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潘武分文不出,所有的錢都是由于光瑩代交的。
人是有感情的動物,有感情就有喜怒哀樂,聚分離合。苗繼生在市立醫院住了三個月的院,潘武就代替苗惟妙侍候了他三個月,可以說是細心周到,任勞任怨。潘武的舉止深深地感動了苗繼生,他想,他一手帶大的親生兒子苗惟肖對他也沒這樣過,就不免感激涕零,感慨萬千。出院回老家的時候,苗惟妙為父親舉辦了一次送行宴,還順便邀請了潘武。席間,苗繼生說到潘武無微不至照料禁不住欷歔不止,老淚縱橫了,還一時興起,非要認潘武為干兒子不可。
“小潘啊,我不知道怎么才能感謝你。”當時,苗繼生擦了把眼淚,聲音顫抖著說,“你要是不嫌棄我,就作我干兒子吧。”
潘武沒想到苗繼生會認自己為干兒子,就像沒想到苗惟妙會認自己為弟弟一樣。他之所以同意了代人受過,出發點是為了錢,他對苗繼生的悉心照顧也是為了對得起他拿的錢。在陪伴苗繼生的日日夜夜里,他發現,苗惟妙是個和藹可親的小老頭,他特別喜歡聽苗繼生給他講的自衛反擊戰的故事。漸漸地,他們變得無話不說,成了忘年交。苗繼生對潘武是信任的,所以,他就告訴了潘武有關苗惟妙的事情,講到當年前妻王秋燕鬧離婚,將一個好端端的家庭整得妻離子散的時候,苗繼生依然氣得怒目圓睜,四肢顫抖。潘武同情苗繼生的不幸遭遇,也為苗惟妙的坎坷人生而扼腕嘆息。能把自己的最痛處講給他,潘武覺得,他與苗繼生及苗惟妙的關系更近了。所以,他就愈加對苗繼生關懷備至了。
“苗大叔,你看我配作你的干兒子嗎?”潘武好像受到了苗繼生情緒的感染,也鼻子酸酸地說,“這都是我應該做的啊。”
苗惟妙心知肚明的是,她那天認潘武為弟弟,一半是出于感激,而另一半還有穩住他的意思。經過三個多月的接觸,就像父親苗繼生一樣,她在內心里已經認可了潘武。他心地善良,通情達理,是一個可以信賴的朋友。盡管隨著父親的出院,她與潘武的合作也就終止了,她還是希望常見到他,與他說說話。她發現,只有在與潘武說話的時候,她的心境才是放松的,無拘無束的,沒必要去考慮應該說什么,不應該說什么。因此,她已經從內心里接受了這個異性弟弟。她榮升為安康醫院的院長,第一個通知的就是他。像潘武一樣,苗惟妙沒想到父親會認他為干兒子,現在,已經是她弟弟的潘武成為父親的干兒子當是水到渠成,順理成章的事了。
“爸爸,你怎么和我想到一塊了?”苗惟妙想到這里,就得意洋洋地說,“不瞞你說,在你之前啊,我早就認潘武為弟弟了。”
苗繼生一聽,露出一副欣喜萬分的樣子,說:“苗惟妙啊,你和爸爸想到一塊兒的事情,這是第一個吧?”
潘武就這么成了苗家的家庭成員,近兩年來,苗繼生的腎病時有反復,隔三差五就要到水城來住院,每次都是他陪床,并且不再要報酬。
苗惟妙對潘武的感激之情隨著時間的推移越來越加重,盡管他已經成了她的弟弟,父親的干兒子,但是,她心里還是過意不去,就處心積慮地想找機會報答他。所以,當她成為安康醫院的院長,掌握了人事權之后,就將潘武調進了醫院,并任命為車隊隊長,了結了她的心愿。
這天下午,苗繼生被推進手術室,直到晚上八點才出來。主治醫生告訴苗惟妙,手術相當成功,移植腎已開始工作,病人已經有尿了。
苗繼生被安排在特護病房里,因為苗惟妙曾是這里的副院長,醫生護士都十分熟悉,父親得到了最好的護理。特護病房的護士長有意跟隨苗惟妙到安康醫院干,所以就更熱情周到,無微不至,后來干脆直接告訴苗惟妙,不用留陪人了,我讓護士輪流值班。潘武卻堅持要留下來,苗惟妙推讓了一番后就同意了,并囑咐潘武,有什么事給她打電話,明天就不用上班了。
4
林琳神不知鬼不覺地出現在丁大力的辦公室里,讓丁大力驚出了一身冷汗,慌亂不堪,就像那年那個叫李佳波的女孩子出現他辦公室里一樣。女人們在走投無路的時候,都會不約而同地想到這樣一把得心應手的撒手锏——找到負心人的工作單位,將事情鬧大,看他怎么辦。
“喲,丁總,你的辦公室就你一個人啊?”林琳環視著整個辦公室,搖晃著手里的一只小玩具兔子,說。
丁大力知道,林琳到這里來找他,絕不是為了欣賞他的辦公室,是來給他攤牌的。不過,有了幾年前智斗李佳波的經驗,丁大力已經應付自如,胸有成竹。
“林琳啊,你來怎么也不提前打個招呼,嚇了我一跳,我還意為上級來了檢查團了。”丁大力盡量自然地笑著說,“怎么?是不是想我了?”
在感情的事上,林琳現在對丁大力已經不抱有任何幻想,或者說,她已經認清了丁大力的真面目,他是一個以玩弄女人為樂趣的人,即使跟他結了婚也不會有幸福可言,她要現實些。自從出車禍住進了市立醫院,林琳就再也沒去那家藥店上過班,藥店經理早就把她除名了。她今天來找丁大力的目的,就是想進賽克賽斯醫療器械有限公司上班,她覺得,丁大力是這里的老總,對他來說是不費吹灰之力的事情。
失落中的林琳也會想起那個叫潘武的人,她依稀記得他們共同度過的歡樂時光。她知道,他們那時的愛情是沒有任何附加條件的,說愛就愛了,那種歡樂與幸福她再也不會體會到了。后來,他們都長大了,成長為大人,愛情也就跟著變了味兒。想想要跟一個出租車司機過一輩子,她心里就害怕。她害怕那種朝不保夕的生活,害怕清貧而艱辛的日子,所以,她就決意離開他,去尋找新的幸福。那雙妖絕的高跟鞋成全了她,也毀了她,她的夢想就此徹底破滅,她無顏再次回到潘武的身邊,她在給潘武帶來痛苦同時,也給自己帶來了痛苦,或許這就叫自食其果。不過,她始終認為,潘武將她撞傷,是惡意報復,因此,她又對潘武充滿了仇恨,就像對玩弄她的丁大力充滿了仇恨一樣。潘武她不想再見了,丁大力卻還得見,她必須為自己的付出找到報答,她不能輕易放過丁大力。她已經下定決心,如果丁大力回絕了她,她就大鬧辦公室,叫他身敗名裂,永世不得安寧,這是唯一她能主宰的事情。
“丁哥啊,你想我不想我倒無所謂,我現在失業了,你說我應該怎么辦?”現在,看著丁大力的神情緊張的樣子,林琳就直截了當地說。
實際上,丁大力這幾天的心情一直很好,賽克賽斯醫療器械有限公司已經與安醫院草簽了設備引進的合作協議,他可以從中大賺一筆。那天,在苗惟妙的引薦下,他見到了安康醫院設備引進小組的組長于光瑩,談得很投機,晚上他請了于光瑩及小組主要成員吃了飯,還每人送上了一份價值不菲的禮物。
于光瑩自然知道丁大力是苗惟妙的前夫,也知道她至今與丁家保持著親密的聯系,離婚不離家在水城已經不是新鮮事,于光瑩得到苗惟妙的親口引薦,她就不能不認真對待了。第二天,于光瑩就設備引進及與賽克賽斯醫療器械有限公司合作的事還請示過苗惟妙,她表示要避嫌,讓于光瑩及小組成員自行決定。于光瑩想,如果苗惟妙反對,她就不用避嫌了,她要避嫌就說明了不反對。現在許多事情都不能說透說明了,半遮半掩,虛實相兼,是最高境界。作為苗惟妙最好的朋友和助手,于光瑩認為自己應該領悟其中奧妙,領導想到的她應該做到,不管她指示了還是沒指示。因此,于光瑩就把安康醫院的設備引進計劃毫不保留地交給了丁大力,讓他盡快聯系貨源并報價。這個時候,丁大力也像苗惟妙一樣退至后臺,具體負責項目的成了副總經理楊星智。
失業?林琳失業了?現在,丁大力聽了林琳的來意,頓時放松了,這比當年李佳波逼著他買房子容易得多。
“找工作?這個好說,告訴我,你準備去哪里?”丁大力隨意翻動了下今天的報紙,抬頭看著林琳,說。
丁大力這么快就答應了林琳的要求,反讓她感到不可信了,她在琢磨丁大力是不是像欺騙了她的感情一樣再次欺騙她。
“你看我能干什么?我來給你當秘書吧?”林琳對丁大力缺乏信任,就順口說,“你一個人呆在這么大的辦公室也挺寂寞的,不如讓我陪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