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這所謂的城南,其實(shí)指的是長安縣的南邊。
這里良田縱橫,還有一望無際的果樹,因是秋天,樹葉有的黃有的紅綠,五彩斑斕,很是好看。
車夫一前一后跑在黃土路上,騰起兩道黃色的塵土。
“這便是崔護(hù)題詩所在了。”毓嵬指著前方。
蘇三這才明白,原來這大片的果樹是桃林啊。
想到當(dāng)年崔護(hù)所見,這里桃花盛開之時(shí)一定是很美了。
原來唐代詩人崔護(hù)曾做過一《題都城南莊》:去年今日此門中,人面桃花相映紅。人面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fēng)。
這詩讓人想起燦爛的桃花,和桃花相映成輝的貌美女子,叩門求水的年輕書生,以及尋美無覓處的悵然若失,像纖纖素手,撥弄了人心地最柔軟的一根心弦。
蘇三的目光從桃林中滑過,心里感嘆,也不知能不能找到羅隱,若是離開西安,再往西行的話一路上會更加艱難,怕是更難尋人了。
“前方就是沈家大宅了!”
車夫指著掩映在桃林中的一處所在。
這沈家建在一個(gè)山包之上,順著石板臺階一路走上去,路上遇到三三倆倆的人,口中談?wù)摰亩际鞘裁打?qū)鬼法事之類的話題。
待到了門口,聽著眾人議論,才知道哪里是什么驅(qū)鬼儀式,其實(shí)是沈家老太太請僧人過來放焰口的。
這放焰口是一種佛教儀式,焰口,另稱為面然。是指地獄里的餓鬼,其體形枯瘦,咽細(xì)如針,口吐火焰佛教以為這是死者生前太過慳吝之故,才有這樣的果報(bào),通俗的說,放焰口就是佛教對餓鬼施以食物和水用來度。舉行放焰口儀式,度惡鬼,也是給死去的人積功德。
蘇三問:“原來是放焰口,不知道是為了哪位亡者啊。”
一個(gè)老者低聲道:“聽說是沈府的大奶奶。”
毓嵬一愣:“莫不是沈良的妻子?”
那老者連連點(diǎn)頭:“正是,說來也奇怪,這位沈大少爺是信洋教的,沈家竟然給大少奶奶放焰口,看來洋教還是不行啊。”
毓嵬看向蘇三:“真是想不到,沈良的妻子竟然去世了,這位沈少奶奶我當(dāng)年還曾經(jīng)見過一面的,真是人生無常啊。”
蘇三聽到毓嵬這么說,對羅隱的擔(dān)心又增加了幾分,的確是人生無常,必須要把握好現(xiàn)在才是。
兩個(gè)人站在門口,就看著一輛黑色的轎車嘎的一聲停下來。
一個(gè)黑衣男子下了車,噔噔噔快步順著臺階往上走。
毓嵬一見此人,急忙喊道:“約瑟夫,你還好嗎?”他說的是英文,說的又快,那男子急忙向人群中看過去,一眼看到人群中的毓嵬。
“毓嵬,你何時(shí)來的?怎地不提前來電話?”
毓嵬有點(diǎn)不好意思,若不是今天聽小館子老板說起,他還真是不記得還有位老同學(xué)在這里呢。
沈大少爺帶著毓嵬和蘇三進(jìn)了沈家,大門重重地關(guān)上。旁邊的老者說道:“這人不地道啊,原來是沈家大少爺?shù)呐笥眩瑒偛胚€裝什么都不知道哩。”
“約瑟夫,我也是剛才在人群中才得知,節(jié)哀順變吧。”毓嵬有點(diǎn)尷尬,自己魯莽上門,沒想到正遇到老同學(xué),卻又是人家遇到這樣的事情,不知該說點(diǎn)什么。
“沒什么了,內(nèi)子去世已經(jīng)大半年了,是上帝召喚了去。”
沈良做出請的動作:“請吧,這放焰口的和尚在后院呢。”
蘇三和毓嵬對視一眼,很是尷尬。
看來這位沈大少爺已經(jīng)看出來兩人是過來湊熱鬧的。毓嵬急忙將話題岔開:“你最近可見到了羅隱?”
“見到了,上午見到的。”
沈良點(diǎn)點(diǎn)頭,忽然明白過來,“哦,你是跟他一起來的?”
一聽羅隱果然在西安,蘇三眼睛一亮追問道:“他住在哪里?”
沈良看看蘇三,毓嵬急忙介紹說這是羅隱的好友。
“他現(xiàn)在和平飯店,說在西安還要再等幾天,怎么,你們不是在一起的?”
和平飯店!蘇三心道,果然還是羅隱的做派,一路西行冒險(xiǎn),還講究派頭,進(jìn)城就住進(jìn)了大飯店。
說話間已經(jīng)來到后院的月亮門口,有僧人誦念的聲音傳來,木魚鐺鐺鐺地敲著。
蘇三瞪大眼睛看著院子里的一幕,她是在教會學(xué)校長大,從沒有見識過這種傳統(tǒng)宗教的儀式,很是好奇。
毓嵬家里早就做過類似的事情,對放焰口并沒有多大興趣。邊走邊問道:“我聽了點(diǎn)小道消息,說是……”
毓嵬停頓一下,不知該怎么形容這件事。
沈良苦笑一下:“說我家鬧鬼吧。這事鬧得沸沸揚(yáng)揚(yáng),現(xiàn)在連放個(gè)焰口都被傳成做法驅(qū)鬼了,三人成虎,古人誠不我欺啊。”
“到底是出了什么事?莫非是得罪了什么人?”
毓嵬見蘇三看得津津有味,對沈良低語道:“這位蘇小姐其實(shí)是有名的私家偵探,要是真有麻煩不妨坦言,我們也許能幫上忙。”
沈良嘆口氣,在毓嵬耳邊小聲說道:“鬧鬼這種,其實(shí)我是不信的,雖然我也相信這世間一定有撒旦存在,但是茉莉,她不會是魔鬼的侍者,不可能招惹上撒旦。只是我母親為人迷信,非要做做度才能安心,這也讓鬧鬼之事變得甚囂塵上,這事情鬧得大了,怕是我的教職都要被影響。”
蘇三雖然眼睛盯著那焰口堂上帶著帽子,狀若唐僧的法師們,耳朵卻還在留意著這邊,在一邊問:“沈先生,到底是出了什么事呢?我想你能做牧師,說明沈家還是很開明的,沈老夫人一再做出怪力論神的事,想來一定是遇到了難事。”
沈良聽著法師唱誦,看著站在一邊面露虔誠的家人,搖搖頭嘆息一聲道:“請隨我來吧,這里太吵,不方便說話。”
蘇三和毓嵬跟著沈良來到書房,沈良叫傭人去倒茶,關(guān)上門說道:“我母親這半年來一直說看到了茉莉的鬼魂,擾得她心神不安。”
茉莉就是沈良妻子的名字,死去的沈大奶奶。
“恕我直言,沈先生你妻子和令堂之間是否有過節(jié)?”
沈良猶豫一下回答:“沒有。”
“若真的沒有,沈先生何必這么遲疑呢?”蘇三似笑非笑。
“那……婆媳相處,有些磕碰總是難免的。”沈良回答,“再說茉莉是上帝的子女,應(yīng)該寬恕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