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那年夏天的那個夜晚,伴隨著一陣鑽心的疼痛與一聲輕輕的嘆息,苗惟妙從一塊堅硬的石頭上爬起來,就茁壯成長爲女人了。她擡眼看著站在她面前的這個叫丁大力的男人,百感交集,禁不住淚流滿面,泣不成聲。
這個時候,天上沒有星星也沒有月亮,濃濃的雲霧遮蔽著浩瀚似海的天際,如同爲蒼茫大地蓋上了一隻碩大無朋的黑鍋。只有風,微風從耳畔徐徐吹過,和煦可人,如細手拂面。
丁大力事先設想了許多苗惟妙對此事過後的反應,她可能會羞辱難當,罵他是一個無恥的流氓,也可能會平靜地接受,無動於衷,就是沒想她會哭。那麼,在他們相互擁有了之後,苗惟妙爲什麼會哭?
“苗惟妙,你爲什麼哭?”丁大力茫然不知所措,圍著苗惟妙轉了兩圈兒,迷惑不解地看著她,說。
苗惟妙自己也不知道爲什麼要哭,她似乎覺得,此時此刻,在她邁出了這人生至關重要的一步之後,只能默默無語,黯然神傷,以哭來表達自己內心的真實感受。
“丁大力,我真的不知道,我只是想哭。”苗惟妙擦了下眼淚,看了眼她滴落在石頭上的斑斑血跡,重新穿好被丁大力撕扯下的衣服,說。
“苗惟妙,你是被迫的嗎?”丁大力百思不得其解,神情頓時緊張起來,他雙手顫抖著爲苗惟妙繫好最後一枚胸扣,輕聲說,“我想不是這樣的吧?”
苗惟妙發現,石頭上滴落的血跡如梅花一樣盛開。她苦笑了下,若有所思,卻一言不發。
實際上,這天晚上,當丁大力將她單獨從學校里約出來,打上出租車,行蹤詭秘地來到東山公園的這座小山上的時候,苗惟妙就已經清醒地意識到丁大力準備幹什麼了。她的本意是拒絕的,但是,殘酷的現實又不能讓她拒絕,或者說,就此失去自己珍貴的女兒身是她自願的,而做出這個決定卻是無計可施,被逼無奈的。
再過一個多月,苗惟妙以及丁大力就要從水城這座著名的醫科大學畢業了,度過了五年的苦讀寒窗,他們就要走向社會,成爲自食其力的勞動者,令人羨慕的白衣天使。也就是在這個時候,苗惟妙幾經猶豫,最終橫下心來,讓對她一直垂涎三尺的丁大力如願以償,美夢成真了。
丁大力爲自己對苗惟妙的成功佔有感到心滿意足,興奮不已,儘管她以嚶嚶哭泣表達了她的傷感以及失落,多多少少地破壞了他的好心情。
“苗惟妙,你不應該這樣。”丁大力緊緊地擁抱著苗惟妙,親吻著她淚光閃爍的臉,說,“你知道,我是愛你的。”
苗惟妙想掙脫開丁大力的擁抱,用力轉動著身子,說:“丁大力,你要負責任,知道嗎?”
責任?丁大力不知道苗惟妙讓他負什麼樣的責任,他只知道喜歡她,怕她落入旁人之手,就處心積慮地想擁有她,來個先下手爲強,將生米煮成熟飯。而令他感到欣慰的是,在他們就要大學畢業的時候,苗惟妙竟鬼使神差般地積極配合,讓他蓄謀已久的壯舉大功告成,而且是易如反掌,不費吹灰之力。
“好了,苗惟妙,我真的希望你別這樣。”丁大力溫情地看著憂鬱滿懷的苗惟妙,攙扶著她慢慢地走下山來,說,“人生嘛,總會有許許多多的第一次,你說是嗎?”
苗惟妙感到自己渾身上下都輕飄飄的,好像行走在雲霧之中,她突然覺得,在這個沒有星星也沒有月亮的夜晚,她失去的不僅僅是自己的神聖貞操,還有比貞操更寶貴的東西,比方說愛情。
“丁大力,你不要再說什麼了,好嗎?”苗惟妙停下步子,擡頭看著烏濛濛的夜空,說,“你讓我靜一靜,好嗎?”
丁大力怔怔地望著苗惟妙,希望從她的表情上窺探出她的內心深處究竟在想什麼。但是,他失敗了,費盡心機卻什麼也沒發現,看到的只有苗惟妙眸子裡的黑不見底,幽深莫測。
“丁大力,你先回學校吧。”走出東山公園的門口,苗惟妙回頭望了眼夜幕中的那座若有還無的小山,神情恍惚地說。
對於苗惟妙的情緒低落,丁大力似乎一籌莫展,束手無策了。他只是覺得,在他們完成了人生這重要的一步之後,苗惟妙好像變了,變得陌生而怪異,讓他始終難以把握,無所適從了。
“爲什麼?”丁大力拉起苗惟妙的手,輕輕地撫摸著說,“苗惟妙,告訴我,你這是爲什麼?”
苗惟妙迅速縮回自己的手,衝丁大力笑了笑,然後驀地哭出聲來,聲嘶力竭地說:“丁大力,我讓你先回去!”
丁大力被苗惟妙的一聲哭喊嚇了一跳,不禁打了寒戰。他覺得,苗惟妙的這聲哭喊始終在天空中迴盪著,經久不息,振聾發聵。
“苗惟妙,我……”丁大力驚魂未定,使勁兒搓著手,驚惶失措地說。
“丁大力,我讓你先回學校,你聽到了嗎?”苗惟妙擡眼直視著丁大力說,語氣不容置疑。
丁大力不敢與苗惟妙對視,怯怯地垂下眼簾。他發現,她的目光是那麼尖利如錐,銳不可當,似乎就要穿透他的心臟,讓他心驚肉跳,失魂落魄。
“好吧,我先走了。”丁大力百般無奈地長嘆一口氣,說,“苗惟妙,你要注意安全,知道嗎?”
“你放心吧,丁大力。”苗惟妙再次衝丁大力笑了笑,不屑一顧地說,“我不會有什麼事的。”
丁大力被苗惟妙的時哭時笑搞得暈頭轉向,手忙腳亂。他定了定紊亂不堪的情緒,強打起精神,伸出雙臂,象徵性地擁抱了下苗惟妙,轉身消失在茫茫夜幕之中。
“丁大力!”苗惟妙死死地盯著這個讓她由女生變成女人的丁大力漸漸模糊的背影,一字一頓地說。
2
水城醫科大學應屆畢業生宋光明晚飯後就一直坐立不安,如芒在背,這是因爲,他親眼看到了苗惟妙與丁大力先後走出了校門,然後在不遠處共同打上了一輛出租車,向城區的西南方向飛奔而去。當然,他不會知道他們爲什麼要神情慌亂地結伴而去,更不會知道他們要出去幹什麼,他只能成爲一名看客,一名不能對苗惟妙的任何行爲熟視無睹的看客。在宋光明的心裡,苗惟妙佔據著舉足輕重的地位,難以捨棄,不可動搖。
宋光明自己也說不清楚是在什麼時候悄悄地愛上苗惟妙的,一切都是不知不覺,不由自主。他只是知道,在發現自己愛上了這個叫苗惟妙的女同學的時候,已經朝思暮想,不能自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