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有多少人對醉蝦圖心動仰慕,秦三代只聞其名,在書畫界首屈一指,今日一見,果然不同凡響,名家之名,非浪得虛名。但他的高冷曾未想過平白擁有,一位情真意切的慷慨相贈,一位又義正言辭的拒絕,似乎於一億八千萬的名畫像個一毛八的糖果,風輕雲淡的推來推去,多少人情何以堪!
張鵬飛還是沒拗得過秦三代,他並不想在這件事上過多糾纏,一行四人蔘觀了一會這所在上海灘神秘莫測的會所,由張爺領著去了頂樓,那是一個自助餐廳,秦三代從沒想過在一個自助餐中吃出五星級酒店的感覺,可這所神秘會所確實非同一般,該有的不該有的一應俱全,品相、色香無一不是上姿,寧蘭其實和張鵬飛一起吃飯的機會並不多,張爺喜歡清淨,不太習慣有人作陪,一碗炸醬麪,一瓶老白乾他同樣能吃得津津有味,有時候她不懂這個男人,心有猛虎,時而又云淡風輕,可就是這樣一個男人,總是吸引她的眸光,也許靜靜地看他一輩子就是她寧蘭最幸福的事情。
餐廳用餐的並不在少數,三十年前改革開放前夕,一碗熱騰騰的米飯,一碟農家小炒菜那是一種奢侈,心中的雜念不多,飽暖思淫~欲,家不過已成爲一道擺設,越來越多的人心中已無家的念想,誰讓家花不如野花香呢!
所謂的上海灘頂尖人物,懷抱美人與權勢,吃飯慢絲條理,優雅而文靜,將一身好涵養展現的淋漓盡致,秦三代許是餓了,又是餐廳的食物確實對他胃口,吃起來沒太多顧忌,大快朵頤,與一羣斯文人在一起,有著截然不同的反差,周圍的人異樣的目光,張爺虎軀一震,所有人戰戰兢兢,搖晃著手中的紅酒杯,給雙方找了個臺階。張鵬飛沒有將事做絕,伸手不打笑臉人,但也保持了足夠的威嚴,別人一杯,他不過淺嘗輒止,進退有序,能在短短幾年內就在魚龍混雜的上海灘闖出一片天空,自然有他所過人之處。
秦三代目不轉睛,似乎眼裡只有餐盤內的食物,餘光並未將周圍的一舉一動落下,暴君時而對張爺呼之呵斥,何曾想過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張爺借暴君之勢短短時間竟成長爲一方梟雄,足可以與秦二世並駕齊驅,看人還是老爺子準,那位喜歡拿眼瞇人的老人曾說過此子絕非池中物,讓暴君妥善處理,無非是收買人心或是踢人出局,自負到骨子裡的秦二世沒當成一回事,不過是手下的一個小馬仔,還不是任他捏方圓,當某一天,暴君突然發現並非如他幻想的那樣,張鵬飛早已脫離了他的掌控。就如古代邊防的將軍,割地爲王,天高皇帝遠,即便貴爲天子,亦是鞭長莫及。
暴君一生戎馬,靠一雙拳頭在江湖立足,誰不讓他痛快他也會讓人痛並快樂著,張鵬飛還沒撕破臉皮,雙方維持著一種微妙的平衡,但心裡都清楚,最後的一層薄紙什麼時候破了就破了,到時候可不是北方雙秦的局面,秦天知不見得比張爺狠,暴君能夠容忍是幾十年來的平衡,可張爺不同,暴君容忍不了背叛,更容忍不了比生命重要的臉面,一旦平衡打破,將是不死不休的局面。
張鵬飛心裡清楚,他並不想與北方叱吒江湖的暴君爲敵,許多年的淫威在內心羈絆。
曹孟德與劉玄德煮酒論英雄,天下英雄,誰煮沉浮,刀光劍影之後曹孟德最大的錯誤在於放虎歸山,方有了三分天下;暴君最大的失誤於他的自負,對於許多人請柬南方張爺的種種行爲聽之任之,再回首,小馬仔已逝,南方北方遙遙對望,分庭抗禮。
曹操曾挾天子以令諸侯,而用曹孟德自己的話說是請天子以令不臣,雖然只改了幾字,其中的意味卻截然不同。一個是大逆不道,一個是師出有名,站在了道德的制高點,不管怎麼說,他是將天子管轄在了自己的地盤,秦三代的冒昧來訪,多少有幾分危險在,如果張鵬飛足夠陰險,有孟德之行徑,秦三代將是個巨大的籌碼,秦唐不是不清楚裡面的厲害關係,他在賭,賭張爺在九分炎涼下尚留著一分的善意,從現在的情況看,他應該是賭贏了,張鵬飛算不上英雄,至少也不是個奸雄,當梟雄也!雖然沒有實質的意義,然對敵之計,不在於知己知彼嗎?
今日張爺以情待之,秦三代不該以敵形容,可身爲暴君的子嗣,他別無選擇。
一餐飯在一種詭譎中結束,張爺的提議,會所中有一汪溫泉,取天地之靈氣,當初之所以將會所始建於此,除了靜謐之外,多少於規模不小的溫泉水有關,三十年前國家還沒幾個富豪,都是窮日子裡憑著手段熬過來的,有了今時地位自然懂得享受,不但對身體有益,女人最在意的無外乎容顏,溫泉水據說能抗衰老,就憑這一點,會所也吸引了無數的富婆垂青;況且男人嘛,就那麼回事,身下泡著天然水,兩邊美眉敲背按肩得是多快意的一件事,就算家中婆娘再漂亮,天天看不也視覺疲勞,應酬在外,逍遙自在。
張爺倒是沒有找風情女子,不是因爲他們已經有了搭檔,沈墨君同不同意不清楚,寧蘭是很願意在身邊服侍,不過張鵬飛沒給這個機會,手託著秦三代的背,去了間封閉溫泉小浴。寧蘭很不情願走了另一方向,她覺得和另一女人洗澡是一件很彆扭的事,平時她不介意別人停留在身上的目光,雖然不齒,但也說明了自己很有市場,只有在那一刻,在張爺身上遇到的挫折纔有了片刻的寧靜,她寧蘭不是沒人疼,沒人愛,可惜三千弱水她只獨取一瓢。
沈墨君比寧蘭想得要隨意許多,她原以爲在一個陌生環境,面對一陌生女人,沈墨君應該會有所矜持,然而並沒有,她寬衣解帶,如一尊漢白玉雕閃耀著耀眼光輝的冰凝肌膚在冒著氤氳之氣的溫泉邊印襯著像一個仙子立於寧蘭的身前,後者自慚形穢,不止是身體上的差距,就是在性格上,原本主場作戰的她此時那微末的主動盪然無存,她在這個女人眼前,徹徹底底的輸了,沒有半點還手的餘地。
張爺當然不知道寧蘭此刻的失落,即便知道他也不會放在心上,甚至還會落井下石,誰讓寧蘭自己不爭氣,如果他當初爛泥扶不上牆,阿斗如何三分天下?機會留給有準備的人,不懂把握,大浪淘沙,倒於浪下。
男人比起女人總要大氣一點,捲了個浴巾沐浴在潺潺的溫浴中,幽靜又安詳,頓時間那疲勞也被清理的一乾二淨,世間的仇恨啊,抱負、思想,隨著雙眼一閉,片刻間處於真空狀態。秦三代很久沒如此放鬆了,如人所說的飄飄欲仙也不過如此而已,也難怪墮落較律己易,前者可以放縱,常於安樂,後者清苦,居安思危。如金光樹林分成的兩條道,一條走的人多,成了一條平整易走的大道,而另一條,人跡罕見,荊棘載途。
人吶,有時候只有在深牢大院中才懂得反思,追問內心的真實;在放鬆之時,處於微妙的狀態,時常緬懷?;蛟S是受了溫泉水洗滌,張爺思緒萬千,那時候的苦難日子,暴君的仗義而又專橫,跋扈與情意,看似矛盾論,實則真切,暴君之所以是暴君,真因爲他的與衆不同。要說矛盾,在溫泉下的張鵬飛偶有猶豫,是和北方暴君分庭抗禮二分天下,又是選擇依附,不過是一方割據的小小諸侯,隨時聽候朝廷的命令。無冕之王人人嚮往之,張爺自不例外,可要揹負著蕓蕓衆生背信棄義的罵名,他並不在乎,自古以來成王敗寇哪來那麼多的道義情意可言。一代明君李世民開創了大唐盛世,在之前不也是發動了玄武門之變,兄弟之情又比白紙厚了多少?
“秦唐,好不容易來看一次你張叔,在這多待幾天,明天我弄艘遊艇,咱們出海玩兒”。不論他和暴君最後走向什麼地步,在道上混的知道禍不及家人,至少在走投無路之前不會,暴君之前對他的恩情,張鵬飛也希望在決戰之夕能儘量的償還,到那時,便不用再顧忌了。
“不了,張叔日理萬機,我的事業也剛起步,風花雪月我們約定好下一次”。如果有下一次的話,秦三代並不介意和張鵬飛再敘舊,若說是什麼死敵談不上,恨更沒有多大必要,人心複雜了社會,社會又報復了人心,一飲一啄皆有定數,不過是道不同。
張爺沒再勉強,秦唐是他看著長大的,什麼脾氣一清二楚,倔起來連暴君都敢罵的小主,以後怎麼樣不知道,但他儘可能的不去傷害這如嬰兒純潔的孩子,非到逼不得已,只能說聲抱歉了,怪就怪他不該是暴君的子嗣,借用梟雄曹操的一句話:寧我負人,毋人負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