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天色黑下來很久后,裴姝怡也不知道等了多長時間,手術室的門這才被人從里面打開,裴姝怡連忙跑過去抓住走在前面的裴廷清,“怎么樣了,順利嗎?”
“沒問題了。”裴廷清拉下臉上的口罩,這么長時間的手術,再加上患者還是他的親生兒子,他處在高度緊張的狀態,此刻面容上一片蒼白倦意,沙啞地對裴姝怡說:“現在送去病房,先住院休養一段時間。”
就像三年前經歷過那么多磨難,終于等到言嶠順利出生一樣,而言嶠的病折磨得更是裴姝怡,整整三年她都在提心吊膽,差點還放棄了言嶠,不知道有多絕望悲痛,沒有哪一天是輕松的,此刻裴廷清的話音剛落下,裴姝怡甚至沒有來得及看言嶠一眼,她整個人一瞬間就垮了,身子一軟暈倒在了項宇曜的懷抱。
這一覺裴姝怡睡了太久,也很安穩,不用再在半夜時被言嶠喊痛的哭聲吵醒、也不用再坐在手術室門外焦灼地等待著,言嶠每次和死神搏斗,她卻什么也做不了只能掉眼淚,從此以后言嶠就是個健健康康的孩子了…………一切的一切都熬過去了,只有真正經歷過的人,才會更加感激命運的恩賜,在挽回一個生命后,什么仇和怨都放下了,大徹大悟也都看開了,因為以后不會有再比這更悲慘,讓人恐懼的了,懷著的僅僅是一顆感恩的心。
裴姝怡睡到第二天的黃昏才醒過來,感覺自己似乎再次活過來了一樣,以往越看越覺得悲涼的夕陽,此刻在她眼中卻變得那么壯觀美麗,裴姝怡坐在床頭,蒼白的臉面對著夕陽,鍍上一層柔和金黃的光暈,她的唇邊浮起了淺淺的笑意,就連項宇曜也很久沒有看到過裴姝怡這樣發自內心的笑了。
醫生說裴姝怡的身體并沒有什么大礙,只是太累了需要休息,而言嶠那邊有裴廷清陪著,項宇曜從裴姝怡暈過去后就一直守在床邊,此刻見她醒過來,這才松了一口氣,項宇曜起身倒過一杯水遞給裴姝怡,讓她慢慢平靜下來。
裴姝怡用清水潤著嗓子和嘴唇,單薄的身子坐在床上,緩了很久她抬頭看著項宇曜,咬咬唇對項宇曜說:“你也知道我肯定不想把言嶠給裴家,我不能失去言嶠,跟裴宗佑交換條件只是權宜之計,如今言嶠康復了,我想立即帶言嶠回日本。”
項宇曜當然也知道裴姝怡舍不得言嶠,他點點頭,用晦澀的眸光凝視著裴姝怡,心里還是抱有那么一絲期待,項宇曜艱澀地問:“那么我們兩人之間的這場婚禮呢?裴項兩家都在籌備中了,大概半個月后我們就可以舉行婚禮了。”
“我…………”既然要違反協議不把言嶠送回裴家了,她就不可能再帶著言嶠嫁給項宇曜,一方面言嶠暫時還沒有接受項宇曜做爸爸,再者對項宇曜也不公平,即便項宇曜自己不在乎。
而且雖然說是說出來了,但那是在放棄言嶠,心死成灰的情況下,真正要嫁給項宇曜,她完全是被裴宗佑逼著、被命運推著走到這一地步,她還沒有做好充分的心理準備。
裴姝怡愧疚地凝視著項宇曜,“若不然再拖一段時間?”,她也知道突然反悔很傷害項宇曜,但目前最重要的不是什么嫁不嫁的問題了,她應該籌劃著怎么逃過裴宗佑的手掌心,順利地帶走言嶠。
項宇曜到底是經歷過太多的成熟男人,他知道裴姝怡會遲疑,在裴姝怡答應嫁給他的時候,他其實也并沒有給自己多大的希望,所以此刻除了心痛、難受外,并沒有失望和憤怒,無論如何他都不會勉強裴姝怡。
項宇曜抿著蒼白的唇應著,“好,項家那邊我會去應付,目前我們先帶言嶠離開吧!“
裴姝怡的兩手緊緊攥在一起,埋下腦袋愧疚地對項宇曜說:“對不起。”
項宇曜猝然別開臉,琥珀色的雙眸里一片通紅,語氣卻是故作輕松地說:“沒關系。”,他的胸腔震動著,手握成拳頭抵在唇上壓抑著情緒。
過了一會他才重新看向裴姝怡,唇邊噙著苦澀的笑,低沉地說:“為你付出那么多,固然是在等待你能回報給我想要的,但你確實不能給的,我也不會太過奢望。”
“反正不管怎么樣,你不用覺得虧欠我,兩個人的感情里若是插入了第三者,難免會有一個人受傷。人都是自私的,我明白這個道理,但我同樣甘之如飴,依舊會守護著你,默默地等待下去。”
裴姝怡怔怔地聽完這一番話,每次項宇曜都能感動得她淚流滿面,但感動終究只是感動,她想大概這輩子她都只愛裴廷清一個人,哪怕已經成為了過去,她也無法戒掉對裴廷清的愛。
裴姝怡伸出手臂抱住項宇曜,在他的胸膛里哽咽地道謝。
項宇曜緊緊地反抱住裴姝怡,下巴用力地摩挲在她的頭頂,項宇曜眼睛里忽然涌出一片潮熱,下一秒鐘猛地用力閉上雙眼。
半晌后項宇曜放開裴姝怡,知道裴姝怡心里掛念著言嶠,等裴姝怡換過衣服后,就跟裴姝怡一起去了言嶠的病房。
裴廷清仍舊穿著白大褂、戴著口罩扮演著醫生叔叔的角色,坐在床頭喂著言嶠吃晚飯,項宇曜看到后邁進去的動作頓了一下,幾秒鐘后他退回去,找了借口就離開了。
畢竟裴廷清如今和寧憐夢結婚了,裴姝怡也要帶著言嶠跟他一起回去日本,他覺得自己根本不用和裴廷清爭,就算裴姝怡一時間不能接受他,裴姝怡也不可能再和裴廷清糾纏了,最后贏得那個人依舊是他不對嗎?
裴姝怡從里面關上門,走過去坐在床頭看著裴廷清動作溫柔地喂飯給言嶠吃,過了很久她打破沉默,斟酌著開口,“那天晚上你說過只要我不愿意,任何人都不能把言嶠從我手里搶走,那么如今我不想讓言嶠回裴家了。而你不喜歡看到我,討厭我招惹你,我就帶著言嶠回日本,以后都不會再回來。”
裴廷清聽著“以后都不會再回來”這幾個字,他拿在手中的飯碗猛然一緊,背對著裴姝怡坐在那里,卻是云淡風輕地說:“你可以走,但必須把言嶠留下來,我和裴家都想要這個孩子。”
裴姝怡的身子一顫,果然是這樣,她早就猜到若是裴廷清知道了兒子是他的,他一定會跟她搶言嶠,所以若不是走到絕境,她也不會讓裴廷清知道,而如今她的敵人不僅多了裴宗佑,連裴廷清也跟裴宗佑一樣了。
裴廷清喂完言嶠飯后,他叫來護工先照顧言嶠,起身走出去示意裴姝怡跟他到外面去談,裴姝怡和言嶠打過招呼,跟在裴廷清的身后,幾分鐘后來到一間辦公室,裴廷清從里面關上門后,把口罩拉下來走到沙發那里坐下。
兩人面對著面,裴廷清開口平靜地反問裴姝怡:“你覺得你走得了嗎?裴宗佑那么精明的人,怎么可能想不到你會反悔。你帶著言嶠,就連這家醫院也走不出去,更何況言嶠剛做完手術,需要在醫院觀察休養。”
裴姝怡當然清楚自己的實力和裴宗佑的懸殊,也正因為這樣,她才要找項宇曜的大哥動用黑道的力量,把她和言嶠送回日本去,但她躲到日本,裴宗佑若是執著言嶠這個孩子,再追她到日本去,她同樣逃不掉,難不成就讓項宇哲的人保護她和言嶠一輩子?更何況項宇哲是否愿意幫忙,她都不能確定。
裴姝怡咬了咬唇,裴家財閥那么神通廣大,她根本反抗不了,所以只有把言嶠交給裴家,她一個人離開回日本嗎?不可能,她絕不會丟下言嶠。
“你沒有選擇。”裴廷清閑適地靠在沙發背上,一條手臂搭在扶手上,松掉脖子上的領帶,解開的三顆襯衣扣子下,隱約露出胸膛肌理來,太誘惑人,裴姝怡別開臉不去看,緊接著裴廷清淡淡地說出這樣一句話,“你只能在半個月后嫁給項宇曜,反正你和項宇曜都已經發生過關系了,既然你愛他,這場婚禮總歸是要補。”
裴姝怡聞言臉色一下子變得煞白,她睜大眼睛盯著裴廷清,感情上仍然不愿意相信這個曾經幾次跪地向她求婚、給她戴上戒指的男人,竟然讓她嫁給別的男人。
裴姝怡仰著下巴,逼回眼中的淚水,她倔強地說:“我要不要嫁給項宇曜,又什么時候嫁,不是你能決定的,也跟你沒有關系。”
裴廷清淡淡地接道:“你想嫁給誰,確實不是我能左右的,但裴宗佑不會輕易放過你,這場婚禮是否舉辦根本由不得你,包括項宇曜也反抗不了。”,裴廷清拿出煙,“吧嗒”一下用打火機點燃。
淡青色的煙霧下裴姝怡看不清楚他的表情,只聽見他用一貫波瀾不驚的語氣說:“項家那邊的長輩已經過來了,跟裴家幾個人約在明天晚上八點鐘吃飯,你身為裴家的千金小姐,必須出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