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景行,你大膽!!!”一聲充滿威嚴又飽含怒火的聲音迴盪在整個小鎮上空,明明是入夏的正午時分,可是太陽好似畏懼這個聲音的主人絲毫不敢散發處一點光亮,原本萬里的晴空突然黑了下來,天空變得陰雲密佈,突然涌現的黑雲,層層疊壓,互相翻滾,猶如深海的暗流在天空中涌動,雲層越壓越厚,越壓越厚,遠處的山峰好像已經被它壓得徹底粉碎不見絲毫蹤影。無邊的威勢遍佈雲層向下壓去,整個空間彷彿產生了褶皺。擡頭望天好像就在頭頂,只要一伸手就能觸摸到它們。
你明明觸不可及,卻又好像環繞在身體的四周,纏繞在心間,好似一雙雙無形的大手,遮住了你的雙眼,掩蓋住了你的口鼻,掐住了你的喉嚨,捆綁住了你的四肢。這剩下耳朵來聆聽這至高降下的憤怒。讓你的身軀感受著發自內心深處最原始的恐懼,心中泛起無限的絕望。
“定!”一個平和的聲音打破了這個絕望氛圍,同時虛空出浮現出一個篆文“定”字緩緩向雲層推去,初現時只有手掌,隨著向天空的推進,“定”字越來越大,到最後幾乎可以遮擋住整片天空,隨即沒入雲層。從“定”字出現開始,雲層的翻滾好似出現了卡頓,如同行走的圓輪變成了方輪。在“定”字消失的瞬間,整個天空變成了一幅定格畫卷,紋絲不動。
一青衫儒士自小鎮的街尾出現,緩步前行,突然凌空一踏,落腳在虛空卻如同踩在臺階之上,以腳底布鞋爲中心激盪出一層又一層的漣漪向外擴散,像是在平靜的湖面扔入一顆石子,打破了湖面的平靜,泛起層層的波紋。只見這青衫儒士一步一步腳踏虛空拾階而上最終停留在小鎮上空。自他第一步踏出後泛起得漣漪開始層層疊加向外擴散,很快便覆蓋了整個小鎮。隨著漣漪的擴散,小鎮的人們終於從剛剛那股壓抑到絕望的恐怖氛圍中解脫了出來。
小鎮上的人們剛剛舒緩一口,倏忽間便又完全靜止,不僅僅是動作上的靜止,便是空氣、思緒也完全靜止了下來,像是時間從小鎮中完全剝離了出來,把小鎮帶入了另外一個緯度。
一個“定”字既定天地亂象,也定紛亂內心。
“在下只是做了讀書人該做的事情。”青衫儒士緩口道。
原本靜止的雲層開始重新涌動起來,緩緩變成一張遮天蔽日的巨臉,雙目處有兩個黑雲形成的恐怖漩渦氣流在不停得旋轉,像是無底的恐怖深淵要吞噬這世間的一切,稍一凝視彷彿靈魂都要被吸進去。雙目中越轉越快得漩渦時不時的有閃電在裡面瘋狂肆竄在昭示著巨臉主人的滔天怒火。但是卻沒有絲毫的威亞自空中露出。以“定”字隱去的位置爲界,好似分成了兩部分,“定字”之上雲層怒卷翻涌,巨臉出現散發無變怒火,好似末日來臨。“定”字之下微風浮動,草木茂盛,鳥蝶飛舞,充滿著盎然生機。
“阿彌陀佛,秦施主如此倒行逆施,是要與天下爲敵嗎?”只見西方金光閃動,於虛空中響起陣陣誦經聲,空中開始綻放出朵朵蓮花,圍繞著一朵巨大的蓮花骨朵,巨大蓮花一瓣一瓣得開放,最終形成一個巨大九層蓮臺,蓮臺底部九層金光環繞好似托住蓮臺浮於空中,蓮臺下方又綻放出九朵小蓮花緩緩圍繞在金光蓮臺底部。一老僧憑空出現盤坐於蓮臺之上,九道金輪在其後背緩緩轉動,老僧面呈悲苦狀,左手仰放於腹前,以右手覆於右膝,指頭觸底,成觸地降魔印。說是老僧,除卻聲音蒼老外也就那雪白垂到嘴角的眉毛能看出是位老僧。反觀其體態圓潤,膚如豆蔻少女晶瑩剔透,一身金絲紫衣袈裟覆於身上,袈裟上顆顆寶石散發出光芒與老僧背後九道金輪交相輝映。
“阿彌陀佛,秦施主,你是要與天下爲敵嗎?回頭是岸啊!”老僧話音剛落,背後九道金輪迅速擴大下觸大地,上頂天空,開始瘋狂轉動,右手觸地降魔印前迅速凝成“降魔”二字向浮於空中的青衫儒士壓去,隨著“降魔”二字的出現,天地間開始響起降魔梵音。老僧背後的九道金輪的光芒以及蓮臺底部的九道光環的光芒不停的向“降魔”二字注入進去,壓向青衫儒士的“降魔”二字越變越大,天地間響起的降魔梵音也越來越大,最後聲音彷彿天空崩塌,大地開裂,大海倒轉……
“倒行逆施?天下爲敵?回頭是岸?”青衫儒士彷彿沒看到壓向他的“降魔”二字,自顧自的說到,“子曰:‘君子至於天下也,無適也,無莫也,義之與比。’”說罷,身體周圍憑空凝聚出古篆文“山”、“水”二字,兩字圍繞青衫儒士身體緩緩轉動,隨即二字交互在一起,淡淡隱去,於青衫身前凝成一幅捲起的長卷,兩側的長軸緩緩向旁邊展開。長軸展開之時恰好碰到壓向青衫儒士的“降魔”二字,沒有絲毫的激烈的碰撞,長卷就簡單的向兩邊延伸,沒有絲毫的停頓,更不用說預想中的山崩地裂,天塌海嘯了,也更沒有狂風大作,光亮衝擊,“降魔”二字以及天地間的降魔梵音就這麼消失了,不起一絲波瀾,彷彿從未出現過一樣。就這麼簡簡單單的消散了,就好似在書桌上打開畫卷,恰巧擦掉桌上的灰塵這麼簡單。
在長卷碾過“降魔”二字同時,地面突然間向兩側裂開,形成一個長達千丈的裂縫,一座古城門從裂縫中漸漸升起,城門周圍好似青石磚鑄就的城牆上佈滿著刀砍斧劈的痕跡,散發著氤氳不散的黑氣,城牆下紅得範黑的焦土上則是鋪滿了枯骨、破碎的衣甲和折損的兵器,好像它們本身跟城牆就爲一體。居中的城門爲赤紅色,濃郁得好似鮮血剛剛澆築完,細看上去好似有鮮血在往外翻涌,又好似有人和精怪的臉在上面浮現。四十九跟金黃鉚釘均勻得分佈在城門之上,使得這座古城門在詭異和邪惡中充滿著威嚴。城門正上方刻有古篆大字被濃郁的黑氣所遮掩,未曾顯現。
大門像是被一雙巨手由裡到外緩緩推開,向城門裡望去漆黑一片,翻涌起得黑霧則困住了想要從城門裡衝出的無數的冤魂,鬼魅。陣陣的哀嚎,和淒厲的慘叫不停得在城門裡響起。只見一個“鎖”字在黑霧出現,大小充滿整個城門,隨即“鎖”字化爲兩條黑霧纏繞的鎖鏈向著空中展開的長卷筆直的衝去。鎖鏈衝到長卷十丈外便無法寸進,開始一圈一圈得纏繞長卷周圍的空間。可是長卷依舊不緊不慢得慢慢展開。
天空中的巨臉好似終於掙脫了束縛,發出了一聲怒吼,“秦景行,休要再自誤下去。”隨即巨臉消失化爲一個百丈高的金甲戰將,渾身上下閃耀金光,雙手舉過頭頂,呈擎天式,雙手周圍金光閃動,上方緩緩凝聚成一個“鎮”字,“鎮”字隨著金光得匯聚越來越凝實,筆畫好似幻化成器物,時而銅鐘,時而巨鼎,時而石碑……隨著金甲戰將的一聲怒吼,雙手狠狠向下劈下,“鎮”字如空中隕落的星辰般砸向長卷,在“鎮”字快靠近鎖鏈時,鎖鏈張開一處缺口,而“鎮”字則化爲一面巨大的石碑狠狠得砸在了開口處。
端坐在蓮臺上的老僧此時也站了起來,呈羅漢伏虎式,大喝一聲:“困!”,“困”字迅速在老僧面前凝聚,然後快速得化爲一張黃符,蓮臺下綻放得九朵小蓮花迅速的融入到黃符當中,上四下四,中爲底。老僧隨即一指,黃符迅速飛至石碑出,狠狠得貼在上面。
“秦施主,這是大秦與我等三方千年前便立下的協議。如今你一意孤行,便是與天下爲敵。縱然你天縱奇才,年紀輕輕便可稱聖拜祖,這天下也無你立錐之地。善哉,善哉。”老僧重新坐於蓮臺之上,繼續施觸地降魔印。
“秦景行,今天我等便把你鎮封在此地。”金甲戰將怒吼道,“吾等威嚴豈容你等小兒挑釁!”
地面古城門內依舊哀嚎不斷,陰風怒吼,鎖鏈纏繞的黑霧更加濃郁了一些。
“高山仰止,景行行止。”青衫儒士緩緩道,“吾輩讀書人,修身、治國、平天下。我名景行豈容你們爲一己私利操控愚弄此地生靈。”
青衫儒士雙手正了下衣冠,彈了彈衣袖,好似撥弄掉身上灰塵,隨即雙手作揖微微躬身道:“請三位赴死。”
長卷依舊緩緩向兩側展開,“鎖”字幻化的鎖鏈上的黑霧開始激盪起來,隨即產生了陣陣崩裂的聲音,“鎮”字幻化的石碑也開始產生大量的裂縫,“困”字所化黃符上的蓮花開始迅速暗淡,黃符彷彿被裁刀劃過。長卷好似伸了一個懶腰,便只聽“轟”得一聲,鎖鏈崩斷,石碑斷裂,黃符粉碎。
古城門城門迅速合攏關閉,城門之上出現了嚴重的損壞。
金甲戰將則是被人砍去雙臂,斷臂處不停有金光涌現。
老僧未曾受損只是禪坐的蓮臺被斬去六層,背後的九道金輪被削去三道。
長卷徹底打開了,一幅九州山水圖躍然於長卷之上,慢慢的山水好似從畫卷中“活”了過來,可以聽見溪水流動的聲音,海浪翻涌的聲音,可以聽見松枝迎風搖擺的聲音,鳥兒在樹林裡鳴叫的聲音。隨即長卷落下覆蓋於小鎮之上,長卷所呈得山水也緩緩落下拱繞在小鎮的南北西三面。
“知者樂水,仁者樂山。知者動,仁者靜。沒想到秦景行你融知、仁于山、水已達這種地步。”
“待那日到來,吾等看你如何……”說罷,古城門緩緩沉入裂縫處,隨著古城門的消失,大地慢慢合攏。
“善哉,善哉,秦施主望你好自爲之。”隨即老僧化爲偏偏蓮花花瓣消散於天地間。
在一聲充滿怒火的“哼!”聲後,金甲戰將化爲金光消失,天空中的黑雲也迅速散去。
太陽終於不用再擔驚受怕,從躲避的雲層中跑了出來,繼續耀武揚威得發光發熱。
青衫儒士站直身軀,雙手端放於小腹上,面朝東方,面露笑容,隨即身影消散。小鎮清風拂過,好似撥動了停掉的時晷,小鎮重新煥發了生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