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一個人需要理由,而宋光明絞盡腦汁,卻找不出任何理由。他有時候也會問自己,班里有那么多女生,如花似玉的不是鳳毛麟角,你為什么偏要愛上苗惟妙呢?坦白地說,苗惟妙不是學校里最漂亮的女生,穿著也不時髦得嚇人,樸素得很,甚至有些土氣,跟不上時代的步伐。在某種程度上,她一直在延續著生她養她的那座小縣城的古樸民風。但是,苗惟妙有一雙令人過目不忘的眼睛,水汪汪的,清澈明亮,就是人們常說的似乎會說話的那種,而宋光明為苗惟妙的怦然心動并最終墜入情網,正是由于這雙不同凡響的眼睛。
在他們班的教室里,苗惟妙坐在最前排,而宋光明坐在最后一排,他們各居前后,相距甚遠。他們的目光穿越了幾排或大或小或男或女的頭顱,驀地不期而遇并產生激情火花是在大二上學期的一個下午,一堂自習課上。
那個下午與平素并無異樣,宋光明在足球場上踢了會兒足球,一時上癮還無意中遲到了。他們的教室有兩個門,一前一后,前排的走前門,后排的走后門。宋光明躡手躡腳地從后門走進教室,生怕驚動了專心致志的同學們,卻一不小心碰掉了掛在墻上的優勝流動紅旗。他的反應極快,馬上伸手欲接,卻又將不知誰掛在墻上的一只軍用水壺扯了下來。于是,他心想事成地接住了優勝紅旗,卻弄巧成拙,眼睜睜地看著這只軍用水壺驀然落地,并發出一聲脆響,引來一陣同學們驚異的目光。
大學生無疑都是些高智商的人,反應敏捷,聰慧無比,所以,他們對外界的任何東西都極其敏感,寂靜中的驚響自然也不能例外。宋光明看到,幾乎在軍用水壺落地的同時,他們的頭就齊刷刷地回過來,雙雙眼睛迅速鎖定了準確的目標。
宋光明對自己能在幾十雙眼睛中唯獨與苗惟妙發生碰撞感到莫明其妙,而更令他感到不可思議的是,他由于這次目光的剎那間邂逅,對苗惟妙產生了愛情。
在以后的日子里,宋光明常常會回憶起自己愛情的發源地,精確到每個細節。他記得,苗惟妙的目光投向他的時候,似乎不是直視,而是飄浮不定的,就像一首美妙絕倫的音樂,沁人肺腑,余音繞梁,極富震撼力與穿透力。宋光明不失時機地捕捉到了苗惟妙的這種目光,并馬上做出回應。他的眼神溫情而灼熱,直看得苗惟妙嫣然一笑,紅霞撲面,羞澀難當地低下頭來。
苗惟妙的嫣然一笑久久地定格在宋光明的腦際里,揮之不去,欲罷不能。從那以后,他就詩情大發,成了詩人,一個專門歌頌愛情的校園詩人。
對于宋光明的愛情,苗惟妙似乎感到有些措手不及,毫無準備。盡管她向他投去了一種與眾不同的目光,并不能說明她已經愛上他了,她只是對這個叫宋光明的同學頗有好感,或者說特別敬佩,這是因為,他不僅學習成績出類拔萃,還是學校足球隊的主力前鋒,他在綠茵場上的頻頻摧城拔寨,使得他名聲大振,威風八面,在女生圈兒里頗有口碑。
苗惟妙未曾想到宋光明會愛上她,她接收到宋光明發出的愛的信息,是通過他寫給她的一首小詩。這首稚嫩的小詩沒有稱謂,也沒有落款,但是,苗惟妙還是猜得出它發自宋光明之手。
詩的題目叫《心靈邂逅》,內容大體是這樣的:
寂靜中的驀然脆響
鳴奏出美妙樂章
你的目光穿越頭顱的森林
悠悠飄至我的身旁
我的心為之顫動
幸福在周身蕩漾
用心捕捉你的目光
細細地把握收藏
銘記住這心靈的幸福邂逅
從此不再憂郁彷徨
我的心為之陶醉
放飛愛情的翅膀
宋光明寫這首小詩的時候,心情是激動興奮的,也是惴惴不安的,這畢竟是他平生第一次給一個女孩子寫信。他不能預見苗惟妙收到這首小詩后會有什么樣的反應,是欣喜若狂,還是嗤之以鼻。
宋光明是在晚自習之前偷偷地將這首小詩放進苗惟妙的書桌里的。那天,他狼吞虎咽地吃完了晚飯,就懷揣著這首小詩來到教室里,在空無一人的時候,悄悄地將它夾在了苗惟妙的現代漢語書里,完成了他的神秘使命。
苗惟妙發現宋光明的這首小詩是在晚自習上了將近一半的時候,她做完了其他課程,準備復習現代漢語,就在書里看到了《心靈邂逅》。
宋光明那個晚上一直都是心不在焉,神不守舍,他的手里拿著一本教科書,卻一個字也沒看進去,目光透過書本上方落在苗惟妙的后背上。苗惟妙遲遲沒有動那本匿藏著宋光明愛情的現代漢語書,不禁讓他如坐針氈,心煩意亂。他決定將這首小詩放在現代漢語書里,正是想讓苗惟妙盡早地發現。宋光明想,明天就要考這門功課了,苗惟妙肯定會抓緊時間復習現代漢語。但是,事與愿違,她竟然半天沒動。
苗惟妙合上其他課本,低頭將手伸向書桌里現代漢語的時候,宋光明的心怦怦直跳,就像做了什么虧心事似的。他通過苗惟妙的一雙會說話的眼睛愛上了她,他希望她能通過這首《心靈邂逅》也會愛上他,他對此充滿信心。
宋光明發現,苗惟妙一拿出現代漢語書就看到了這首小詩,她從書里將它抽出來,并沒馬上去看,而是側臉看了下她的同桌,在她確定同桌正聚精會神地學習的時候,才展開去讀。
苗惟妙顯然被這首小詩打動了,她先是讀了一遍,然后臉就紅了,接著她雙手捂腮又讀了一遍。這個時候,她低頭想了會兒,好像在琢磨著什么,接著就突然轉身向教室后面放眼望去。
宋光明對苗惟妙的突然后望有些猝不及防,而且,她的目光再次準確無誤地落到他的身上,更讓宋光明始料不及,無法躲藏。
苗惟妙的眼神依然純情而亮麗,與宋光明目光相對的一瞬間再次嫣然一笑,默然傳情。
宋光明既激動不已,又大喜過望,這是因為,苗惟妙能這么快地判斷出這首小詩出自他的手,不能不說他們彼此之間已經產生了某種心理感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