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抹斜陽,從玻璃墻上穿過,照在花房那藤椅上的孤獨身影,哪怕隔得老遠(yuǎn),都可以感受到,那種日暮殘影的灰暗之氣,楚河看著有些不忍,卻是無奈的嘆了口氣。
他倒是想多陪陪這個老人,哪怕他與她并沒有相處過,但作為楚家的唯一子孫,他內(nèi)心之中,對這個老人充滿著尊敬,一生為楚家付出,只為一個承諾,作為一個女人,她已經(jīng)做到了最好。
能讓她安享一個快樂的晚年,楚河心里很愿意的,但可惜,老人并不愿意擔(dān)擱楚河的事,所以規(guī)定,每三天探望他一次,其余的時間,一般不許楚河進(jìn)入這個小院。
楚河只想讓老人快樂一些,彌補一些,雖然這樣彌補看著有些可笑,但這也是楚河唯一能做的,可是老人卻已經(jīng)習(xí)慣了這種孤獨的生活,不喜歡被人打擾,對此,楚河也沒有辦法。
楚河回頭看了身邊的老婦人一眼,盡管這個老人用黑袍裹住了全身,但身上散發(fā)出來的特別氣質(zhì),卻是讓人在她的面前,不敢縱意。
這一眼,是詢問的意思,是想問,這會兒去打擾太奶奶是不是不太好,老婦人似乎看懂了,眉頭皺了皺,帶著一股惱怒的語氣,說道:“不需要可憐她,這是她的選擇,也是她自找的?!?
楚河一愣,這女人怨氣好大啊,看來她與太奶奶之間,還真是認(rèn)識,不僅認(rèn)識這么簡單,還有一些別人不知道的關(guān)系。
老婦人說完,越過了楚河,自顧的自己走了過去,讓楚河嚇了一跳,立刻跟上,人是他帶進(jìn)來的,要是對太奶奶不利,那才麻煩呢,所以明知道現(xiàn)在打擾不妥,他還是跟了進(jìn)來。
“太奶奶。”楚河率先的叫道。
老人坐在藤椅上,就像是欲睡未睡的樣子,似乎在回憶往事,眉宇間有種笑意,似乎想到了什么高興的事,被楚河一叫,夢醒了,有些迷茫的眼睛,慢慢的睜開,率先就看到了楚河,嘴角溢出了一些笑意,輕聲的說道:“是家主啊,你怎么來了,太奶奶沒事,你不用擔(dān)心?!?
“哼!”黑袍婦人似乎對太奶奶沒有看到她很是不滿,忍不住的發(fā)出聲音來。
太奶奶終于看到了來人,臉色微微一變,坐在藤椅上的身體,一下子站了起來,似乎有些激動,也有些愧疚,開口叫道:“師姐……”
楚河一震,太奶奶竟然是眼前這個神秘婦人的師妹,那豈不是說,這個老人比太奶奶還要老?可是看起來,這婦人似乎精氣十足呢,這一路走來,楚河用心的觀察過,對方手腳麻利,一點也不像是老人。
黑袍婦人慢慢的,取下了頭上的黑斗蓬,露出了一張老婦人的臉來,但看樣子,并沒有一臉灰敗的樣子,與太奶奶相比,就像是差了一個輩份。
“不要叫我?guī)熃悖疑衿艣]有這樣的福氣,當(dāng)年師傅一心想收你為徒,但你為了一個男人,拋棄了無上大道,選擇作為一個平凡的女人出嫁,現(xiàn)在,郭玉荷你可后悔了?”
太奶奶眼里芒光一動,連想也沒有想,就已經(jīng)說道:“師姐,我知道你恨我,但我嫁入楚家,從來沒有后悔過,一點也沒有?!?
神婆臉色很不好看,陰沉的眼神,直盯著太奶奶,說道:“正因為你的拒絕,成了師傅一生唯一的撼事,讓他死不瞑目,郭玉荷,你可知道,師傅之所以千方百計的收你為徒,是算出你一生孤苦的命運,他想要幫你,幫你改變命運,但你偏偏,辜負(fù)了師傅的好意?!?
“你看看你這一生,孤苦無依,凄涼無比,甚至到死,也沒有人為你送終,只是沒有想到,楚家后人竟然可以逆天改命,讓楚家重建……”神婆說話的時候,竟然又看了楚河一眼,每一次看楚河,眼神就變得不一樣,似乎有一種狂熱,有一種探究的意味。
太奶奶苦澀的笑了,說道:“我知道,這是我的命,命該如此,我等了六十年,未必有希望,但若我不等,那就絕對不會有希望,師姐,你現(xiàn)在也看到了,六十年的漫長守候,我等來了楚河,他沒有讓楚家先祖失望,重建了楚家,我想當(dāng)初師傅替我卜算一生的命數(shù),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靈了?!?
神婆說道:“其實,你可以幸福的。”
太奶奶說道:“但那不是我的,我是屬于楚家,對不對師姐?”
這一句話,讓神婆無法回答,是的,宿命的安排,眼前的師妹是屬于楚家的,她要為楚家留下一抹希望,守護(hù)這一抹希望,但為了一個男人,為了一個還沒有來得及圓房的男人用一生去守候,對一個女人來說太殘忍了。
什么是愛,神婆真的不懂,但看師妹的樣子,她就為之感到心疼。
這個女人不珍惜師傅對她的好,實在太可恨了,她受的苦越多,就越是活該。
可是這又能怎么樣,神婆這一生,也從來沒有快樂過。
“當(dāng)年師傅用全部的精血,為楚家算了一卦,就如當(dāng)初命道術(shù)數(shù)中的卦像一樣,楚家三代之中,無力承擔(dān)大任,楚家會隨著歷史的長河慢慢的消散,楚河作為第三代唯一的一人,他能走到今天,已經(jīng)是天意逆轉(zhuǎn),乾坤顛倒,這一切本來都不會發(fā)生的?!?
太奶奶說道:“師姐,我沒有學(xué)命數(shù)之術(shù),不知道什么天意逆轉(zhuǎn),我只知道,現(xiàn)在楚家已經(jīng)重建,而且會再續(xù)輝煌,這是現(xiàn)實而且就在眼前,我相信我眼睛看到的。”
“師姐,你術(shù)數(shù)天章已經(jīng)修至大成,不如替新的楚家算算,也替楚河算算?”
神婆看了楚河一眼,說道:“我算不了,楚河的命,在他不由人,他似乎不是自己,又似乎是兩個人,這種命格,我從未見過,不過你的希望,倒是有了機會?!?
“太奶奶,你身體不好,可是坐不了這么久?!崩蟼蛉诉^來,提醒太奶奶,楚河見狀,也打斷了兩人的說話,說道:“太奶奶,時間還有很多,你先休息吧,神婆可以在楚家多留幾日,你們有什么話可以慢慢聊?!?
太奶奶的確撐得辛苦,點了點頭,有些留戀的說道:“師姐,你在這里留幾日吧,不管以前我犯了什么錯,師傅都會原諒我的,師姐也是一樣,現(xiàn)在我生命無多,就想與熟悉的人,熟悉的事一起,度過最后的日子?!?
神婆看著生命流逝匆匆的師妹,心里隱隱作痛,她很想大罵她一頓,讓她知道后悔,但終是沒有罵出口,就算是后悔又怎么樣,人生還能重來么?
這般的年紀(jì),隨時可能閉上眼睛,有些在心里的怨意,也應(yīng)該散去了,今日再見師妹,神婆才發(fā)現(xiàn),她其實從來沒有恨過她,只是擔(dān)心她,替她鳴不平罷了。
楚家與她何干,她用不著如此的為那個男人犧牲。
“替我準(zhǔn)備一個安靜的小院,我在這里多住幾日。”神婆終于開口,答應(yīng)了,太奶奶聽了,這才在女傭的攙扶下離開了,回屋休息去了。
神婆與太奶奶一樣的,世上的親人已經(jīng)不多了,她也很珍惜。
剛才與太奶奶說話說得唾沫橫飛,但與楚河一起離開的時候,卻又沉默無語,若沒有看到剛才那一幕,還以為這個老人不喜歡說話呢?
楚河安排了一個比較僻靜的小院,小院的位置離楚河居住的地方比較遠(yuǎn),一般的時候,不會有人前來打擾的,老人很滿意,待楚河準(zhǔn)備離開的時候,老人叫住了楚河,說道:“楚河,你太奶奶時日無多了,好好的照顧她吧!”
楚河點頭,其實就算是神婆不說,他也知道,太奶奶必竟已經(jīng)這樣的年紀(jì)了,在他沒有進(jìn)入楚家老宅之前,太奶奶都是苦苦支撐著,舍不得死去,而等他入了老宅,卻因為有了靈氣的滋潤,才讓太奶奶又活了下來,但就算是有靈氣,也不會太久,必竟太奶奶的身體已經(jīng)千瘡百孔,根本彌補不了了。
昨天范家人過來,今天又有紀(jì)家老人過來,楚家也算是客人如云了。
一頓豐盛的大餐,有酒有肉,玉嬸親自吩咐的,算是歡迎紀(jì)老爺子過來。
如果不是因為紀(jì)妃兒的關(guān)系,紀(jì)老爺子就算是來楚家,也不會受到如此歡迎的,必竟南方紀(jì)家還真是不能與楚家相比。
有了紀(jì)妃兒,兩家就是親家,親家上門,又怎么能不客氣一些呢?
紀(jì)妃兒一臉的興奮,拉住了神婆的手,說道:“神婆,能看到你真是太好了,當(dāng)日我就是聽你的話,偷偷的跑了出去,然后在朝圣公路上,碰上了楚河,你能不能幫我算算,楚河是不是我的真命天子?”
神婆看著已經(jīng)墜落情網(wǎng)的小女人,無奈的搖了搖頭,說道:“這個你自己感受,妃兒你本來天生擁有感應(yīng),都這么多日子了,你與楚河朝夕相處,難道還感受不出來么,要是這樣,那就白費了我的一番心意,為了阻止你家老爺子過來,我可是了費了不少功夫,就是想用這段時間,讓你自己認(rèn)清自己,選擇好未來要走的路?!?
紀(jì)妃兒一聽,臉色微紅,有些扭捏的說道:“我覺得他還好啦,就是女人多了點,有些時候真是恨不得離開,煩死人了?!?
神婆說道:“該說的,神婆已經(jīng)說過了,接下來要怎么做,妃兒你自己選擇,人生就是如此,沒有絕對的,你選擇什么樣的路,就有什么樣的人生際遇,如果你喜歡楚河,就接受他還有他的一切,要是你不愛他,就選擇離開,正好你家老爺子過來,你可以隨他一起離開,以后再也不要回來?!?
“小姐,你不是真的想要離開吧,我可先申明,我不會走的,我決定加入血衛(wèi)訓(xùn)練營,梅姐已經(jīng)答應(yīng)讓我留下來了?!币慌缘暮偭⒖涕_口,似乎感受到紀(jì)妃兒心里的猶豫,她馬上表明自己的態(tài)度。
紀(jì)妃兒氣得不行,一指狐貍說道:“神婆,你看看,狐貍這家伙叛變了?!?
神婆看著狐貍,臉色微微一動,然后無奈的搖了搖頭,說道:“這都是天意,天意如此,還有什么好說的,狐貍,做你想做的,選擇你想走的路,只要你自己不后悔就好,人生沒有對錯,只有你愿意或者不愿意,再苦再累,自己愿意的也會甘之如怡。”
狐貍臉一紅,她覺得,神婆似乎看透了她的心思,這才提點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