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漸漸沸騰,議論聲如滾滾潮水卷入薛樹橋的耳朵,他仿佛看見無數鄙夷的眼神、聽見無數唾棄的話語,那些隱藏在心底的恐懼、潛藏在心底的負罪感,在這一刻全部爆發。
他強撐著想要與肖節風說話、解釋,卻有一股從未有過的無力感在體內躥騰,他的眼前一黑,身體飄蕩蕩倒地。
在他意識的最后幾秒鐘里,他只能模糊的聽見的是,妻子何淑舫呼天搶地的喊叫聲。
“樹橋,樹橋,你怎么了?”
隨著薛樹橋從椅子上跌下來,全場再一次陷入死靜,沒有人敢再隨便說話,更沒有人敢再隨便議論。
整個會場,只有何淑舫凄厲的哭喊、肖節風瘋狂的笑聲,久久回蕩著。
“一切繼續。”一聲冷冷的吩咐。
不知道何時,一身挺拔的何云寒,已經穩穩的站在了會場的門口。
那樣冷靜而鎮定的形象,讓臺上的主持人和會場的工作人員,都默默穩定了情緒。
眾人有了主心骨,很快,一切又恢復了有條不紊的情況,好事者們看見何云寒令人膽寒的眼神,都不約而同噤了聲。
而那個肖節風,早已經悄無聲息的被周成半請半威脅的帶到了后臺。
“你們把肖斯菡關在哪里了?關在哪里了?快點放她出來!”肖節風怒吼著,拳頭不住的砸著桌子,搞得后臺雞飛狗跳。
“肖先生,您太激動了,對不起,我們冒犯了。”
保鏢不容分說,幾個人齊心合力,很快就將肖節風結結實實綁在了椅子上,一點不能動彈。
“嗚……嗚……”他的嘴里也被塞進了東西,只能無力的嗚嗚著。
而此時此刻,前臺的會場上,捐助活動已經到了尾聲,何云寒不動聲色的坐到了方少青的身邊,挑眉,聲線冷魅逼人:“你以為這點把戲就能成功么?太看不起我何云寒了。”
方少青的臉已經怒成了刷白,低著聲音:“一切都是你逼我的。”
“是不是,肖斯菡被綁架的那一次,也是你們做的?”何云寒眸子閃著寒光,貌似親密的將手握住方少青的手,似乎要將她嬌小的手捏碎。
“你放手!”方少青被捏的面容扭曲,而此時,偏偏方遠山不在身邊,出去接電話了。
“是不是?”何云寒的力道又加重,完全不顧方少青只是一個女人。
“何云寒,是我又怎么樣?你不仁,就別怪我不義!”
方少青只想著快點讓他放手,這不假思索的話一出口,立刻就后悔了,她怎么可以承認呢?方家做事情那么滴水不漏,何云寒一定是沒有找到證據才這么問的,她怎么承認了呢?
“很好。”何云寒本來邪肆的一張冷臉立刻又黑了三分。
下一刻,方少青又感覺自己的耳畔縈繞著男子的氣息,甚至,她可以聽見何云寒咬牙切齒的聲音:“你已經讓人抖落了薛樹橋的秘密,再也沒有可以威脅我的了。”
說完這話,何云寒轉身而走,那邊臺上,主持人正微笑的請他上臺致辭。
何云寒在臺上說了什么,方少青一個字也沒有聽清,她只記得,何云寒在她耳邊的最后一句話是:你再也沒有可以威脅我的了。
再也沒有可以威脅的了么?
不見得吧!
會場的掌聲還沒有完全落下,她便提前離座而走,身后,方遠山的喊聲一直
不絕:“少青,你去哪里?”
“我要去永遠毀了何云寒和肖斯菡的感情!我要讓何云寒永遠后悔這樣對待我!”方少青沖出去,只留下這一句,讓所有聽見的人都驚愕的張大嘴巴。
“派人攔住小姐。”方遠山焦急的吩咐左右。
很快,精明能干的保鏢們便將方少青安全塞進了汽車,一溜煙載著她揚長而去。
捐助典禮落幕,參加的嘉賓漸漸離開,連同方遠山,連同費望涯,連同所有唯恐天下不亂的記者們,空落落的大廳里,只剩下何云寒一個人。
“肖節風呢?”
“少爺,他還被我們綁在后臺。”
何云寒的腳步生風,一看見被綁的如同一只待宰的野豬的肖節風,便不自覺的想要用眼刀殺死他。
“將他嘴里的東西拿開。”冷聲吩咐。
“少爺,他一直罵的很難聽。”保鏢們還在猶豫,但看見何云寒那冷如千年寒冰的臉,立刻乖乖執行了。
“何云寒,你有種的馬上放了我!”果然,一得到說話機會的肖節風立刻囂張的叫著,“你們控制了肖斯菡,她怕你,但是我不怕你,我一定要為她們母女三個討回公道!你們何氏集團的人都是混蛋!都是人渣!”
聽著他的厲聲怒罵,何云寒突然覺得很好笑,被人利用了到現在還不知道自己愚蠢的人,他今天還真是第一次見到!
“是方家暗中找你來的么?”何云寒明知故問,雙腿交疊坐在他面前的椅子上。
“你不用管是誰告訴我的,你們身敗名裂的日子到了,哈哈!哈哈哈!”
“我替我妹妹報仇了,替我兩個外甥女報仇了!哈哈哈!”
何云寒的嘴角勾起一個冷冷的弧度:“肖斯菡恨死你了。”這一聲簡單粗暴足以令肖節風的笑聲戛然而止。
“你胡說!”肖節風面目猙獰的呵斥道,“明明是你們威脅了她,她不敢說實話,等薛樹橋死了,我就一定要帶她走!”
“只怕薛樹橋還沒有死,她就會恨死了你。”何云寒覺得這樣固執的肖節風也是讓他大開眼界,“肖斯菡如果知道是你讓她的爸爸身敗名裂,一定很死你了。”
“你胡說,我是幫她們母女出氣的!”肖節風震驚了一下,很快又了然的冷笑起來,“你不用挑撥我和斯菡之間的關系,她雖然并一定還認識我,卻也應該知道我,她我至親的外甥女,我替我妹妹她們出氣,天經地義。”
“天經地義么?你們甥舅之間的情誼天經地義,那么他們父女之間的情誼呢?”何云寒好整以暇的看著他。
這一刻,肖節風的臉上有些變色,卻也強自鎮定:“我不信,我不信斯菡會不恨她那個道德淪喪的父親!”
“好啊,帶他去醫院。”
何云寒冷聲吩咐著,看來他是不見棺材不落淚,那么,就讓他親眼看看,他這個自以為主持正義的舅舅,做別人的槍頭,做的是多么愚蠢!
肖節風被何云寒冷酷的眼神盯得有些發毛,不由得在心底有些敲鼓,難道真的是他受了別人的挑撥?
不,不會的!他看見的關于肖斯菡的報道都是真的!尤其是,報道上那些曾經對肖斯菡身份的惡意揣測,他一想起來就火冒三丈!
都是薛樹橋,都是人面獸心的薛樹橋,都是她害了妹妹肖節云,又害了妹妹那一對可憐的雙胞胎女兒!
坐在何云
寒汽車的后面,肖節風激動而忐忑。
自從妹妹肖節云帶著小女兒離開故鄉,他已經八年沒有與妹妹通過信了,這一次,若不是方家告訴了他,他的妹妹早在八年前就死了,他還根本不知道這個噩耗!
“下車。”他的思緒被打斷,抹了一把臉上的淚水,下車,仰頭看著這個二十幾層高度的醫院。
“如果你敢在醫院鬧事,我保證你會后悔。”何云寒不動聲色的威脅著。
18層的重癥監護室大廳里,早已擠滿了等著消息的記者,見到何云寒帶著肖節風的出現,立刻一窩蜂的擠上來。
肖節風想起何云寒進來前的吩咐,不知道為什么,閉上嘴巴沉默著。
何云寒冷冷的眼風掃過去,一排記者立刻退后三步。
而一直守在重癥監護室門口的,有面無人色的何淑舫和游魂般的肖斯菡,甚至杜望與金墨墨,也在一邊照顧著痛苦的兩人。
“斯菡!”肖節風見到她,眼睛里立刻涌起激動的淚花,“斯菡,你還記得舅舅么?這么多年,舅舅一直在找你們啊!”
“舅舅?”肖斯菡訥訥的抬起頭,一雙明亮的眼睛早已經哭腫了,像兩個大大的桃子一樣。
她怔怔的望著眼前這個舅舅,她特意沒有出現在會場,就是怕有心人提起她與薛樹橋的關系,刺激了薛樹橋的病情,沒想到,卻被這個自稱是舅舅的男人給攪和了!
“是啊,我是你舅舅,你十二歲以前,你媽媽一直和我有聯系的。”肖節風老淚縱橫,想起舊事,不由的感慨唏噓。
而一直守在重癥監護室門口的何淑舫,在第一眼看見肖節風的時候,眼睛已經冒出了痛恨的目光,她不顧一切的推搡著他:“滾,你給我滾!”
那樣撕心裂肺的呼喊,似乎已經不能表達何淑舫的憤怒,她尖尖的指甲甚至已經抓到了肖節風的臉上,人們似乎能聽見撕拉的一聲聲,肖節風的臉上被劃出了幾道血紅的口子!
“啊!”肖節風痛的大叫,本能的后退一步,用手一摸,鮮血淋漓,“你這個瘋女人!”
這樣一幕出人意料的抓人鬧劇,讓圍觀的記者總算又找到了一些可以大肆鼓吹的新聞,何云寒不悅的看著這樣的場景,大手扼住肖節風的手腕,似乎有要將他帶走的意思。
肖節風哪里肯動,拼命的對著肖斯菡大叫:“斯菡,我是你的舅舅,你怎么可以看著他們母子欺負你親舅舅呢!”
聽著眼前的男人呼喊自己的聲音,肖斯菡捂著耳朵蹲下身來,從她這個舅舅出現的第一面,她就認出了他來。
可是,她真的不明白,他為什么要出現在捐助現場呢?為什么呢?
幾個保鏢也走上來幫助何云寒,肖節風再不情愿,仍然被人拖死狗一樣的拖走了,他的身后,一陣又一陣的閃光燈咔嚓咔嚓作響。
“肖小姐,請問他說的都是真的么?肖節風先生,真的是你的舅舅么?”
“肖小姐,請問您真的和薛慎容小姐都是薛樹橋先生的女兒么?”
“當年的薛樹橋先生,真的拋棄了妻子和一對雙胞胎女兒么?”
“……”
肖斯菡無力招架,只能拼命的堵上耳朵逃避著,而杜望、金墨墨、保鏢們亦是驅逐著鬧人的記者們,場面亂糟糟。
突然,重癥監護室的門打開了,醫生一聲慌亂的聲音傳來:“誰是病人家屬?”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