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陣眩暈感後,方皓澤身下再度傳來踏實感,他睜開眼睛一看,四周又是熟悉的吳州州衙後院客房的景象。
重回肉身,一陣因果纏繞的感覺就浮現出來。方皓澤下意識地將意識投入識海,神職火焰周圍原本才稍稍轉淡的黑色煙塵,此時又濃重了許多。
“好在及時利用貢院中的神力,到文公神國中轉了一圈,得到了些許的幫助,應該很快就能將這隱患去除了?!狈金勺匝缘馈?
此前,神格玉盤已經預警,隨著謠言的傳播,受到世界原力關注度就會升高。正因爲如此,方皓澤才著急地僞裝成凡人神魂,強行進入文公院,藉著神職契約,叫那文公幫了自己一把。
好在,這文公也跟預料中的一樣,是四階的神袛,方皓澤的僞裝倒是成功了。
“可是,這番行動,也只完成了一半的目標。至少大皇子的威脅還沒有去除,這又是難辦?!?
輕嘆了一口氣,他站起身子,之前在這房間中施展神術構建的神力屏障還在。於是伸出一根手指輕點,將這神力消弭,外面的聲音又傳了進來。
走出屋門,明顯感覺天色轉暗。自己在那神國之中只呆了一會,怎麼金陵城就天黑了?
好在明雲見到方皓澤出了門,也適時地走上來:“神子已經施法結束了?哺食就快開飯了,管家黎亭復已經著人來問過一次,我想著神子可能趕不上晚飯,就回絕了。”
“不過管家也說了,州衙的廚房之中,隨時都有廚師,若是神子你餓了,再稍等一個時辰,我就去幫你要飯?!泵麟呑叩缴磉呎f。
“我吃不吃無所謂,你自己吃吧,爲什麼要等一個時辰後?”方皓澤不以爲意地點了點頭道。他這身體自從恢復了四階之後,對食物已經沒有要求了。
“哦,管家說了,秋闈副考官衡子平和一衆兵丁,雖然人關在州衙的大牢中,但是飲食肯定不能跟犯人一樣,所以也都由州衙內的廚房做了送去?!泵麟吔忉尩馈?
“你這話倒是提醒了我?!狈金陕牭竭@解釋,眼神突然一亮。
原來,這一日他自從去貢院拜訪學政劉標,想的只是如何消弭謠言。卻意外得知,謠言已經擴散到了某種程度。
隨後,他回到州衙中後,又聽到黎瑾瑜說,從白玉京中即將過來的一位欽差,還是大皇子的黨羽。這位欽差,名義上是來審理自己舞弊案,但大家都知道,他實際上是來坐實舞弊案的。
連接兩件事情壓在身上,方皓澤一時間就將衡子平先放在腦後了。
“這衡子平,卻是一個突破口?!狈金尚难e自言。
“你等下去打聽一下,那衡子平在州衙大牢中的具體位置,夜裡我要去大牢一趟,這衡子平我還有用?!狈金上肓讼耄瑢γ麟叿愿赖馈?
“神子如今的舞弊謠言,都是那衡子平一手造成的,我想著神子從昨夜到今日都在奔波,估計騰不出時間去責問那位小人呢?!泵麟呉荒槻t然說。
“我這就去找黎亭復,跟他打聽那衡子平的牢房號?!?
卻說州衙的牢房,其實也是吳州州衙建築羣的一部分,離這後院也不是很遠。
“恩,你去吧,不要引起過分的注意就好。”方皓澤點頭。隨後,他又擡頭看了看天空:“天就要黑了,你去回吧?!?
秋闈之後,暑氣未消,金陵城的黑夜比冬春時節來得要晚一些。
離金御道街隔了好幾個路口,約莫幾里路外的一條城市主幹道邊,有一戶人家正在點燈。
這戶一看就是高門,門樓修的氣派,紅木爲樑,雕欄畫棟。兩頭石獅子蹲在門前,很是氣派。
此時,一個下人模樣打扮的少年,正提著兩盞明亮的燈籠,往門頭上掛去。這燈籠將大戶人家的門前照亮,尤其是門頭處那塊題著李府的牌匾,更是清晰。
金陵城是陪都,除了住著不少功勳之家,自然也有書香門第。眼前這李府,其主人正是金陵城學界重要領袖,致仕在家的原翰林李侍。
李侍做官幾十載,在翰林院中也只做到五品,但是致仕之後,卻在學林中立下了一些名聲,在金陵城中也頗有地位,很受一些學子的愛戴。
李侍年紀大了,比較注重養生,門前下人還在點燈的時候,就已經早早上牀休息了。
李府深處的正宅主屋,精緻的架子牀上,這時已經進入了夢鄉,正在做一個夢。
這裡盡是樓臺廣廈,建築之間,還有淡淡的清光照耀,隱隱約約的傳出絲竹歌聲,不似人間之相。
夢裡不知身是客,這李侍隨意地走在花草亭臺間,眼見都是雕鏤朱閣,金玉琉璃鋪地,心裡十分歡喜。
他走了一會,前方卻有一位身穿白色儒服的年輕儒生來到面前拱手道:“這不是金陵城李侍大人嗎?”
“正是在下,不是這裡是何處所在?老朽冒昧到訪,卻是打擾了。”李侍回了一個禮,也客氣道。
“李大人請看,這裡卻不是一般地方,是天下讀書人嚮往的歸宿。尤其是面前這座建築,更是等閒難進呢?!边@位儒生往李侍面前一指。
李侍隨著那手指一看,視線之中一片模糊,突然間又清晰起來,再左右一看,自己竟然換了一片空間。
眼前又出現了一片龐大的書院建築,那大門上卻寫著“文公院”三個大字。
“這裡莫不是……”李侍也讀了一輩子書,對這文公院並不是一無所知,此時一看這建築,又看了看四周不似人間的景象,心裡就有了一點底。
這位老人,對生死的事情並不避諱,因此就對身邊的白衣人道:“敢問這位神人,老朽是否已經作古了?”
“李大人說的是哪裡的話,今夜你不過是偶有所感,降落到此而已,天亮之後醒來就自然知道了?!蹦前滓氯诵α诵?。
“不過李大人來的也是巧,我們這處早些時候,正有件金陵城的趣事生,要不要隨我去聽聽前因後果?”
“老朽願聞其詳?!甭牭阶约褐皇菈粞e有感,李侍心裡鬆了口氣,這時候就對那金陵城中的趣事產生了興趣。
“李大人跟著我的腳步,隨我來吧?!蹦前滓氯诵χf。
這話音才落,李侍感覺眼前又是一花,再站穩的時候,已經從文公院外來到這建築內部。
這裡幾步就是一件講堂,裡面桌案齊備,處處都透著典雅的文氣。
“果然不是人間,定然是文公的神國了。”李侍心裡對這移形換影的法術感慨萬分,心裡就升起了羨慕。
不多時,白衣人帶著李侍來到一間寬敞明亮的大廳,裡面正是講學,高臺上坐了一個人,自稱子常。
“啊,這不是文公十三名徒中的子常嗎?”李侍驚訝。
“噓,輕聲聽著就好?!卑滓氯死钍陶伊艘粋€空位坐了下來。
高臺上的子常,正在講解禮義之道:“君子爲禮,爲義……”這一講,深入淺出地說了一刻鐘。
李侍聽的如癡如醉時,子常突然舉了一個例子:“君子要持正守禮,說來簡單,其實很難。譬如今日在金陵城中,就有一學子名叫方觀城,才中瞭解元,竟然被學林中人造謠舞弊……”
說著,子常將方浩澤如何被嫉妒的學子污衊舞弊一事,剖析的清清楚楚,藉著這個例子,又表了好些言論。
“子常大人說的太對了,這謠言我白日也有聽說,原本似信非信,但現在來看,這位學子竟然是被污衊。明天我一定要召集學生們,將這實情還原。”李侍一邊聽,一邊堅定地想。
等這想法一起,高臺上的子常立即有所感應,他目光注視著李侍,笑著道:“今日緣分已至,李侍還不醒來,但願你不忘方纔的決心。”
這話說完,李侍只感覺又一陣眩暈,正想著不知道又移形換影到何處時,眼睛睜開時,看到的卻是熟悉的臥室。
他壓抑住激動的心情,趕緊從牀上爬起來,呼喚著外面的下人:“快快,給我送一套文房四寶,我有要聞記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