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宵天緊張的盯著鶴嘴香爐內的狻猊。
原本金色的狻猊如今已經完全變成了黑色，從它嘴裡吐出來的香也越來越少。
終於，隨著它吐出最後一口香，香爐完全沉寂下來。
凌宵天先去看軟榻的蘇白桐。
蘇白桐呼吸均勻，但是仍然沒有醒過來的跡象。
“叮”佛鈴發出一聲脆響。
凌宵天轉過頭，只見盤膝而坐的凌靜瀟眼開眼睛。
凌宵天強忍住詢問的衝動，耐心等待著。
“叮”凌靜瀟再次搖動佛鈴。
軟榻上的蘇白桐睫毛抖動，悠悠轉醒。
凌宵天屏住呼吸湊過去，低聲輕喚：“桐桐？”
蘇白桐眨了眨眼睛。雖然張開了眼睛，但是好像仍然沒有完全清楚過來。
“桐桐，你醒了嗎？”凌宵天將她的臉捧在手裡。
“雪翎他……回來了嗎？”蘇白桐喃喃道。
凌靜瀟轉頭向牀上看去。“應該是一起回來了。”
凌宵天一把將蘇白桐從軟榻上抱起來，將她放在雪翎的身邊。
凌靜瀟也站起身，來到牀前。
雪翎靜靜的躺在那裡。一動不動。
凌宵天緊張的看了眼凌靜瀟。
“沒事，他很快就能醒了。”凌靜瀟道，同時伸出手去摸了一下雪翎的額頭。
雪翎的眉頭皺了皺，睜開了眼睛。
“師傅……”聲音軟軟的，就像剛出生的小貓。
凌靜瀟向他微笑。
“爹爹……娘？”雪翎看向蘇白桐和凌宵天。
“雪翎肚子餓不餓？”蘇白桐問，“想吃什麼？”
雪翎動了動。似乎是想坐起來，但是他睡了太久，身上根本沒有力氣。
“不急著起來，先吃了東西再說。”凌宵天立即起身去外面吩咐準備飯食。
蘇白桐望著牀上的雪翎，一顆心終於落了地。
“十弟……謝謝你。”要不是凌靜瀟，她根本不可能把雪翎喚醒。
“六嫂客氣了，雪翎好歹也是我的徒弟。”凌靜瀟笑道。
“你最好先休息一下再出宮。”蘇白桐提議。
她不是第一次使用離魂香，所以她知道用過這種香後一連好幾天可能都緩不過神來，就是她現在也昏昏沉沉的。
凌靜瀟因爲修行的關係，所以狀態比她要好的多。
“無事，既然雪翎醒了，我就先回去了。”凌靜瀟摸了摸雪翎的額頭，笑著轉身離去。
凌宵天安排了飯食進來，見凌靜瀟要走，便出言挽留。
凌靜瀟搖頭。“六哥，我想……也許我應該離開了。”
凌宵天吃了一驚，“你要去哪？”好不容易纔安定下來。凌靜瀟又想去哪？
“我想去趟九離國，繼續修行。”
凌宵天打量著他，“只是爲了修行？”
“是。”
“十弟，現在沒人逼你……你不必活的如此辛苦。”
凌靜瀟笑了，“我也是時纔在進入黃泉時才頓悟，我的修爲已經有了退步的跡象。”
凌宵天不禁愕然。
想來也是。凌靜瀟自從留在宮中，總是在幫他處理政事，漸漸的，他已經開始遠離了以前的那個苦行僧般的生活。
“師傅賜我法號浮生，夫天地者，萬物之逆旅也；光陰者，百代之過客也。而浮生若夢，爲歡幾何。”
凌宵天沉默了，他只能看著凌靜瀟身著僧袍的背影瀟灑離去。
浮生若夢。爲歡幾何……
凌宵天突然返身大步進了寢宮。
牀邊，蘇白桐正端著粥飯，親手喂雪翎喝粥。
雪翎乖巧的靠坐在牀頭，張著小嘴等著蘇白桐把勺子送到他嘴裡來，就像房檐下伸著腦袋嗷嗷待哺的小燕子。
他靜靜的站在那裡看著他們母子。
雪翎吃飽了，很快重新睡下。
蘇白桐坐在牀邊俯身望著雪翎的睡臉。神色寧靜。
凌宵天悄悄退了出去。
十一正在盤龍殿裡忙的不可開交。
凌宵天大步走進來。
“六哥，聽說雪翎醒了？”十一喜道。
“嗯，多虧了靜瀟。”他看著十一熟練的批閱摺子，脣角帶著淡淡的笑意，“十一。”
“什麼？”
“我想……再任性一次。”
“啊？”十一擡頭詫異的看著他，“六哥你在說什麼？”
“我要帶她離開。還有雪翎。”
摺子從十一的手上掉了下去，“六哥，你瘋了不成？”
“這皇位。還是由你來坐的好。”
“六哥！”十一急了，“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些什麼？”
“我清楚的很，宮裡不適合她，也不適合雪翎。”他不想再看到類似的事情出現了，他們錯過了許多，也虧欠了雪翎許多，他不想再讓自己留有遺憾。
“我要帶她去九離國，楚老爺子也在那邊，靜瀟正好準備九離尋他的師傅。我們可以同路……”
十一呆呆的站在那裡，臉上滿是震驚之色，“你們全都要走？就連十哥也……你們……”
“對不起。”凌宵天眼中閃過了絲歉疚，“大燕國就交給你了，你六哥平生從沒求你做過什麼，這一次。就當我求你……求你做個好皇帝，不要讓我失望。”
十一嘴脣翕動著，半晌賭氣道：“好。好，你們都走，你們就等著看好了。看我怎麼超過你！”
凌宵天微笑，“好，我等著。”
凌宵天晚上便將傳位詔書寫好，拿給蘇白桐看。
蘇白桐驚訝的看著他，“你當真要帶我們走？”
“怎麼……你不喜歡？”凌宵天臉上掛著淡淡的笑容，看起來柔和而又從容。
“當然喜歡。”不過她卻有些不知怎麼表達自己的心情。“只是要辛苦了十一。”
“不知有多少人想要這位子都沒得機會，現在白送他卻要推三阻四的。”凌宵天苦笑，“這事也只在我們大燕國纔有了。”
“那是因爲你們兄弟間關係處的好。”正因爲他與十一，還有凌靜瀟之間的情義，民間纔會出現各個家族中兄弟和睦的難得景象。
凌宵天低下頭來，將蘇白桐抱在懷裡。雪翎就睡在他們身旁，寢帳內一片靜謐。
“你不必擔心十一，他已經不是小孩子了，正好後宮這邊一直空著，等他登基後，後宮裡又將要熱鬧起來了。”
蘇白桐這纔想起來皇帝后宮向來都是嬪妃如雲，美人不斷的。
“十一竟然同意了？”之前怎麼勸他成親他都不幹，沒想到現在竟一下子就要娶好多女人。
“嗯，我已經幫他擬了名單，爲了平衡朝中各方勢力，看來他白天晚上都要辛苦一陣子了。”不過有一件事他卻是不會告訴她：那些嬪妃的名單裡，唯獨沒有皇后的人選。
而且直到最後，十一的後宮裡也沒有立過皇后，因爲在他的心裡，那個最想讓她成爲皇后的女子，永遠都不可能屬於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