捕鱼机如何接线

4 真實的謊言虛構的

4真實的謊言,虛構的真實

國王的耳朵,是驢子的耳朵。毛茸茸的,驢子的耳朵。一顫一抖的,驢子的耳朵。

》埃及神話,國王的耳朵是驢子的耳朵,田中秀英,中川正文譯,講談社)

老鼠漫步在夜路上。

在這里,夜跟黑幾乎是同義詞。

當自然光退去后,這里就成了漆黑一片的世界,所有的一切都被涂得烏漆抹黑。

有時會從只能勉強遮蔽風雨的棚屋里,透出細微的亮光,不過幾乎馬上就會熄滅,只剩下黑與寂靜與連衣服底下的肉體都會凍僵的嚴寒,支配著暗夜。連嘴里呼出來的白色氣息,都會被黑暗吞沒。

老鼠突然仰望天際。

有無數顆星星閃爍著。天是晴朗的。

明天早晨大概會更冷吧。又會有好幾個人在寒風中死去。

滿天恒星下殘酷的命運。

這塊土地上,沒有一個人會覺得冬天的星空是美麗的。

老鼠停下腳步,凝視著遠方耀眼的都市。

聳立在黑暗中的光之城,神圣都市NO.6。

仿佛摸到的東西全都會變成黃金的米達斯國王的神話一般,都市整體閃耀著金色光芒。

在冰凍的黑暗中,老鼠淡淡地笑了。

米達斯國王得到點石成金的能力,卻從此不能吃東西,連最疼愛的女兒也被他自己變成金塊。他終于領悟到自己的貪念與愚蠢,懇求神明原諒。

NO.6,你呢?

俯視著漆黑,獨自散發光芒的欺瞞與虛構的都市啊,有一天你也會跪地求饒嗎?

不過,沒有任何一個神明會原諒你。你會身穿金縷衣,崩塌、燒盡、灰飛煙滅。

我一定會活下去,活下去,親眼看著你的命運落幕。

老鼠重新裹好超纖維布,再度邁開腳步。

被紫苑取名為哈姆雷特的小老鼠從超纖維布中間冒出頭來,輕聲吱吱叫。

對,我要活下去,就像過去一樣,就算甸匐在地上,也要想辦法活下去。避開所有危險,養精蓄銳,儲備實力,準備給敵人致命一擊。

保住性命,想辦法活下去,一定要做到……

老鼠伸手摸了摸褲子后面的口袋,里面有火藍的字條。

沙布被治安局抓走了。救她。火

他還沒拿給紫苑看。

到底該怎么處理這張紙條呢?老鼠傷透腦筋。

他不知道是該丟了呢?還是干脆遞給紫苑,撒手不管。

他很清楚,傷腦筋、無法下定決心或是覺得迷惑,對自己而言是多么危險的事是左還是右、是上還是下、是戰還是退、是舍棄還是守護,剎那的判斷,將決定生或死。

他從來也沒有判斷錯誤,所以才能活下來。

這張紙條有危險。

那么,就丟了吧。

跟可能會成為致命傷的迷惑,一起埋葬在黑暗里吧!

這就是正確答案。

為什么不照辦?

為什么要特意花大筆金錢,委托人調查監獄?

真是的!我怎么會這么愚蠢呢……

他停下腳步。

老鼠站在原地,凝視著黑暗。那是一處生長著稀疏雜木的斜坡,離他居住的地下室數十公尺遠處。

“誰?”

老鼠低聲問。

寒風吹拂,光禿禿的樹枝搖晃,頭頂傳來一陣干枯的聲音。

黑動了,傳來比風聲還要謐靜的落葉足踏聲。

“你發現得也太晚了點吧?”

響起呵呵的簡短笑聲。

二點都不像你,你在發什么呆啊?”

“原來是你,借狗人。”

借狗人的黑色頭發跟褐色皮膚都便于他隱藏在黑暗里。可是他都走到這么近了,我卻沒有發現,實在太大意了。

我是怎么了?

“還好來人是我,你如果再那樣不經心的話,命再多也不夠你活,伊夫。”

借狗人叫出老鼠的藝名,又再度簡短地笑了。

“我從不覺得你是安全的對象,特別是在夜路上埋伏我的時候。”

老鼠一面這么回答,一面往后退了半步。

“有何貴干,借狗人?不可能已經掌握到情報了吧?”

借狗人的語調變了,揶揄的聲音不見了。

“發生緊急狀況了。”

“緊急狀況?”

“剛才……其實是滿早的時候,紫苑來找我。”

“紫苑?”

閃過一股類似疼痛的不安。

“跟洗狗的工作沒關系。他丟了一件灰色外套給我,追問我是不是從監獄里拿出來的。”

“灰色外套……女裝嗎?”

“沒錯。雖然肩膀的地方有點破,不過是件高級品。是我從監獄那邊拿到,賣給二手衣店的衣服當中的一件。”

沙布,那個少女的嗎?

老鼠別過頭,嘆了一口氣。

“然后呢?”

“然后呢?我還想問你呢!這是什么戲碼啊?老鼠。紫苑說外套是他朋友的。也就是說,他的什么朋友之類的人,是被抓進監獄里的犯人。而你,中午才給我錢,要我去搜集監獄的情報。別告訴我這兩件事情無關,連狗都不會相信啦。你打算去救紫苑的那個什么朋友嗎?”

老鼠無法回答,因為他無法肯定也不能否定。

“怎么可能嘛,你怎么可能為了不認識的人不要命。”

“不一定會死。”

借狗人在黑暗中深呼了一口氣。

“你在說什么夢話!那可是監獄耶!就算你成功潛入,也不可能活著出來。老鼠,你不要有這種愚蠢的想法啦。”

“咦?你居然也會擔心我,真讓人意外。”

“我才不會擔心你咧!老鼠一只,要死要活關我屁事。但是,紫苑呢?那家伙知道朋友在哪里羅!他不是一個天然呆的大少爺嗎?他一定認為監獄不過是個服刑的地方而已,只要提出面見的申請,就能見到朋友。如果你不阻止他,那家伙一定會去,然后……沒命。”

借狗人沉默后,夜仿佛更黑了,連樹枝也寂靜無聲。

“你在這里等我,就是為了說這些嗎?真是辛苦你了。”

老鼠往前,抓住借狗人企圖避開的肩膀。只要察覺到氣息,他就能將對方的動作摸得一清二楚。

“紫苑想怎樣,是他的事,跟我無關。”

“那你為什么要偷偷摸摸地四處探聽?為什么要瞞著紫苑搜集監獄的情報啊?”

老鼠使力,緊扣骨瘦如柴的單薄肩膀。

借狗人痛苦地叫了出來。

老鼠在他的耳邊呢喃地說:“別多管閑事,你只要做好我委托的工作就好。”

手放開了,借狗人單薄的身軀差點站不穩。

“你只對紫苑說了外套的出處,并沒有提及我委托你的事情。”

“當然。”

“老鼠,紫苑會自己跑去哦。”

借狗人甩甩麻到指尖的手臂。

“那家伙以為你什么都不知道。那么,他就會瞞著你自己去。他一定覺得不能把你拖下水,對吧?”

“你又知道了?你是紫苑他爸嗎?”

“不是爸爸也知道啦。那家伙的個性如何,你應該比我更清楚才是,所以你才會瞞著他私底下運作,不是嗎?”

“羅嗦!”

老鼠的聲音變得粗暴起來,他的情緒動搖,氣息混亂。

不過,借狗人仿佛不在意似地繼續說。

“如果他是你不想失去的重要的人,就好好保護他到最后。為了守護他,就別顧形象了吧。笨蛋!你以為自己有辦法耍帥,瞞著他,什么都自己一個人解決掉嗎?別那么自大了吧。”

“借狗人!”

借狗人比老鼠的一步快一秒往后退。膝蓋著地,帶著淺笑。

“你輸了,老鼠。”

“你說什么!”

“有必須要守護的東西的你,輸了。那是這個地方的游戲規則,不是嗎?你認命吧。”

老鼠一蹬,跳到借狗人面前,將打算脫逃的對手撂倒在地。

“你說我輸了?少用這種開玩笑的口吻跟我說話。”

“我沒有開玩笑。老鼠,如果是以前的你,哪有這么容易就被我挑撥,也不可能走在夜路上還呆呆地想事情。”

借狗人以異常冷靜的聲音說:“放開我。”

他站起來后,又嘆了一口氣。

“你還沒注意到嗎,老鼠?”

“什么?”

響起仿佛要劃破空氣的尖銳口哨聲。

就在口哨聲響起的同時,借狗人后退了幾步。

漆黑的四方,出現許多個赤紅的小火焰。不需要多少時間,老鼠就發現那是狗的眼睛了。

不知不覺被狗包圍了。

所有的狗都安靜無聲,一步一步地縮小圈子。

“這些狗是我訓練來看門的,可不像中午那樣羅。”

借狗人的聲音從比剛才更遠的地方傳來。

“你毫無自覺地就踏入狗包圍的圈子里了。真是無法想像的失誤啊,老鼠。這就是你現在的弱點。別說紫苑了,你連你自己都保護不了羅!”

在瞬間的沉默后,傳來簡短的命令。

“上!”

狗跳躍。

兇猛又柔軟的身體從蹲著的老鼠頭上飛越而過。

老鼠站起來,用力一踢。

嗚~~

第一次有狗發出聲音,接著撲倒在地上。

老鼠絲毫沒有喘息的機會,下一只狗撲上來了。它立刻緊咬老鼠卷上超纖維布的手腕。

老鼠將那只狗摔落地面,背對著一棵雜木站著。

“借狗人,你再繼續胡鬧下去,我可就不客氣了。”

老鼠抽掉小刀的皮革套,調整氣息,數了數紅色火焰。

還有四只。

“你最重要的狗被我割斷喉嚨你也不在乎羅?”

幾乎從剛才相同的位置,傳來借狗人的聲音。

“有本事你就試試看啊。剛才只是準備運動,接下來可就不會像剛才那樣優雅地一只一只上,會全部一起攻擊你。”

借狗人還沒講完,老鼠就往聲音的方向跳。幾乎在同時,肩膀傳來溫熱的刺痛。

“閃開!”

刀柄敲到狗的額頭。

隨著衣服破裂的聲音,黑狗摔向后方。

“借狗人!”

抓住長發,拉倒。

壓住身體,抵住褐色的喉頭。

“叫你的狗退下,不然的話……”

借狗人呵呵地笑。

“不然的話怎樣?殺我嗎?”

“如果你想的話。”

“你連一只狗都不敢殺,會殺我?”

這次換老鼠輕聲笑了。

“因為我今天沒帶替換的刀子。”

“什么?”

“一沾上狗血,刀子會鈍。我是為了你,才不弄臟刀子的。”

借狗人的身體顫抖了一下。

“混帳,住手!你敢殺我看看,我的狗會全部撲上來,將你五馬分尸。”

“是嗎?你不是它們的頭頭嗎?我聽說好像頭頭被擊敗的狗會喪失戰斗力耶。”

“沒、沒那回事!住手啦,很危險耶。”

“叫狗退下。”

“知道了啦。”

借狗人一彈指發出聲音,狗狗們立刻變換方向,瞬間消失在黑暗中。

“原來如此,你訓練得很好嘛。”

“謝謝夸獎。雖然我不覺得高興。你很重耶,能不能下來了?我跟你不用在這里演愛情片。”

“那正是我的心聲。就算在舞臺上我也不要。”

放開借狗人的身體,收起刀子后,老鼠再問一次。

“你為什么要這么做?”

拍拍沾在衣服上的枯葉,借狗人嘖了一聲后,說:“這是為你準備的特別課程。”

“你說什么?”

“你沒有自己想像中的強。我只是想告訴你這一點。你的確很厲害,能跟我的狗對抗到這種地步的人,還沒幾個。”

“謝謝夸獎,雖然我一點也不覺得高興。”

“但是,你并不是超人也不是怪物,你只是個人。而一個人能做的事情,畢竟有限。”

肩膀傳來微微的疼痛,血沿著手臂流下來。

這是四年前紫苑幫忙處理槍傷的地方。

老鼠突然這么想。

“老鼠。”

傳來紫苑的呼喊聲。提燈的光線愈來愈接近。

“唷,大少爺親自來迎接了,那么,我就閃人了。”

借狗人這么說后,又飛快地加上一句。

“老鼠,NO.6部有奇怪的騷動。”

“奇怪的騷動?”

“詳細狀況要調查后才知道。我聽說正在流行怪病,不過并不是很確定,我會再深入調查的。還有,關于監獄內部的情報也快到手了。那里好像也有不太尋常的變動。看來再過不久,就會有好戲上演了。狗鼻子嗅到味道了。所以……”

“所以?”

“我助你一臂之力。”

借狗人伸出手,用力拍打老鼠的肩膀。

傳來一陣劇痛。

老鼠呻吟,壓著肩膀跪了下去。

“閃了。再跟你聯絡。”

借狗人的動作比剛才的狗還要迅速,混入黑暗中,漸漸遠去。

相反地,紫苑的腳步聲愈來愈近。

“老鼠,發生什么事了?”

紫苑用提燈照著站起來的老鼠,匆地瞪大了眼睛。

“怎么了?你這不是在流血嗎?”

“被狗偷襲。”

“被狗偷襲?為什么?”

“是野狗。大概把我當成可愛的小白兔了吧。對了,你為什么來這里?”

哈姆雷特從紫苑的上衣口袋里探出頭。

“是它來叫我的。我以為你出事了。”

“所以你是來救我的?就憑一盞提燈?”

“沒錯。”

紫苑拿著提燈靠近傷口一看,皺起了眉頭。

“要趕快清理傷口才行。我們回去吧。能走嗎?”

“當然。”

紫苑大概是想扶老鼠,他將手插進老鼠的腋下。

老鼠撥開紫苑的手,一個人邁開大步走。

肩膀好痛。

然而絕不能依靠朝自己伸出的手。

只要嘗過依靠的甜頭,就再也無法獨立了。

伸到面前的他人之手,總是那么唐突,又隨興就消失。就是這個樣子。

一回到地下室,紫苑的動作開始迅速起來。

察看傷口、洗凈、消毒。

“又要縫嗎?”

“很抱歉,你的傷似乎沒那么嚴重。”

紫苑蓋上急救箱,很罕見地笑得很得意。

“你以為會跟四年前一樣,有點害怕,對吧?”

“什么有點,感覺一到你手上,就連被蚊子叮,你都要縫。”

“你怎么這么說,我到現在還認為四年前的處理是正確的呢。”

四年前,臺風夜。

對,第一次遇到紫苑的那個夜晚,NO.6正處于暴風雨中。

那天夜里,仿佛邀請股敞開的窗戶;窗戶里,紫苑十二歲的臉龐;“你受傷了吧?我幫你包扎傷口”這么令人意外的話;縫合好傷口的那一瞬間,展露的滿足笑容;可可亞的甜;櫻桃蛋糕令人身心蕩漾的美味;床鋪的舒適;一張開眼睛,就聽到身旁沉穩的呼吸聲,這些都還很鮮明地留在老鼠的腦海里。

想忘也忘不掉,想丟也丟不盡。

那天夜里,體驗到那些仿佛奇跡般的事情,即使已經過了四年,也毫無褪色,仍栩栩如生地留在這里。

人們稱那個為回憶,取名為記憶。

也可以叫做命運。

嘲笑不帶任何條件就接受他人,想要拯救他人的人天真,是很容易的事。

事實上,正因為拯救了自己,紫苑幾乎失去了他當時所擁有的權利與幸運。

一路接受培養而長大、不知人間疾苦的菁英,怎么會這么天真呢?

如果能這么嘲笑紫苑的話,該有多輕松。

想要嘲笑,卻如此痛苦;想要忘記,卻如此鮮明;想要丟棄,卻如此沉重。

“紫苑。”

“嗯?”

“你真的那么想嗎?”

正在包裹繃帶的紫苑停下手來。

“四年前的事情。你真的覺得是正確的處理嗎?”

“這個嘛,因為是在有限的條件下……至少那已經是我能做的全部了。如果是現在的話,我應該可以縫得高明些吧。”

修長的手指,看起來很靈巧的手正如給人的印象一般,靈巧地裹著繃帶。

“不光是傷口的事,我指的是那晚發生的所有事情。一將繃帶前端仔細地綁好之后,紫苑沉默地盯著老鼠的眼眸。

“那一夜,讓你的人生有了一百八十度的轉變,你現在還能斷言當時你所做的事沒有錯嗎?”

“嗯。”

聽到這么干脆的回答,讓老鼠覺得好無趣。

“你不后悔嗎?”

“嗯。”

“一點也不嗎?”

“嗯。”

“為什么?”

“老鼠,我不懂你這個問題的意思,不過,搬到下城之后,有時我也會想,如果時光倒流,回到四年前的那個夜里……回到遇見你之前,我會怎么辦。”

紫苑靦腆地笑了笑,將急救箱放回柜子里面。

“我想過不只一次,然而答案卻只有一個。不管給我多少次機會,讓我回到那個夜晚,我會做同樣的事。我會打開窗戶,等你來。”

“即使知道前方等待你的是毀滅?”

“沒有什么毀滅啊,我也不認為現在在這里做這種事是毀滅。對吧,克拉巴特?”

一只茶色的小老鼠站在堆積成山的書上點頭。

“它不是哈姆雷特嗎?”

“哈姆雷特在床上睡。”

“啊……是哦,都是你愛亂取名字,反而愈搞愈復雜。”

“連名字都沒有也太可憐了,它們都很聰明又勇敢,剛才也是哈姆雷特告訴我你有危險。”

“它找錯對象了。你來救我,也起不了什么作用。幸好你來的時候,我已經把狗趕走了,要不然的話,現在的你大概傷痕累累了。”

“嗯,這個有可能。”

老鼠站了起來,抓著紫苑的胳膊。

“你聽好,以后別再這么做了,不管發生什么事,你都別想要來救我。”

紫苑的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著老鼠。

老鼠抬起下巴,咬緊牙根。

“聽到了沒?給我記好,你太弱了,不懂戰術,也沒有心理準備,就像一只從鳥巢里掉下來的雛鳥,啾啾地叫著,下場就是被狐貍吃掉。所以,至少別自己呆呆地靠近危險,絕對不可以。用點腦筋吧,讓你優秀的腦漿好好工作,判斷狀況。真是的!沒帶武器就往黑暗里跑,真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什么都沒想。”

“你說什么?”

“危險啦狀況啦,我根本沒去想。還來不及想就沖出去了。”

“紫苑,所以我說啊,別再做那種愚蠢又輕率的事情了。”

“那我應該怎么做?”

“什么都不用做。沒有你能做的事情,你乖乖躲在棉被里就夠了。”

紫苑垂下雙眼,搖搖頭。

“我做不到。明知道你遇到危險,卻什么都不做,乖乖待著,這種事我做不到,我還是會沖出去找你。”

“你來只會礙手礙腳。”

“好傷人。”

“是事實。”

“老鼠……你講得沒錯。我一點用都沒有。我不懂如何打架,更無法傷害別人。”

“對,最低層級的戰士,不,應該說是完全不及格,所以你別妄想戰斗。你根本無法照顧別人,甚至連自己都不知道能不能保護好,不是嗎?所以你什么都別做。拜托你,別靠近危險地帶。”

我在講什么啊!

老鼠再一次咬緊牙根。

我在說什么?

我干嘛這么認真?

為什么要想辦法阻止紫苑?

紫苑會自己跑去哦。

借狗人低沉的聲音再度浮現在腦海。

沒錯,紫苑會自己一個人去吧。

不會求我幫忙,甚至不會跟我說,就前往絲毫不可能讓他生還的地方。

完全不懂戰斗技巧,不懂流血時的痛苦與殺意的恐怖,就悄悄地離開這個地方

你這個頑固的、沒用的、不知天高地厚的超級混蛋。

“無法解釋的。”

紫苑輕聲地說。

“什么?你有說話嗎?”

“這是無法解釋的,老鼠。就算我趕過去,也無法救你……我救不了你。我腦袋里很清楚這一點。”

“很好。你唯一能自豪的,不就是那顆腦袋里的東西嗎?既然清楚,就該好好順從。”

“不要。”

紫苑緊抿著嘴巴。

頑固的表情,同時也是隱藏著深邃強硬意志的表情。

老鼠第一次看到紫苑這樣的表情。

“這是無法解釋的!剮才哈姆雷特來叫我的時候,我好不安。你出事了。說不定你會死。這種時候,你要我在腦袋里算計,告訴自己去了也沒用,告訴自己乖乖待著就好嗎?我做不到,怎么可能做得到。有沒有那個能力、能不能救得了你……誰有辦法冷靜思考那些!笨蛋!”

這是第二次被紫苑罵笨蛋。

那時候也跟現在一樣,老鼠根本沒料到紫苑的憤怒會爆發。

第一次的時候,老鼠對紫苑這么說:“別為了別人哭,也別為了別人打架。哭泣跟戰斗只能為了自己。”

紫苑回答聽不懂。

他的確不懂。

因為他現在又為了別人,沖進黑暗中。不管理性警告他危險,就這么沖進黑暗危險,太危險了。

對自己而言,紫苑的存在是腳鐐,這點我早就覺悟了。

然而,也可能相反。

我也有可能成為紫苑的手銬。

就是因為這樣……

老鼠從眼前的少年身上別開視線。

就是因為這樣,人類才難搞。

關系愈密切,枷鎖就愈重,不再能夠自由的行動,只為了自己而活變得困難。早知道還不如不相識。

也許真是這樣。

也許有一天,你會這么怨嘆,紫苑。

紫苑覺得好難受,他噘著嘴問:“老鼠,你為什么不說話?”

“沒為什么。”

“你想笑就笑,反正你覺得我講的都是無知之人的戲言而已,對吧?沒關系,你就笑個夠吧,笑啊。”

“等等,紫苑……我又不是在笑你……我只是在告訴你,接近烏云、接近危險是很危險的事而已。”

“那種事情我知道!可是,我就是擔心你啊。我不能擔心你嗎?我沒有擔心你的權利嗎?”

“權利……你在講什么啊,紫苑?”

“是你逼我的啊!”

紫苑握緊拳頭,敲向書架。

堆積如山的書全倒了下來,克拉巴特尖叫著躲進老鼠的衣服里。

“抱歉,我太激動了……我沒有要吼你的意思。”

“不會,你激動的表情也滿有魅力的,有機會我還想再看看呢。”

“跟你在一起,我好像常常激動,原來我是這么感情用事的人,連我自己也嚇一跳。”

“你一直都是感情用事的人,感情總是駕馭理性。率直地順從自己的感情并不可恥。四年前也是。在你還是NO.6菁英候補時,你就順從自己的感情,接受了我。”

那是好不容易才能聽清楚的輕聲呢喃。

紫苑垂著頭彎下身,唇輕輕貼上老鼠的唇。

啪!

有本書從哪里掉下來的聲音。

老鼠抬頭問:“這該不會是感謝吻吧?”

“只是個晚安吻。”

“晚安……啊。”

“明天我要幫狗剃毛。有好幾只長毛狗,可是借狗人都放著不理,害它們的毛都打結,快要得皮膚病了。”

“我才剛被咬而已,管他長毛還是短毛,我不想聽狗的事情。”

紫苑笑了出來,伸出手揮了一下。

“那晚安了。”

“嗯,祝好夢。”

“你也是。”

紫苑消失在書后。

可能想要跟他一起睡吧,克拉巴特鉆出老鼠的衣服,跟了上去。

“晚安吻嗎?”

老鼠用手指輕輕撫摸嘴唇,往椅背靠去。

“撒謊,原來你也會。”

空腹感、疲勞感及傷口疼痛感全都遠離,取而代之的是體內慢慢涌出的東西。

難以區分是悲哀還是寂寞的東西。

這是什么?

突然有溫熱的水滴滑過臉頰。過了好一段時間,才發現原來是淚水。

我老早就忘了如何哭泣。

好咸。

感覺就像加了太多鹽的湯。

老鼠曲起雙腿,將頭靠在腿上,慢慢地喝下滲透到嘴里的淚水。

1 生與死4 真實的謊言虛構的3 天涯的盡頭2 地獄里的現實2 滾吧2 第一幕第二場人物介紹4 無限的恐懼2 僅此一次1 寧可忘了自己4 夜風中1 寧可忘了自己5 虛偽的另一面3 名為理性的武器2 僅此一次3 換場3 名為理性的武器人物介紹3 萌芽的東西1 濕漉漉的老鼠插圖4 災難的舞臺人物介紹4 夜風中人物介紹4 熄滅了吧熄滅了吧2 地獄里的現實1 我所看見的事2 神明的場所3 萌芽的東西3 天涯的盡頭1 生與死2 是誰送終4 熄滅了吧熄滅了吧4 冥府的天使3 天涯的盡頭3 萌芽的東西4 白色迷霧之名后記5 光亮的城市3 魔與圣5 光亮的城市4 冥府的天使1 給遠方的祈禱4 熄滅了吧熄滅了吧3 萌芽的東西2 地獄里的現實4 夜風中3 萌芽的東西3 泥土塑成的生命1 最后的擁抱3 萌芽的東西5 不實的歡愉4 無限的恐懼2 神明的場所1 寧可忘了自己1 美麗的東西1 濕漉漉的老鼠1 寧可忘了自己3 天涯的盡頭5 光亮的城市2 僅此一次3 名為理性的武器2 靜的風景3 換場4 白色迷霧之名4 夜風中1 序幕3 停止這場殘忍的戰爭4 快把一切揚棄2 神明的場所5 光亮的城市4 熄滅了吧熄滅了吧1 寧可忘了自己后記2 寧靜的序幕5 通往未知的光5 通往未知的光3 換場4 夜風中4 快把一切揚棄插圖2 是誰送終2 是誰送終5 通往未知的光1 我所看見的事3 換場3 換場2 第一幕第二場后記1 最后的擁抱3 停止這場殘忍的戰爭5 各種欲望之中3 為了活命而逃亡后記5 各種欲望之中后記
1 生與死4 真實的謊言虛構的3 天涯的盡頭2 地獄里的現實2 滾吧2 第一幕第二場人物介紹4 無限的恐懼2 僅此一次1 寧可忘了自己4 夜風中1 寧可忘了自己5 虛偽的另一面3 名為理性的武器2 僅此一次3 換場3 名為理性的武器人物介紹3 萌芽的東西1 濕漉漉的老鼠插圖4 災難的舞臺人物介紹4 夜風中人物介紹4 熄滅了吧熄滅了吧2 地獄里的現實1 我所看見的事2 神明的場所3 萌芽的東西3 天涯的盡頭1 生與死2 是誰送終4 熄滅了吧熄滅了吧4 冥府的天使3 天涯的盡頭3 萌芽的東西4 白色迷霧之名后記5 光亮的城市3 魔與圣5 光亮的城市4 冥府的天使1 給遠方的祈禱4 熄滅了吧熄滅了吧3 萌芽的東西2 地獄里的現實4 夜風中3 萌芽的東西3 泥土塑成的生命1 最后的擁抱3 萌芽的東西5 不實的歡愉4 無限的恐懼2 神明的場所1 寧可忘了自己1 美麗的東西1 濕漉漉的老鼠1 寧可忘了自己3 天涯的盡頭5 光亮的城市2 僅此一次3 名為理性的武器2 靜的風景3 換場4 白色迷霧之名4 夜風中1 序幕3 停止這場殘忍的戰爭4 快把一切揚棄2 神明的場所5 光亮的城市4 熄滅了吧熄滅了吧1 寧可忘了自己后記2 寧靜的序幕5 通往未知的光5 通往未知的光3 換場4 夜風中4 快把一切揚棄插圖2 是誰送終2 是誰送終5 通往未知的光1 我所看見的事3 換場3 換場2 第一幕第二場后記1 最后的擁抱3 停止這場殘忍的戰爭5 各種欲望之中3 為了活命而逃亡后記5 各種欲望之中后記
主站蜘蛛池模板: 张家港市| 响水县| 丰都县| 邵阳市| 丹东市| 云安县| 六枝特区| 聊城市| 青神县| 湾仔区| 鸡东县| 平原县| 益阳市| 灵石县| 佛学| 集安市| 江都市| 金坛市| 敦化市| 桓台县| 盖州市| 武功县| 桂东县| 宁海县| 闵行区| 伊通| 淮阳县| 正镶白旗| 隆尧县| 句容市| 富民县| 温州市| 昭通市| 宣城市| 舟曲县| 株洲县| SHOW| 凤阳县| 麟游县| 梅河口市| 天全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