盤龍殿,偏殿。
皇帝帶著內侍進到殿內,只見周院使正在那里提著筆皺眉。
“緋王妃怎么樣了?”皇帝問。
周院使嚇了一跳,手里的筆一下子掉到了紙上,寫了一半的方子全都被污了。
皇帝不悅的又問了一次,“倒底怎么樣了!”
周院使垂首道:“心血耗費的太厲害。必須要靜養,而且很長一段時間不能再制香。”
皇帝蹙眉。
周院使見皇帝似有不信,小聲道:“緋王妃就在里面,皇上要不要見一見?”
皇帝嘴上不說,不過腳步卻是往內室移過去。
賈公公帶著宮女迎出來。
蘇白桐躺在軟榻上,面如白紙。
皇帝看到她時,不由得一愣。
他差一點沒認出她來。
“怎么會……瘦成這樣?”
賈公公小聲道:“周院使說了,緋王妃日夜制香,沒得休息也顧不得上用飯……所以才……”
皇帝面沉似水。
她是有多急著離開京都,去往凌宵天的身邊去,才會拼了命的制香。
賈公公偷眼去看皇帝,皇帝低著頭不知在想什么。
就在這時,蘇白桐忽地睜開眼睛。
看到皇帝的時候,她撐身想要坐起來,但是卻無力的跌回到榻上。
皇帝冷了臉道:“都這樣了就別顧著規矩了。躺著吧。”
蘇白桐聲音又細又低,“臣女此次只是想來與皇上辭行,香全都制好了,這次總算是……”
不待她把話說完,皇帝便打斷了她的話:“多休養一陣再走也不遲,朕既然答應會放你,你便放心養著就是。”
說著皇帝轉身叫來周院使,“你給緋王妃開了什么方子,拿來朕看。”
周院使為難道。“太醫院這邊也沒什么好法子,像這樣的病癥只能好好靜養,不能打擾病人。”
皇帝思忖著,剛要開口。忽地門外進來名內侍,稟道:“國師府的無痕大人過來了,說是國師煉制了新的丹藥,請皇上過目。”
皇帝心中一喜,“快請。”
因為蘇白桐在內室,所以皇帝在外間屋見了無痕。
無痕將手中錦盒送上。
皇帝打開看著,好奇道:“這是什么丹藥?”
“補血養氣,國師已經讓人試過藥了,最適合女子服用。”無痕道。
皇帝拿著那錦盒愣了愣,忽地想起什么似地道:“正好,緋王妃身子折損的厲害,不如讓她試上一試?”
無痕面無表情道:“藥不可亂用,還是先讓為臣先見一見緋王妃再好下斷言。”
皇帝帶著無痕進了內室。
蘇白桐睜開眼睛,目光與無痕碰了個正著。
清透的眸子里就像度著一層水銀。清亮亮的,就像一面鏡子,倒映出無痕的影子。
無痕最先移開了目光,“太醫院如何說?”
周院使上前來,道:“身子虧空的厲害,只怕要很長時間才能補得回來。”
無痕搖頭,“這樣只服藥怕是不行,最好能到國師府去。”
皇帝點頭,“那就把緋王妃送去國師府,有國師在,緋王妃定然無事。”
蘇白桐躺在榻上,冷冷的看著他們。
皇帝急急把手一揮,“來人,把緋王妃送到國師府去調理。”
周院使與賈公公交換了一個眼神。
有些話他們不敢說出來,不過卻全都心知肚明。
先不說蘇白桐是女眷,送進國師府本就不妥。而且緋王現在不在京中,就這么把人家的王妃送去別人府上,以后就是傳出去了,也好說不好聽。
皇帝跟無痕卻好像根本沒有考慮到這個問題似的。
外面進來幾個內侍,用軟輦抬起蘇白桐便往外走。
將要出門時,蘇白桐一把抓住了珍珠門簾,“皇上,請送臣女回楚府去。”
皇帝微微蹙眉,“楚府那邊你不必擔心,朕會派人去知會,你只管在國師府好好調理,等身子好些再說別的事。”
蘇白桐仍是抓著簾子不松手,“皇上,莫非您想反悔不成?”
一句話說中了皇帝的心事,他不由得臉色驟變。
抬著軟輦的幾個內侍停在那里,停也不是,留也不是,一個個站在那里面面相覷。
皇帝怒聲喝道:“還站在這做甚?快抬出去!”
抬軟輦的內侍只得硬著頭皮往外走。
蘇白桐的手仍死死抓著珍珠簾子不放,由于用力,指節泛著蒼白。
無痕冷冷道:“放手!這是圣旨,你敢抗旨不成?”
四名抬軟輦的內侍繼續向外走,蘇白桐手里的珠簾越拉越緊,最后竟崩斷開來,圓潤光滑的珍珠噼里啪啦的四處飛濺,崩的到處都是。
蘇白桐眼睛睜的大大的,一眨不眨的盯著皇帝。
被這樣的目光盯著,皇帝只覺得渾身不舒服,不過好在內侍們很快就將蘇白桐抬了出去,那目光終被截斷了。
皇帝暗暗松了口氣,像是自言片語,又像是自我開解似地嘀咕了句:“送你去國師府也是朕的一片好意,沒得這么拼命,怎么像是要被送去刑場似的。”
內侍抬著軟輦出了盤龍殿,一路往宮外去。
蘇白桐一路沉默著,好像連呼吸都時斷時續,無痕眼底不禁止掠過一絲擔憂。
“慢一些。”他終是忍不住呵斥那些內侍。
抬軟輦的腳步穩了許多,蘇白桐也好像漸漸緩過神來。
不易讓人覺察的,她將一只手伸向腰間,從荷包里用指尖夾出了一枚藥丸。
眼看宮門就在眼前,幾名內侍心中全都暗暗松了口氣,只要把緋王妃送出宮外就沒他們事了。
就在軟輦將要越過宮門之際,蘇白桐悄然將指尖藏著的藥丸塞進了嘴里,然后猛地伸出手來……
軟輦的前半部已經出了宮門,可是卻堪堪停在了那里。
怎么回事?
前面的內侍詫異的回過頭來。
只見軟輦上伸出一只纖細的手,抓住了一側宮門的門框。
無痕也看見了她伸出來的那只手,“繼續走。”他喝命內侍。
四人抬著軟輦再次往外走,但蘇白桐不知哪來的力氣,拼死抓著門框不放。
“放我下來。”蘇白桐一字一頓。
內侍們遲疑著。
“走!”無痕又喝了句。土共向技。
內侍們咬牙,但是蘇白桐的手就像生了根。
無痕幾步來到蘇白桐身邊,伸手扯住了蘇白桐的手腕,想將她的手拉開。
“我哪都不會去。”蘇白桐顫抖著,好像要拼盡她的最后一絲力氣,“我要去找凌宵天,我要去找他……他在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