到沈睿這樣說，我心里一陣窩火：“這根本不是比不比的問題，一個小孩子，在那個時候其實對什么都不是很清楚，可是她知道來自周圍異樣的看法！”

我那個時候，聽到過的最多的就是她怎么那么不愛干凈，一件衣服穿了好幾天了都還不換衣服，不害臊，我們不要和她玩兒。在那時，每次我從人群面前走過去，就好多人在我后面議論紛紛，那時候我就深深感覺到了我和別人很不一樣。所以，這根本不是什么比較不比較的事情，沈睿懂什么，我一直渴望的其實就是和大家一樣而已，可是上天卻不給我這個機會。

我抬頭看著沈睿，他也看著我，眼神淡淡的，拿著酒不停地喝著。

沈睿聽我說那句話，也沒有繼續說下去，只做出了繼續聽的表示。

“記得初三畢業那年，我去打暑假工，當我拿到第一筆工資，一大把錢的時候，我部分工資瘋狂買了一堆衣服，后來回家就看著那堆拿衣服哭了，忽然就覺得一切都空空的，毫無意義。”

“原來你這么慘啊。”沈睿笑了笑。

“你以為我像你，整日游手好閑。我從那個時候就開始懂事了，然后就開始了自己賺錢養活自己的生活。”我白了他一眼，這個人小時候一定沒有吃過什么苦，所以看起來才這么無所謂。

“我？我怎么了……像我這么棒的男人上哪里去找啊？！”沈睿看著我對他翻白眼，辯解著，夸自己的時候，重重地拍了拍自己的胸口。

“你給我說說，你和唐欣悅還有趙銘是怎么回事？”終于還是問到了正事上面來，我盡量按耐自己的好奇心，裝作隨意地問。

“啊，我們三個啊？”沈睿已經喝了六瓶了，他忽地將雙手展開，就地躺了下去，喃喃地說，“我們三個，我們三個其實沒有什么好說的。無非就是高中的時候在一起上學，是好朋友罷了。”沈瑞翻了個身，將臉沖著我說：“其實，我也是個窮孩子，小的時候連球鞋都沒有穿過，唯一的一雙球鞋還是哥……”說到這里沈睿的聲音漸漸小了下去，我沒有聽清他后面說的話。

“嗯，其實我也是吃過很多苦的，你看不出來罷了。”沈睿說著又喝了一口酒，說道。“我也沒有親人，我高中的時候，就是和趙銘，唐欣悅我們三個人玩得很好，他們兩個雖然家里不缺錢，可是也不嫌棄我，欣悅更是在很多時候對我進行接濟。”

“接濟？你這個樣子還需要接濟？”我看他一天到晚很閑的樣子嘛，不過，他剛剛說什么？唐欣悅接濟過他？那唐欣悅看來是個很善良的人，那他一定很喜歡吧……我腦子有點暈暈的，身子有些撐不住，我慢慢躺在了地上，眼睛看著前面的沈睿，感覺他離我好遙遠，我又坐起來，看到他就在前面一米左右的地上又感覺他離我不遠。

“唉，都給你說你看不出來，我小的時候也是孤兒啊，你比我好多了，至少還是由親人撫養的，我是在孤兒院被人領養的。”沈睿抬起頭看著我，他的眼神里面透露出一種經歷過許多世事的情緒，這個時候我看到他退去平時的表情，感覺我終于觸碰到了一點他心里面一直隱藏的東西。

他就那樣躺著，好像沒有力氣的樣子，手往前面伸著，好像等人解救，他的風衣已經被他弄得皺皺的了，頭發也被弄得亂七八糟，完全沒有了平時的神采，給我的感覺卻比平時真實得多。

“被人領養？”聽到他這樣說，我倒是有點吃驚了，不過他該不會在騙我吧，這個家伙好多話都不能聽。“那你現在是和領養你的人住在一起？”

“沒有，因為一點矛盾，我早就搬出來了。我也很早就開始了自己賺錢養活自己的生活，那時正和你差不多，也是上高中了。高一下學期，我和我叔叔鬧了矛盾獨自一個人跑了，就這樣再也沒有回去過，他也沒有找過我。”沈睿躺正，兩眼望著天空“那個時候，我開始了我人生最艱難的時候，身上僅僅有兩百塊錢，還面臨著要交學費的事情，于是我去找工作，可是那工作的薪水還不夠我的生活費呢。我原本是打算不讀了的，后來，開學后的一個星期趙銘和欣悅找到我說，他們幫我把學費交了，還說他們可以給我提供住的地方。”沈睿看著那什么都沒有的天空，回憶的時候臉上一直帶著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