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蒼瀾平原,隨處都覆蓋著依舊瘋長的馬草,長約七尺的草身隨著夜風起伏,星垂平野而下,月色洶涌,整座平原仿佛是一片波瀾壯闊的大海,處處平靜,卻又處處激流。
兩條黑影踏著草尖瀟灑飛行。雖然來時曾經過這片平原,但在穿過了珊州城郊的山區之后,乍見這樣一片廣闊的天空,李無憂和糊糊真人都是胸懷大暢,很是寫意。
但有個關鍵的問題是——
“***!老糊糊,你不是說他來了嗎?怎么老子飛得都快真氣枯竭了,別說人影,連鬼影都沒見半個……”
“靠!你不說我還真差點搞忘了,年紀大了,記性就是不好……”
“你這老小子什么時候記性好過了?哎喲……”抱怨聲最后化作了一聲凄厲的慘叫劃破了長夜。天上的月亮仿佛也是不忍聽聞,陡然躲進了云層。
“你奶奶個大西瓜!還好是野外,否則你這樣不負責任地亂丟人,砸到小朋友摧殘了國家的花朵壓壞了天下的棟梁,你他媽賠得起嗎?”李無憂邊呻吟邊破口大罵。
功力大減的他之前一直是被糊糊真人牽著手帶著走的,但剛剛他話音未落后者忽然自草尖落下,猝不及防的他也被帶得立刻草上跌下,惶急下運氣平衡,但不想體內真氣已然接近枯竭,忽然間轉向,立刻就有了一滯,人頓時失去平衡,摔了在地,而無巧不巧的是二人落地的地方正是草間一塊約莫丈許方圓的鵝卵大石上,直搞得他屁股開花,痛得呲牙咧嘴,頓時氣得破口大罵。
“丟人?啊,不好意思,其實貧道只將你當一件東西,不小心扔到地上,應該不犯法吧?”
“老子不是東西!”李無憂大怒,話一出口才覺失語,趕忙捂嘴。
“你說的……”糊糊真人指著李無憂的嘴,蠢蠢的臉上露出一絲狡猾地笑。
“老子說的就老子說的嘛!”李無憂覺得很惱火,“你這老不死的,一大把年紀好幾百歲的人了,還和我討論是不是東西這樣的幼稚問題,你真他媽不是個東西!”
“哈哈!說得好,這老糊糊本來就不是個東西!”忽聽一人大笑道。
笑聲落時,大石的另一端上已憑空多了一個風姿綽約的美嬌娘。李無憂一望之下,頓時神為之奪,眼睛再難離開。
那女人約莫二十七八歲,一襲月白色曳地長裙掩映之下,一張瓜子臉更是楚楚動人,只讓人懷疑其柳眉含情,鳳目解語。這女子與慕容幽蘭等女一樣是萬中挑一的絕世美女,而其語笑凝香的成熟女人氣質,卻只有若蝶才堪比較,但卻多了一分淡漠。慕容幽蘭、葉秋兒和秦清兒與之比起來則多了三分清純,少了三分韻味;而寒山碧與之相比卻多了一層妖媚少了一分清雅,唐思則多了一分冷酷而少了一分柔和,朱盼盼則是多了一分出塵的仙氣而少了一分讓人親近的煙火氣。
“待會按我說的做!”糊糊真人對李無憂傳音囑咐一句,嘻嘻笑著朝那美嬌娘迎了上去,邊走邊張開雙臂,同時大笑道:“哈哈,快一百年沒見了,四妹你還這么**,真是可喜可賀,來,讓二哥抱抱!”
“去你的!老糊涂!誰是你四妹了?奴家是三娘!”美嬌娘嬌笑著朝旁邊一閃,糊糊真人頓時撲了個空。
“哦!原來是三妹,不是四妹啊!”糊糊真人似乎愣了愣,隨即卻又抱怨起來,“三妹別見怪啊,二哥認錯你也是有情可原的啊!這都怪你們公孫家那老頭子厲害得離譜,劍法比別人強也就罷了,居然在生女兒這項偉業上也比別人強,一生就是四個,要不是老大和老么都掛了,我要分清楚你們倆可真是難如登天了!哈哈,不說這個了,三娘,來讓哥哥抱抱!一百年不見了,哥哥可是想你得緊!”說完又自撲了過去。
“可奴家一點也不想你呢!”公孫三娘咯咯一笑,又自朝旁邊輕輕一閃身,但這一次勁才傳至纖腰,身體已被一股巨力鉗住,難動分毫。李無憂覺察出自己也立時不能動彈,同時身側剛剛被夜風吹落下去的馬草再也沒有起來,而遠處卻草舞蹁躚,自己剎那間不能呼吸,顯然是周遭空氣停止了流動,當即閉氣,將后天呼吸轉為先天呼吸,同時明白糊糊真人這虛虛一抱間,竟然已將這方圓兩丈范圍全數籠罩在了他的無形真氣之下,當即大罵道:“老牛鼻子,沒想到你人老心不老啊!但你想上那騷娘們將她鎖定就是了嘛,干嘛連老子也一并鎖了,難道非要老子品評一下你們的專業程度不可?”
公孫三娘身形僵了一僵,最后卻還是足下一旋,在間不容發間避過了糊糊真人這一撲,同時一掌朝他后背拍去,半真半假地笑道:“二哥是想和小妹較量一下嗎?”
“不!”糊糊真人大笑,陡然轉身,右手變爪猛地扣向公孫三娘那只手掌,同時左手朝她腰際攬去,“哥哥是想看看你豐滿了沒有!”
“咯咯,二哥你好壞哦!”公孫三娘伸手撥開近身的祿山之爪,一掌抹向糊糊真人襠下,“讓妹妹看看有進步沒有!”
“哈哈!何必那么心急?”糊糊真人大笑,雙腿錯開一百八十度,避開這一直取要害的恐怖掌力,也不回頭,雙掌劈空發力,反拍向公孫三娘的雙峰,“讓哥哥摸摸有沒有變大啊!”
“怕撐破你的手!”公孫三娘直笑得花枝亂顫,輕輕避開。
兩人嘴上調笑,出招也下流之極,不離三點,看起來招招緊貼對方身體,足下移動不出三尺,遠遠看去仿似兩人在打情罵俏,但以李無憂的見識看來,卻知道兩人看似風情萬種的任何一招都是千錘百煉的武學精華,舞動間并無一絲多余勁力泄出,比之江湖上那些所謂高手動輒飛沙走石的場面實在是強了不知千百倍。
兩人雖是近身搏斗,但所使功夫卻并不止于小巧騰挪擒拿手一類,而是拳掌指腿交替,在那狹窄的三尺之距里卻每一招都施展得異常圓潤,而武功之中間或夾雜的一招法術卻并無奇峰突起之效,到了兩人這般境界,武術其實早已模糊了界限。李無憂直看得嘆為觀止,這兩人居然都已達到萬氣歸元之境,并且運用比自己似乎還要純熟,江湖中果然是藏龍臥虎,只不過……這些老家伙都這么一大把年紀了還出來和年輕人搶市場,是不是太也沒追求了?
“嘿嘿嘿!乖妹妹,你終于還是被我摸到了!”李無憂正自沉思,忽聽糊糊真人一聲淫笑,定睛看時他一雙掌已經抓在了公孫三娘雙峰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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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有那么容易?”公孫三娘微微一笑,李無憂只覺眼前一花,卻見她陡然后仰,身影卻忽然變淡,仔細看時,原來一人已分成了兩人,只是前面那個身影卻再不動任糊糊真人摸上,而后面那個影子卻向后倒翻,避開了被襲之禍。
下一刻,再看時,不動身影陡然化作幾乎細微得不可見的粉末消失在空氣之中,而另一個公孫三娘卻已不見了紗裙,露出性感的緊身紗衣來。
“好一招金蟬脫殼!不過妹子你自己脫衣服未免太辛苦,還是讓哥哥來幫你吧!”糊糊真人大笑,身形一閃,又已撲了上來。
“好啊!可別讓奴家等得太久哦!”公孫三娘咯咯嬌笑,玉掌翻飛,便要迎敵,忽聽腦后風響,顯然是有人以掌力偷襲,正自詫異糊糊真人竟已轉到自己身后,卻覺身前一道更加雄渾的勁風又已攻上,同時聽糊糊真人已大笑道:“兄弟你怎么這么著急,難道想和哥哥一起來個夾岸取火嗎?”
是那個小鬼?公孫三娘正要避開,忽地覺察出這股掌力非但雄渾之極,其中更是不帶任何寒熱氣息,先是驚了一驚,隨即大喜:“這小子居然也已練成萬氣歸元?”覺出掌力近體,身形猛地一轉,在兩股李無憂和糊糊真人勁力交鋒前的間不容發之際避了過去,同時雙掌高舉虛虛朝中間一合。被她這輕輕的一引,李無憂和糊糊真人發出去的勁力便如脫韁野馬再也收不回來,“蓬”地一聲撞到了一起。
李無憂慘叫一聲,口吐鮮血,如箭倒泄,但公孫三娘看似急中生智,卻是謀定而后動,算準時間和落地方位,身形一閃,在他身體落地之前,已一把將他抓在手中,剎時勁力透出,李無憂全身經脈穴位頓時被封了個干凈。
糊糊真人卻也被李無憂全力發出的一掌給震得身體微微一滯,再要搶上救人卻已然慢了一步,想起剛才變故,臉色頓時大變:“你居然已練成了陰陽分合術!”
“略有小成,用得不好,讓二哥見笑了!”
糊糊真人臉色又變了一變,隨即笑道:“三娘,你抓一個小毛孩子做什么?難道還真想老牛吃嫩草?得了,快放開我徒弟,想要我來滿足你!”
“這是你徒弟?難怪年紀輕輕地就練到了萬氣歸元之境!恩,雖然功力淺薄,卻能化掉我輸入他體內的九九歸元氣,資質實是百年難見。我若吸盡他的功力,然后再吸光他精血,功力應該可以增加一甲子左右!二哥如此美意,小妹真不知該如何報答才好!”公孫三娘說時輕輕在李無憂脖子上吻了一吻,后者本已聽得毛骨悚然,被她這么一吻,頓時全身雞皮疙瘩,顫抖不止,一張臉頓時變得紅彤彤地。
“呵呵!原來還是童子雞啊!那就更好了,我連精元也可一并吸過來!”公孫三娘大笑。
李無憂全身要穴被封,口不能言,正自叫苦不迭,聽到這妖女如此說,頓時想起自己翻閱古籍時提到的《玉女心經》正是有如此功效,駭然之余更覺晦氣不已。只因剛才在房頂上他還在調笑糊糊真人夜里無事為何不躲起來修煉這門女人才能練的神功,眨眼間自己卻真的要領略一下其中的精妙之處,怎能不讓人感慨萬千?
糊糊真人見公孫三娘的左掌已抵在了李無憂的靈臺,微微一吐掌力就能叫李無憂腦漿迸裂而死,當即住了手,苦笑道:“三娘,我百年來好不容易收了這么一個根骨奇佳的弟子,能不能給我個面子,放他一馬?”
“要是別人,自然不行,但二哥你親自求我,這個面子……更不能給了,哈哈哈!”
“你……”
“我?我就這樣,你又能怎樣?好二哥,別怪小妹不提醒你,你若是不上前呢,我還會考慮一會只吸盡他功力不要他命,沒了功力又不會死人,而且可以再慢慢修煉恢復,若是你一定要上前來,我肯定是毫不客氣地將他一掌劈了!活尸毒的威力我想你是知曉的,一旦沾上一滴,咱們兄妹倆百年未分勝負的情形可就要在今日劃個句號了!”利誘威逼,果然妖女。
糊糊真人哈哈大笑道:“這孩子能被三妹看上,享受欲仙欲死的樂趣,實在是他的福氣,我又怎么會干涉呢?實不相瞞,這小子根本不是我徒弟,是我專門找來進貢給三妹的,你即便真想將他精肉吸光我也懶得管你!”
“哦?你會這么好心?沒什么好處,你會白白便宜我?”
“嘿嘿!這個當然不會了!直說了吧,我聽說三妹最近得到了《白首太玄經》,練了有返老還童之效!你也知道了,二哥我當年練功走火入魔,雖然學道多年,再不能越練越年輕,所以想向你借這本經書一觀!”
“哈哈!原來是這樣!我無意得到這本經書時候,立刻就想到了如何敲詐你,沒想到你自己送上門來!但如今這小子已然在我掌握之中,我憑什么還要給你經書?”
糊糊真人淡淡道:“三妹自信能在我糊糊真經之下保住他性命并全身而退?”
公孫三娘愣了愣,半信半疑道:“他真不是你徒弟?”
“咱們不妨試試?”糊糊真人淡淡一笑,“只不過我提醒你,這樣千年難遇的奇才若是被我一劍殺了,于我而言不過是少個潛在對手,于你而言卻是少了功力更進一層的爐鼎!”說時他右手掌心頓時隱隱有光華閃動,那光華仿佛被羈絆的神劍,隨時都會脫鞘而出。
“行了!別出歸藏劍,影響不好。我相信你!”公孫三娘臉色微微變了一變,手上不知何時已多了一本古舊的竹簡,一把擲了過去,“不用還了,這上面的東西我已全記下了!”
糊糊真人右手虛虛一抓,那竹簡在盡他身體七尺處頓時止住,手掌再一翻,那竹簡迅疾展開,露出上面的金文來。
“二哥也未免太小心了點吧?”公孫三娘微微冷笑,低頭時候卻不經意間觸到了李無憂的目光,頓時臉上露出了詫異神色,“小子,你眼神冰冷,強烈的憎恨中卻似又透出一種重重的悔意,莫非糊糊老道出賣了你,并且之前還許諾過你什么天大的好處不成?”
“當然有天大的好處了!”糊糊真人已驗證過那本《白首太玄經》無錯,已然收入懷里,聞言頓時大笑起來,“這小子功力不小心失去了十分之九,我告訴他你是昔年江湖上有名的魔頭,只要他乘我二人交手進入比拼內力的膠著狀態時,用吸星將你的功力吸盡,那他就可恢復功力了。嘿嘿,天下哪有這么便宜的事?你跟我什么交情,我憑什么甘冒奇險為你去死拼?”
李無憂眼里幾乎要噴出火來,但內心里的憤怒和悔意卻遠遠沒有表面看來那么深刻。原來未到這里之前糊糊真人告訴李無憂,一會他和老對手交手,必然又是昏天黑地日月無光,勝負難分,他會設法逼公孫三娘硬拼內力,然后李無憂就乘機跑到三娘身后,利用吸星將后者的功力徹底吸過來,因為三娘也已練至萬氣歸元之境,兩者自然相融并不會消失,如此一來,李無憂自己的功力便能徹底恢復。利令智昏下,從不輕易信人的李無憂終于上了生平第一大當。但在剛才他身不由己地被糊糊真人的功力拖著向公孫三娘進攻的時候,他已然明白了自己中了糊糊真人的計,只是還不知道這老雜毛暗算自己的目的而已,而此刻真相大白,他所表現出來的怒火和悔意卻是半真半假,腦子其實已在高速運轉苦苦思索著脫身之計了。
“吸星?這小子是李無憂!”公孫三娘微微驚了一驚,隨即嫣然笑了起來,“我的好二哥,你可真是夠狠地啊!你明知這小子身邊有千年女妖,蒼引傳人,大仙的女兒,又是宋子瞻要找的人,集萬千寵愛于一身,這些也就罷了,最重要的是秦丫頭現在可是站在他那邊的,你將他送給我,不是送了個燙手的山芋給我嗎?”
“怕了?怕了就乖乖送他回營去好了!不過我可提醒你,他身邊那些丫頭一個個可都是厲害得狠,小心醋壇子翻了將你淹死!哈哈哈!”糊糊真人大笑。
“胡老二,百年前我亂魔盟分離,就是因為你和老五忽然良心發現,看不慣我們行事卑鄙,要改邪歸正,去當你們的大俠,想不到百年之后,你胡二俠行事居然比我們還卑鄙百倍不止,當真是風水輪流轉了!”公孫三娘語氣也不知是諷刺還是感慨。
“哈哈!正義是狗屁,利益才是一切!這是過了百年的大俠生涯之后,我終于領悟的道理。好了,不扯這個了,放不放他隨便你,我先告辭了!等我恢復容貌之后,大家再一起切磋切磋床上術吧!”糊糊真人說罷驀地沖天而起,人在草原上一陣飄忽,迅疾消失不見。
公孫三娘松了口氣,輕輕撫摸李無憂的臉頰,吃吃笑了起來:“人言李無憂是當今江湖數一數二的美男子,甚至風流比之昔年的蘇慕白有過之而無不及,三娘我初時還不信,親自見了,才知道空穴來風究竟有因啊!”
李無憂先是怒目而視,隨即眼波卻溫柔起來,似乎很享受她的撫摸。公孫三娘見狀又是一笑:“小鬼倒也頗知情趣,姐姐還真是不忍心殺了你呢!但白白放了你,一來太可惜,二來也未免太便宜那臭道士了!你說我到底是放了你好,還是吸盡你的精元增加一甲子功力好呢?”
李無憂口不能言,聽她說到“放”字時,雙眼忙自朝下看,而聽她說“吸”字時,卻左右亂轉。
“呵呵,臭小子居然懂得用眼睛表示點頭和搖頭,當真有趣。姐姐我可真是越來越不舍得殺你……不過可惜,暴殄天物實在不是姐姐的作風,來吧小鬼!”公孫三娘說時纖手一揮,李無憂頓覺一道電流自頭頂降落,迅疾走遍全身,自雙足流到石上消失不見。
下一刻,李無憂正自驚詫,忽聽“哐檔”一聲,同時眼前已飛舞出無數的藍色的白色的蝴蝶,方覺得那些蝴蝶眼熟,身體卻是一涼,眼光下瞟,自己已然全身,無憂劍和乾坤袋躺在足下。顯然剛才那一聲響便是長劍墜地之聲,而那些白藍蝴蝶竟然就是他身上內外衣的碎片!這女人好深的功力!
白藍蝴蝶隨風飄出,忽地燃燒起來,散發出紅黃色的明亮火焰,但那點點火焰飄入馬草叢里,卻并未引燃馬草,只有那衣服碎片化作輕煙,裊裊上升,頃刻不見。
李無憂再抬眼時,眼前卻是一亮,眼珠隨即定住,再不能移開分毫——不知何時公孫三娘已然也是全身,月光下,肌膚滑如錦緞,白皙勝雪,完美的處處都散發著迷人的魅力,青絲隨風亂舞予人飄逸之美,仿佛是墮入凡塵的仙子,而楚楚動人的流轉眼波卻讓她宛若清純少女,但自雙眸之下,略帶幽香的鼻息,誘人的紅唇,微微起伏的玉頸,起伏的峰巒,如柳纖腰,再向下,芳草萋萋,纖毫畢現的妙處,修長如白玉般的雙腿,每一處地方都仿佛蘊藏著被冰封了千年的烈焰。
發絲如九天仙子,眼波如清純少女,其余各處的肢體卻仿佛是一個饑渴而矜持的妖女,這樣一具完美的展現在面前,沒有生理反應的絕對是不正常的男人。
很明顯,李無憂是個正常的男人,于是他巨大的分身頓時怒挺起來。
“好家伙!果然絕世神兵。”公孫三娘看得嘖嘖出聲,但她并沒有立刻行事,目光卻落到了無憂劍和乾坤袋上,“連我的九轉欲火都焚毀不了,看來這把劍和這個袋子倒是稀世奇珍了!”她張手一吸,二物立刻到了手里,但乾坤袋她卻打不開,一指虛虛點在了李無憂的脖子上,“說!小鬼,這究竟是什么劍,這個袋子又是怎么開的?”
李無憂張張嘴,覺得自己忽然能說話了,眼珠一轉,嘻嘻笑道:“這個袋子,普天之下唯我能開。呵呵,除非你殺了我,否則我絕對不會告訴你打開乾坤袋的法子,而里面那柄倚天劍,你是永遠也別想得到的了!”
“是嗎?號稱神器中的神器的倚天劍居然在你手里?”公孫三娘淡淡一笑,“你不肯說,我自有法子讓你說出來!”
“喂!你干什么,男女授受不親……喂,你……”卻是話音未落,公孫三娘已然蛇一般纏住了他的身體,嘴也被香唇封住。下一刻,分身已然進入一片溫濕所在,一波接一波的滋味隨即席卷而來,直沖上他腦門。
月色下,草叢里,幕天席地間,這個女人竟然毫無征兆地就地將李無憂卷入了一片溫柔纏綿里。遠遠看去,只若兩條雪白的蛇,在草叢里翻滾,糾纏著,舞蹈。
與葉秋兒有過前緣的李無憂并非新手,但覺得此女妙處和葉秋兒又自不同,那里仿佛是一個巨大的漩渦,將他分身強制吸了過去,酥麻暢快之處簡直不可同日而語,雖然他心知自己到達最暢快時就是精元盡泄,身上僅存的功力被這妖女吸取一空之時,但靈臺的清明并不足以抵抗的,雖然他苦苦支撐,將這妖女想象成一堆白骨,拼命想岔開念頭,但身體幾乎完全受制的他根本無法抵抗下身傳來的噬骨的快感。
“倒想不到你這么厲害,在我玉女心經之下居然堅持了這么久!”忽然一個聲音鉆入他腦子里,細聽下卻是公孫三娘。但此刻二人全身糾纏一處,公孫三娘一條香舌兀自在他嘴里興風作浪,她又怎能說話?莫非竟是失傳已久的借物傳音之術不成?
“看你眼中疑惑消失得如此之快,顯然是猜到了我施展的是借物傳音之術通過你我身體接觸將我心意傳遞給你,見識過人啊,姐姐還真不想殺你了!”公孫三娘忽然將舌頭自他嘴里縮了回來,“你要肯乖乖地將這袋子的解法告訴我,里面若真有倚天劍,我非但不吸你的功力,還會借靈藥給你恢復真元,讓你功力恢復如初,你看如何?”
李無憂心知自己最后一絲活命希望已然懸在公孫三娘相信乾坤袋里有倚天劍之上,卻深明弄虛不如作假,當即大笑道:“我哪里有什么倚天劍了?逗你玩的!你一把歲數的人了,我隨便說說你就信啊?”
公孫三娘果然中計,聽李無憂忽然否認,越發肯定這小鬼真有倚天劍在手,當即嫣然笑道:“不肯說也好!那姐姐先將你功力吸盡,再讓你享受享受逍遙指的滋味好了!”
“喂!又來……”李無憂話音未落,公孫三娘又已將舌頭伸進他口中,但這一次與先前的感覺又已不同,仿佛伸進他嘴里的不是一條美女香舌,反是一道微型龍卷風一樣,五臟六腑都被提起,拼命地向喉嚨涌,全身元氣也順勢涌了上來。更糟糕的卻是說這些話的時候,公孫三娘依然以觀音坐蓮的姿態坐在他身上不斷運動,陣陣吸力自妙處發出,李無憂分身暢快之余卻也覺察出道道微弱元氣已然不自覺地從這里涌進了公孫三娘體內。
被上下夾攻,體內元氣分上下兩路飛泄,李無憂之余身體陣陣發起軟來,他知道再不阻止怕自己立刻就要成個廢人了,猛然心中念頭一閃,猛地上下頜一合,逮住一個機會,牙齒猛地咬住了公孫三娘的舌頭。
“啊!”李無憂心里叫了一聲,牙齒所觸之處酥麻之極,陣陣奇異的熱氣卻自公孫三娘的舌頭里涌了過來,幾乎沒將他牙齒磕掉,但他立刻覺察出公孫三娘陣陣不安,身體為之一軟,雖然不明所以,雖然牙床流血,卻也不敢放過那條小香舌。
原來天下萬物皆有最強處和至弱點,而玉女心經的至強至弱正是修煉者的舌頭,公孫三娘一時托大,料不到李無憂在他上下夾攻下依然能保持靈臺清明,剎時竟被李無憂反制住,可說是冤枉之極。
陣陣元氣,卻分上下兩處反流回李無憂丹田,公孫三娘拼命想阻止,卻不料全身勁力**,手足麻軟,哪里還使得出半絲力氣?只覺得體內真元源源不絕涌入李無憂體內,卻并無絲毫辦法阻止!
月光如水,風過草原,夜色伏波,兩條雪白的在草叢里糾纏廝磨。
也不知過了多久,李無憂覺得經脈中一陣暴響,狂涌進身體的元氣已然沖開了他被封的穴道,這一下他更是如魚得水,由被動變為主動,當即氣走全身,與公孫三娘身體緊密接觸處更是運上了斗轉星移之術,剎時間后者體內元氣更是如波濤一般狂涌了進來。公孫三娘幾已陷入迷失,玉女心經的威力奇大,其反噬之力卻也更加的大,她神智雖然迷失,但卻不由自主地聳動,配合著李無憂的吸取。
隨著真元的瘋狂涌入,李無憂直覺出自己的靈覺再一次靈敏起來,周圍二十丈內的風吹草動、蟻爬蛇走無一不盡上心頭,心知此刻功力已然恢復如初,當真是大喜過望,更加毫不客氣地吸取公孫三娘殘余的功力。
正自酣暢,忽覺從遠處傳來的風聲中有細微的破空聲和足點草尖的細微傳來,天目打開,三條倩影頓時跌入眼來。
“盼盼、若蝶,秦丫頭,我在這……”李無憂大喜過望,頓時張口大叫,但牙齒才一松動,他立覺不好,卻已然遲了——公孫三娘似乎一直再等待著這個機會,他牙齒才一松,公孫三娘的舌頭頓時脫口而出,兩人身體緊密糾纏處無數勁力剎時以迅如雷電的速度迅速攻入他體內,郁積在他全身要穴,剎時間再次封鎖了他全身氣息在經脈內的流轉,丹田真元卻再次以沒有任何道理的方式自分身涌了出去。
“小鬼,看來你命里注定要死在姐姐手里,卻也怨不得天怪不得人了!”公孫三娘咯咯笑了起來,李無憂頓時覺得足下一軟,已不由自主地陷入地上鵝卵石中,正自驚駭,卻覺眼前一亮,足下又已踏上實地。
第一百二十九章三生石囚
入目所見,卻是一片人間仙境。海天一色,人在一孤島之上,身畔芳草蘭芷,奇花異卉不計其數,海風微濕,吹在臉頰之上說不出的舒服寫意。
與周遭環境的美好形成鮮明對比的是李無憂惡劣的心情。此次公孫三娘更加謹慎,運氣補指,將他全身所有大穴再次封了一遍不算,舌頭卻再也不深入他口里,單憑著下身聳動,以妙處的奇妙真氣形成的奇妙吸力吸取功力。
李無憂覺察出剛剛得到的功力得而復失,幾乎沒將腸子都悔青了,卻半點法子都想不出來,只能由得真元倒泄。心頭懊悔之時,卻忽地想起去北溟時任冷說過的一句話“如果強奸不能抵抗,還不如認真享受呢”,頓時苦笑不已。
過了片刻,他才有機會打量周遭環境,頓時被眼前這海天奇景所吸引,想起離大荒珊州最近的北海少說也有三萬里之遙,暗道公孫三娘難道是神仙一流人物,居然能在如此剎那間便將自己二人轉移到海里?正自詫異,忽聽一個空靈的聲音道:“真人明明說公子就在此間,怎地除了這塊鵝卵石,連半個人影都沒有?”卻是若蝶。
“若蝶救我!”李無憂想張口大叫,卻才又發現自己啞穴已被封,這句話卻是怎么也叫不出來的。
“小子,別費力氣了!難道你沒聽過天涯海角有異石曰三生嗎?剛才我們所在的那塊大鵝卵石就是這種奇石了!你我現已在石中仙境,與外界雖然只隔了不到三尺之距,嘿嘿,但這三尺卻有三生之遠,你以為你的叫聲她們能聽見嗎?”公孫三娘最后一句話卻是運功高聲說出,幾乎沒將李無憂耳膜震破。
但如此巨大聲音,石外的若蝶果然是沒有聽到,不解道:“我剛才明明察覺到有人的靈覺掃上了我們,并依稀聽到公子叫了我一聲,應該是這里不錯的!”
卻聽一人接道:“那多半是你的幻覺!李無憂功力只剩下以前的十分之一,如何能夠隔了二十丈之遠就掃到你?我看這邊鵝卵石如此之多,多半是那老糊涂記錯了!你們也知道那老家伙能記清自己名字已算不錯了!我真搞不懂李無憂那小子精明厲害得很,怎么會打賭輸給他?”卻是秦清兒。
李無憂終于相信自己是在一塊神奇石頭里面了,自己能聽到外面人說話,但外面人卻聽不到里面人的聲音。
“若蝶姐姐,據小妹揣測,多半是無憂打賭贏了道長,道長小孩心性,惱羞成怒下頓時出手將他制住拋在這里。事后才又想起不妥,卻拉不下臉,才通知我們來這里找人吧!”如此斯文說話的,自然只能是朱盼盼。
李無憂只聽得一愣,糊糊真人既然已將自己賣給了公孫三娘,為何又要做好人叫眾女來找自己?但這個問題他只轉了一念,卻立刻和公孫三娘一起想明白了:“這個臭道士,當正派的時候正氣凜然,姐姐我拔根牛毛他都要數落我半天,現在終于想通了要入我魔門,一陰險起來卻比我們任何一人都狠。你們還沒來此之前,他就算準時間,派人暗自通知了你的夫人們,好嫁禍給我!哼哼,任他千算萬算,卻萬萬沒有想到這塊他踩了千萬次的石頭就是奇妙的三生石,而石頭下卻是我的幻海仙境!來,乖弟弟,這筆帳姐姐日后自會幫你找回來,咱們繼續快活吧……”
她聲音才一落,李無憂頓時覺得下身的吸力更加強了,快感也是越來越強烈,而真元外泄的速度卻也再次加快,與之相反的是神智卻越來越模糊,耳邊三女的談話聲也漸漸弱去……
也不知過了多久,一陣巨大的快感襲來,李無憂再次醒來,直覺出隨著陽精的噴射體內最后一絲元氣也徹底地被公孫三娘吸了個干凈,而公孫三娘卻同時也發出了一聲高亢地大叫聲,他依稀覺得這一聲大叫興奮中竟明顯地透著一種凄慘,但此刻身體幾如虛脫,陣陣倦意襲卷上來,這次短暫的清醒后再次陷入了深深的昏迷中。
又不知過了幾許歲月,李無憂忽然覺得胸前陣陣不暢,伸手去摸,卻覺得濕滑中自有一陣粘忽的**,放到鼻尖一嗅,卻是一陣血腥味,驀然驚醒,一個鯉魚打挺想直立起來,剛一落下卻覺足步虛浮,一個踉蹌,正要摔倒在地,卻覺身體一輕,一股莫名的熱氣透入,這才立穩了腳跟。
入目之處,卻是一個大富麗堂皇的山洞。山洞的上下四維都是一片白中帶綠的玉石,卻被人鑿成了平平的四壁,四壁上都有斗大的明珠,與玉石相映生輝,整座山洞一如在朗朗乾坤之下。
他雖然醒來,但神智卻依舊不是很清醒,見對面石壁上有一白玉雕成的飛舞**形象,頓時忘了摔跤之事,便要上前查看,卻不想足下又是一個踉蹌,跌倒在地。
“公孫三娘!”李無憂再站起來時立即失聲大叫,忍不住后退了一步。卻見足下躺了一具美麗**,正是公孫三娘,而與之前不同的是左峰上赫然多了一個顯然是劍造成的清晰傷口,血正汩汩冒了出來,流到地上,迅速滲入石中消失不見。
“沒死前你尚且不怕她,怎么死了后你反而怕成這樣?”一個調侃的聲音忽然在他背后響起。李無憂驀然轉身,卻見身后早立了一個著破爛道袍的老道士,正是糊糊真人。
“哦~~死牛鼻子,黃天有眼,總算讓老子找到你了!”李無憂頓時大怒,跳將過去,抓住糊糊真人的衣領,便是一頓狠揍,后者直被打得慘哼連連,老淚縱橫,最后更是口吐白沫,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求他住手。
李無憂卻是除惡務盡,絕不心慈手軟,直打得虛汗淋漓,雙手抽筋也依然沒一點要住手的意思。
糊糊真人忽地停止哭泣,笑道:“就算我們真的仇深似海,你就不能休息一下,等會再打嗎?”
“什么叫就算真的仇深似海?老子給你說,我們這仇啊那是傾東海之水也洗……”李無憂說到這里忽然愣住,他這才發現事情很有些不對勁,此刻自己功力全失,如何能夠抓得住玄功通神的糊糊真人大揍特揍?但要說是做夢,為何那拳頭打到這廝老骨頭上的痛快觸感卻真實異常,而且這老不死的身上那股大概一百年沒洗澡的汗臭味也是真實無比,這究竟是怎么回事情?
糊糊真人嘻嘻一笑:“那那那,小子,現在是你自己打夠了的哦!現在咱們倆扯平了,可別給那些丫頭說我老人家欺負你!”
“等等,什么玩意嘛?你害得老子連僅存的那點功力都給抹殺了,老子只是搔癢似地打了你一頓,這怎么能算是扯平了?再說了,你要殺公孫三娘,卻找老子做餌,這筆帳又怎么算?”
“小子倒也不笨啊,這么快就明白了!”糊糊真人笑了起來,“不錯。我是要殺公孫三娘,但我功力雖然比她高那么一點點,也還是無法將她殺死,而根據我這些年來所得到的資料得知凡是修煉過玉女心經的人,她的功力都會在達到最興奮的時候衰減之最低點,這個時候要殺便比平常容易了百倍。所以呢,我老人家就打算給你一個為民除害并且假公濟私大爽特爽的機會,沒想到你真的立此大功將這妖女干翻在地!真是英雄出少年,可喜可賀!”
“滾你媽媽個蛋吧!”李無憂一把撥開這廝伸過來拍他肩膀的臟兮兮油膩膩的手,很有些沒好氣,“你為了一己私仇,犧牲了我最后的功力,也滅了我最后的希望,這也就罷了,老子反正功力淺薄,有和沒有差別不是很大!但老小子,我給你說,你一邊將我送到別的女人懷里一面卻又去叫我老婆來看戲,用心之惡毒行事之卑鄙,簡直是人神共憤,必定要遭五雷轟頂地!”
“無憂,你誤會我了!”糊糊真人雙眼含淚,一臉的委屈,仿佛自己比竇娥還冤枉。
“少來這套!”李無憂不屑一顧,“這套把戲老子三歲就已經不用了,省省吧你!”
糊糊真人一抹眼淚,頓時露出比陽光還燦爛的笑臉:“好兄弟,你真是誤會你老哥哥了!我叫那幾個丫頭來絕非是為了看戲!我知道這妖女得到你之后一定迫不及待地會將你帶入巢穴里行云布雨吸取功力,但我雖然知道她的巢穴就在這附近,但具體位置卻不是很清楚!為了能及時救出你并殺死妖女,我在來之前已在你身上種了千里靈犀術,并在假意離開現場后迅速化做了一根草躲在你們附近,因為靈犀相通的緣故,這妖女就一直將我當作你留下的氣息而未曾察覺,但這個法子卻有個弊端就是以我老人家的功力也不能長久支撐,所以才在未來之前就算好時間找這幾個丫頭來吸引妖女的注意力,我好換氣!好在如此,不然今日差點功虧于潰!這妖女居然是將自己的巢穴建在了這稀世奇珍三生石里,倒也虧她有這份毅力跑那么遠去采石頭。”
“是這樣的嗎?”李無憂冷笑,“老子看你更多的是垂涎這妖女巢穴里邊的珍寶吧?”
“切!她能有什么好東西?除了一把風華刀,也是女人用的玩意兒!我有歸藏劍,更不希罕!”說到這里糊糊真人眼睛忽然瞇成了一條縫,“真要尋寶,我也會選你那把倚天劍啊!”
“哈哈!”李無憂放聲大笑,“老牛鼻子你怎么也這么蠢,那不過是我說來騙公孫三娘別殺我的,這你也信?”
卻聽糊糊真人淡淡道:“你說的我當然不信!但昆侖山那四個老怪物說的,我又怎能不信?”
“什么什么四個老怪物?”李無憂直嚇得聲音一顫。在月河村的時候糊糊真人就曾很隱諱地提到他知曉李無憂的來歷,但事后李無憂發現這老家伙一天瘋瘋癲癲的,也未在意,此刻終于了解到這廝也居然是個深藏不露的絕世高人,聽他如此說頓時嚇了一大跳。
“小鬼!你謹慎有余,智慧卻未免不足!”糊糊真人搖搖頭,拋過來一件東西,“你自己看吧!”
“什么玩意?”李無憂嘟囔著接住,卻是一個信封,封上三個龍飛鳳舞的大字:小鬼啟!那熟悉得不能再熟的筆跡,親切的稱呼,淡淡的墨香,正是紅袖的筆跡。
李無憂手微微發抖,輕輕撕開信封,一張白紙自動飄了出來,懸浮在他眼前一動不動。
“四姐!”李無憂輕輕叫了一聲。那張白紙聞言動了一動,白紙的中央忽然多了一個紅點。紅點慢慢變大,最后閃了一閃,露出一個美女頭像來,卻不是他四姐紅袖又是誰來?
紅袖似乎正自一場春睡中醒來,臉上還帶著一抹倦意,但隨即便展顏笑道:“小鬼!在外面混得怎樣啊?有沒有想你姐姐啊?(李無憂:想,當然想啊!每天做夢都夢見你!)呵呵,可別說每天都夢見我哦(李無憂撇嘴:連我說什么話你都猜到了,真是服你了),那可太也沒出息了,要多想想江湖上那些美女嘛,我和大哥他們都還等著你帶弟妹回來呢!那,我可先申明啊,一個倆個是絕對不夠地,庸脂俗粉也是不行地!我紅袖的弟弟怎么也該集萬千寵愛于一身嘛,是不是?糊糊這個老道士是我們以前的朋友,功夫雖然比不上你四姐一根指頭(糊糊真人大怒:胡扯!起碼能比上兩根指頭),是,是是,兩根就兩根,就知道你也就能在這級別上混了!(李無憂失笑,糊糊真人一張臉頓時漲成了紫色)總之,這家伙的武功呢還算過得去。他呢,本來一直住在南山的,最近不知道發什么瘋說要來拯救蒼生,我們就告訴他說有你已經夠了,但這老家伙聽說你得傳倚天劍后便死纏爛打地向我們毛遂自薦說要來助你一臂之力,我和你大哥他們一商量,覺得這家伙功力是差了點,人也很糊涂,但牽牽馬啊抗抗行禮當個跟班還是綽綽有余的,就準了他的請求了!呵,你有什么見不得光的事盡管找他去干,不用和他客氣!啊!(紅袖輕輕打了個呵欠)好了,四姐我還要去小憩一會,你們慢慢交流感情吧!記得了,好好干,別丟了我們大荒四奇的臉。哦,對了,為了怕你空手而歸,我昨晚連夜給你寫了本《泡妞秘笈》讓糊糊帶給你,呵呵,記得用心研讀哈!”說到這里紙上的紅袖擺擺手,畫面一閃,人又已縮成一個紅點,并迅疾消失不見,而那張紙隨即燃燒起來,不時化作一片灰燼。
“老子還需要泡妞秘笈嗎?四姐未免太也看不起人了吧?”李無憂哭笑不得,將信封丟進乾坤袋里,拍拍手,對兀自一臉不服的糊糊真人躬身行了一禮,道:“前輩原來是我四姐他們的朋友,之前晚輩多有得罪,還請恕罪!”
糊糊真人嚇了一大跳,慌忙閃到了一邊,擺手道:“喂,喂,別再叫我前輩啊,不然我翻臉的哈!”李無憂不解,卻聽他又已補充道:“袖兒還比我大一個月呢,你都叫她姐姐,憑什么我就是前輩?以后叫我五哥好了!”
“袖兒?五哥!”李無憂張大了嘴,如同吞了一只蒼蠅,他實在無法將眼前這廝同風華絕代的紅袖聯系起來。
但糊糊真人只道他答應了,一本正經地點了點頭:“恩,小弟乖!”
“靠!”遇上這樣的鳥人,李無憂只能大嘆晦氣。
“好了,好了,要靠以后還有機會,咱們先說點正事!”
“靠靠靠,你都搞得老子一點功力都沒有了,抹殺了我最后的希望,還談個屁的正事啊!”李無憂覺得很郁悶,一把從乾坤袋里將倚天劍拽了出來,“那,你既然是四姐他們的朋友,老子這就將倚天劍交給你,伏魔衛道的責任你就一肩承擔吧!老子要閃人了!”
“靠!收起來吧!”糊糊真人將這把銹跡斑斑的鐵劍推了回去,“你當我不想要這劍啊?只不過神劍擇主,豈是任何人都配使用倚天劍的?”
“五哥!”李無憂重重加重了鼻音,讓五哥這兩個字聽起來很像蜈蚣,“你既然也算是有見識的人,知道這個道理,還把我搞成廢人?”
“呵呵,稍安毋躁!我的好弟弟!”糊糊真人笑了笑,“你也不想一想,我既然知道你是倚天劍的傳人,又怎么舍得讓你功力全失?”
“你……你是說?”李無憂呆了一呆,眼前一亮,頓時有了柳暗花明的感覺,精神抖擻,“呵呵,五哥就是五哥,行事果然是世外高人,小弟之前多有誤會,還請見諒,哈……哈,五哥你看你真是不小心,怎么鞋上多了這么多灰塵,小弟幫你擦擦……”
“我什么也沒說!”糊糊真人笑了一下,卻不理他,蹲下身去看了看地上公孫三娘的尸體一眼,忽道:“聽說你會使三昧真火?”
李無憂點點頭。
“那化了她吧!”糊糊真人嘆了口氣,一掌拍在了李無憂肩膀上,后者頓時覺得有一股暖流直入丹田,當即念了個法訣,一指點向公孫三娘。
頓時明亮的火焰燃起,卻沒有煙。頃刻間,一代妖嬈就此消散,甚至連灰燼都未留下。對此糊糊真人很有些感慨:“想當年我們五人結義,創立亂魔盟,三娘純真無瑕,巧笑嫣然,當日種種如在眼前,誰也料不到最后她居然是死在我的真氣之下。”
對此李無憂也很有些感慨:“可惜了,這女人那么**,以后再沒機會領略她床上功夫了……”這話立刻引來糊糊真人怒目而視,但李無憂卻只當沒看見:“人是你殺的,這會卻在那貓哭耗子。又想當婊子又要立牌坊,天下哪有那么便宜的事?”糊糊真人苦笑搖頭,卻不得不承認李無憂說得有理。
李無憂最見不得別人一張苦瓜臉,當即奶聲奶氣道:“親愛的五哥哥,你到底有什么法子讓小弟恢復功力,趕快放嘛!”
“怕你了!”糊糊真人頓時渾身雞皮疙瘩,打了個冷顫,“本來一個人連真元都失去了,是不大可能再恢復功力的了,但是對于已經練成萬氣歸元的人來說,這實在不是個問題。我這有四句話,你記住了。天地開合問陰陽,五行生克何茫茫!萬氣本自同源出,小子糊糊強短長?只要你弄懂了,就可以明白如何恢復功力……咦,什么聲音這么吵?哈哈!是秦丫頭她們,你先等著,我去找她們!”
“喂!別走!”李無憂剛伸手去抓,糊糊真人卻已一飛沖天,撞到上空石壁迅疾消失得無影無形。
“奶奶個熊,老王八一把年紀了還是那么沖動!”李無憂只得搖頭苦笑。
他話音剛落,耳畔已是一聲巨響炸開:“喂!朱丫頭,你相公再這邊,快點過來啊!”卻是沖到三生石外的糊糊真人運功長嘯,因為三生石奇特的功效,傳到李無憂耳里便更如天雷轟鳴,當即捂住了耳朵。
還好嘯聲很快止息,接著是一陣破風之聲傳來,接著便聽見朱盼盼驚奇的聲音道:“糊糊前輩!你都跑哪去了?無憂呢?”
“在這塊石頭里!”糊糊真人道。
“前輩!”朱盼盼微微有些怒意,“我們姐妹都找了他三天三夜了,人人都快急瘋了,你卻還有心情開玩笑?”
老子昏迷三天三夜了?李無憂愣了一愣,隨即卻是一陣感動,有這么多真心在意自己的紅顏知己,這一生可算不枉了。
“哎呀!我老人家德高望重日理萬機,哪有時間和你開玩笑哦?”糊糊真人夸張地叫了起來,“那,這塊石頭雖然露出地面的只有與地相齊的一塊平面,但丫頭你博覽群書,難道就沒看出什么端倪?”
“這塊石頭?”朱盼盼似乎冷靜了下來,“看來和普通鵝卵石并無兩樣,但似乎真有什么地方不一樣……”
“當然不一樣了!嘿嘿,不過別說是你,就是我老人家先前都沒看出來。這塊就是取自東海天涯海角的三生之石!”
“啊!這就是三生石?”朱盼盼叫了起來,“你說無憂就在石頭里?那前輩你快點讓他出來啊?”
“好嘛,好嘛!小丫頭就是一驚一乍地!”糊糊真人似乎有點掃興,隨即用力拍了拍石頭,石下的李無憂頓如被炸雷轟頂,趕忙捂住耳朵。
糊糊真人又道:“無憂小弟,我現在教你出石之法,你聽好了!你先放出一縷元氣,探測一下周圍石頭的質地,然后將元氣繞走全身,將自己化成和玉石一般模樣,然后拿頭撞石就可以出來了!”
過了半晌,石頭卻沒有動靜。溫婉如朱盼盼也終于急了,懷疑道:“前輩,你教他這個法子我聽都聽不懂,會不會太高深了無憂也不懂呢?”
“切!當今天下,練成萬氣歸元本來是有三個人,但此刻就只有我和他了,你聽不懂是正常地!”糊糊真人不屑地擺擺手,“這個穿石術別人練來自然是難如登天,但對于他來說實在是輕而易舉!”
“既然輕而易舉,哪為何這么久他還沒出來?”朱盼盼很是懷疑。
“你問我,我問誰?估計是這小子在里面看石壁上的**圖看得入神,舍不得出來呢?”糊糊真人搔搔頭,也是大惑不解。
“前輩!”朱盼盼臉色一紅,微微嗔怒,“你說會不會是無憂功力不足,這塊石頭太厚,穿不出來呢?”
“啊!”糊糊真人一拍屁股跳了起來,“對啊!我怎么沒想到?這小子現在是功力全失!穿紗布還差不多,穿石頭……”
“怎么功力全失了?不是……”朱盼盼大驚,“那前輩你進去將他帶出來吧!”
“進去?好!”糊糊真人點點頭,隨即卻又拍了拍腦袋,大聲叫了起來,“慘了!我剛才是趁妖女不注意,尾隨老弟一起進去的,現在妖女死了……三生之石出則隨意進則難,沒有其主人靈氣開道,我……我也進不去了!”
“那……那無憂豈不是永遠出不來了?”朱盼盼大驚。
“理……理論上是這樣的!”糊糊真人像個做錯事的孩子,臉色漸漸變苦,驀地放聲大哭,“老子怎么這么命苦啊!袖兒一輩子都不會原諒我了!我……我一頭撞死算了!”說時當真一頭朝三生石撞去,多虧朱盼盼眼明手快一把將他拉住。
“死也不讓我死,你這丫頭到底想怎樣嘛?”糊糊真人對朱盼盼怒目而視。
朱盼盼淡淡道:“晚輩不是不讓前輩死,但于情于理,前輩也該讓我先知道事情的真相并幫我救出無憂再死不遲吧?”
“這個……好像是這個理!”糊糊真人摸摸雜草一般的腦袋,點了點頭。當即這廝夾雜不清地將事情的經過詳細講了一遍,當然關于李無憂和他自己的出身來歷無關大事也就一一略去不提。
朱盼盼越聽臉色越是難看,最后聽糊糊真人洋洋得意地說吹噓自己對時間的把握是如何精確再差一秒李無憂就要被吸盡血肉寸骨不留,更是生平第一次地沖冠大怒,一笛指向后者:“糊糊真人,枉你身為前輩,為了對付你的仇家,居然讓無憂去做那等齷齪之事還害得他差點尸骨無全,你羞也不羞?”
“不是,我是……”
“你還要狡辯?”朱盼盼怒氣更盛,做勢便要動手。
忽聽一人道:“盼盼怎么如此大的火氣?”
“若蝶姐姐,公子……公子被他永遠囚禁起來了!”見到若蝶到來,饒是剛強如朱盼盼,也不禁珠淚奪眶而出。
一旦被情絲纏繞,便是百煉鋼也會化為饒指柔,更何況朱盼盼終究只是個女子啊!經歷了千年世情的若蝶見此也不禁嘆了口氣,一面柔聲安慰,一面問糊糊真人究竟發生了什么事。
“三生石啊!”淡漠如若蝶,臉色也終于漸漸變了。
朱盼盼急道:“若蝶姐姐,你千年修行,見多識廣,難道連你也沒有法子,只能坐等公子餓死在里面嗎?”
若蝶搖搖頭,道:“何為三生?前世、今時和來生!三生之石,本就不屬五行之內,如今公孫三娘已死,這塊靈石再次失去主人,重歸混沌狀態。即便修煉到萬氣歸元境界的人,也是能出不能進。我的情絲雖不在五行之內,但也自認沒有法子穿進此石。糊糊真人,這次你可是闖下彌天大禍了!”
若蝶千年修行,比糊糊真人的輩分那也是高出無數倍,后者功力雖然高出她一截,但卻也不敢強辯,一時也是汗顏。
朱盼盼忽道:“姐姐,我用蒼引劈開這塊石頭如何?”
“不可!”若蝶和糊糊真人齊齊叫道。
朱盼盼不解,若蝶解釋道:“這樣一塊匯聚了過去未來和現在力量的石頭,又豈是說劈就不能劈開的?蒼引雖是神器,但其終極力量不在破壞而在吸引,你若硬以吸引之力去破壞三生石,石未開,石中的公子怕先被蒼引的吸力拉扯得筋骨碎裂。唉!其實即便是有號稱能斬斷一切羈絆的破穹刀在手,也是不能硬劈的,要出石,只有讓公子恢復功力才是唯一法子。”
“但無憂已被他害得真元全失,憑什么恢復功力啊?”朱盼盼急道。
“是啊!”若蝶長長嘆了口氣,心道:“難道我等了一千年,最終依舊是一場空么?”
“哈哈哈!”糊糊真人忽然大笑起來。
二女正自煩惱,看他笑得如此放肆,頓時都是怒目而視。
糊糊真人被她們瞪得頭皮發麻,忙道:“別這樣看著我。我是想到我在臨走之前曾留了四句口訣給那小子,以他的智慧,必然能夠參透。恢復功力實在是指日可待之事!放心吧,少則三天,多則一月,我必然還你們一個活蹦亂跳的老公!”
“什么?一個人真元全喪,也能在這么短時間恢復功力?”二女大驚。
“別人當然不行!但萬氣歸元,呵,萬氣歸元啊……”糊糊真人負手望天,神情似是傲然又似寂寞。
第一百三十章石中悟道
天地開合問陰陽,五行生克何茫茫!萬氣本自同源出,小子糊糊強短長?這四句話聽來似乎很簡單,但要從中推出天道至理并領悟出恢復功力的方法可就難上加難了。
糊糊真人果然是秉承了他一貫大事精明小事糊糊的風格,在外邊半句不提這四句話的意思,反與若蝶和朱盼盼狂吹這萬氣歸元是如何如何厲害,公孫三娘死后,當今之世已只有他和李無憂才懂這門心法了,而李無憂是誤打誤撞,他自己卻是名門正宗循序漸進所得,言下之意卻似乎是說自己已是天下第一高手,但當朱盼盼認真詢問這個問題的時候,他卻言語含糊模棱兩可,李無憂心知他雖然練成萬氣歸元,卻依舊不是青虛子和紅袖等人的對手,不禁放聲大笑,可惜外面人聽不到他說話,使得老糊糊可以繼續大吹特吹。
不久之后,收到朱盼盼煙花傳信的慕容幽蘭諸女和珊州總督谷風也帶兵次第趕到,一時間馬嘶人叫,蹄聲如雷,好不熱鬧,但這些聲音被三生石放大后落到李無憂耳里卻不啻于山呼海嘯天崩地裂,只嚇得他趕忙自乾坤袋里取出一塊東海神泥揉成兩團分別塞到兩只耳朵里。這種神泥極端珍貴,乃是昔年青虛子去東海捕捉飛魚時意外得到的療傷圣物,江湖中人萬金難求一錢,卻被這小子拿來塞耳朵,青虛子知道了不知要作何感想。
聲音一止,那地動山搖的感覺也隨即平息,李無憂終于長長地舒了口氣。不管糊糊真人是真的糊涂還是有苦衷裝著假的糊涂,那四句話的意思是怎么也不肯說的了,要出石看來還是得靠自己。
這四句話應該是一問一答。天地開合問陰陽,五行生克何茫茫,這兩句是互文句,上下意思竄到一起,就好似一人在問:自天地初生以來,天地間就存在著陰陽五行之氣,但這陰陽五行屬性為何可以相生相克?萬氣本自同源出,小子糊糊強短長?答的那人卻并未直接回答,而是獨辟蹊徑地反問:天地間任何一種氣息都是同源而出同源而生,你這糊里糊涂的小子為何非要牽強地說什么誰強誰弱呢?
“莫非……莫非這話是糊糊這老家伙當年和他師父的對答?哈哈!糊糊真人,不就是‘真是糊涂的衰人’嗎?對極,對極,老家伙的道號糊糊估計就是這么來的!”李無憂一念至此,忍不住又放聲大笑起來。
卻不想這家伙窮極無聊下居然猜對了。原來糊糊真人天生奇才,卻無明師傳授,機緣巧合下得到了一本殘缺的內功秘笈,同時練成了九陰真經和九陽真經兩種陰極和陽極的內功,一者極剛一者極柔,齊頭并進,卻并無妨礙,后來武學精進,聽人說陰陽二氣應該調和而不該分離,自以為大悟,卻不想因此心有障礙以致走火入魔,功力全廢。后得以向一位異人問道,那異人便吟了這四句話。糊糊真人當即有悟,之后便自號糊糊。此后糊糊真人撇棄江湖恩怨不理,精修猛進,終于在三十年后練至萬氣歸元之境,將體內陰陽二氣徹底調和成一種內功,學成天眼,但當他回去找那異人時,異人卻說他只是練成了狹義的歸元,若能領悟到廣義的歸元,便是天地萬物都能任其馳騁。糊糊真人問如何才能達到廣義歸元,異人道:“破而后立,你要想達到廣義歸元,便需先自廢全部功力,然后再重新領悟那四句話。”糊糊真人猶豫半晌,最后終于不肯自廢武功,因此一生都不得領悟。此后遇到李無憂,正巧見他功力大減,便想到了利用公孫三娘將其功力徹底吸盡,讓他去領悟廣義的萬氣歸元,只不過這一招置之死地而后生,若是先講給李無憂聽那就絕對不靈光了,他這才行險設了這個局。只是他所沒有想到的卻是,公孫三娘的巢穴會是一塊三生石,一時不察,終于弄巧成拙。
這其中因由李無憂當然不知,但他天賦極高,于猜度人心方面也是極有心得,居然被他從這四句話里猜了個不離十。
猜到了里面可能的因由,李無憂非但沒有明白,反而更加迷惑。萬氣歸元,陰陽真氣和五行靈氣都是同源而生,這一點他早就知道,而糊糊真人也知道自己知道,為何還要說這四句話給自己?
折騰了良久,他本已困倦之極,想了一陣怎么也搞不清楚這里面的深意,終于沉沉睡去。再次醒來卻是被餓醒的。自乾坤袋里取了干糧胡亂吃了,又自沉思這四句詩句,卻依舊毫無進展。
他知道這類至高心法的參悟最重機緣,當下也不再強求。心情一松,目光頓時被對面石壁上的圖畫所吸引,不由自主地走了過去。
走到近前,他這才發現那個大大的飛舞**圖其實是由無數個稍小的**圖雕成。**們面容莊嚴,栩栩如生,但奇怪的是她們的姿勢,或靜坐懸空,或撅臀匍匐,或張腿飛騰……自大**的發絲一直到足尖,全是由姿態各異的**組成。
隱隱覺得這些**姿勢很有些眼熟,隨即一拍腦袋,李無憂驚呼起來:“靠!公孫三娘這個蕩婦!簡直是***太……可愛了!”原來這些圖很有些和他每日熟讀的《玉蒲團》和《金瓶梅》中的插圖一樣,全是男女**之態,只不過全數將男方隱去,而這些女人的臉色舉止偏偏都予人圣潔之感,使人第一眼看去不能猜出來而已。
李無憂本非正人君子,遇到如此絕世好圖,自沒有放過的道理,剎時細細觀賞起來,而一面觀賞一面將自己假想成那畫中虛位上的男人,一時神采飛揚,全忘了參悟那四句詩脫困。
初時還不覺如何,但越向下看,呼吸漸漸急促,他只道是正常反應,不以為意,但越向下看,身體漸漸沉重,呼吸越來越艱難,漸有一種泰山壓頂的膨大壓力自頭落下,他這才驚覺不好,但此時已是不能自拔,而一直看到最后一張第一千零八張圖時,汗濕夾被,全身脫力,委頓在地。
“這是什么鬼畫,居然差點要了老子的命……”李無憂只嚇出一身冷汗,指著壁圖大罵起來,但罵聲未落,眼光不小心又落到了第一張壁圖之上,剎時那種壓力再次自他頭頂貫自腳尖,再次不由自主地又向下看了下去,神智漸漸模糊。
看到第一百九十三張圖時,李無憂忽覺心脈一震,喉頭一甜,一口鮮血噴了出來,頓時神智一清,趕忙閉眼。但眼皮才一合,丹田忽地升起一股熱意,剎時走遍全身,那壓力不減反增,剎時只壓得他連坐立都是不能,只得倒在地上。
倒地之后,那股熱氣陡然變大,剎時電走了全身每一處穴脈,眼睛再也離不開那壁畫分毫,而鮮血更是狂噴不止。他心知如此噴下去,自己必然最后失血而忘,但卻全無辦法,丹田那道霸道之極的熱氣威猛無匹,而從頭到底的壓力更是無從抵抗。
“這一次是徹底沒救了!”李無憂一面瘋狂噴血一面苦笑不止,“媽的,紅顏禍水,但沒想到幾張春宮圖也是禍水!老天啊,只要你能保佑我脫得此難,老子發誓以后再不碰《玉蒲團》了!”
“不要胡思亂想!”一個聲音忽然厲喝道,“氣走督脈,分重樓,復歸丹田!”
“老子功力全失,哪里來的氣?”李無憂大怒。
“萬氣歸元!一元在心,天下何物不是氣?”那人冷喝。
“啊!”李無憂如遭雷擊。天地開合問陰陽,五行生克何茫茫!萬氣本自同源出,小子糊糊強短長?這四句詩原來的意思竟然是反過來讀的——萬氣本自同源,五行之氣歸元,陰陽之氣也歸元,一直推到最初的天地,也是同源,那么天下萬物皆是來自天地這個源頭,天地萬物皆是你的氣,皆可為你所用!這道熱氣固然無形無質,不可捉摸,但卻依舊是天地之間的物體,亦是同源而出,為何不能駕馭?
一明此理,李無憂頓覺眼前豁然開朗!
自古以來,人體內的真靈氣皆是以調息之法將體力化為真氣。但在北溟的時候,他卻機緣巧合下將體內真靈氣融合為一,已能自體外慢慢吸取天地間無所不在的浩然正氣化為自己本身的元氣,不啻開辟了另一條習功之法。但自真元損折之后這種吸取元氣的奇能便大大減弱,而且因為真元上限的限制,即便吸滿,全身功力也只有原來的十分之一。這便好比一個水壺被打破之后,殘壺只能裝原來的十分之一的水,無論你如何注水,水壺能得到的依舊只是十分之一的水。
但此刻一聽這人的話,李無憂頓時如醍醐灌頂,猛然醒悟,既然萬氣歸元,那萬物也可歸元,真元作為一種存在,便也可歸元,有了這個覺悟,便可將天地任何一物化為真元,自己的功力豈非是無窮無盡?
只是這個道理是不是正確,就要到以后去驗證了。李無憂一面心如電馳,一面卻按照原來的元氣搬運之法順著那人說的行功路線去移動那股熱氣,一試之下,身體先是一次巨震,緊接著那道熱氣便異常規矩地順著他的意念運行,情形竟和當日初入昆侖時的水譚之畔一般無二。
他眼睛雖然依舊離不開那些**壁畫,但卻再也沒有吐血,那道熱氣卻也逐漸變粗變強,但這個時候奇怪的事情發生了,到李無憂將那圖像看到第八十一遍時,那熱氣卻漸漸弱了,最后化作一線游絲,最后自雙足游出體外,消失不見。
李無憂頓時一驚,眼睛再看那圖畫時再無任何反應。他猛然站了起來,只覺神清氣爽,全身從來沒有這么好過,但運功向丹田提氣,除開那道并未被公孫三娘吸走的神氣之外,便再空空蕩蕩,渾無半絲反應。他頓時皺起眉頭,按他的想法,既然萬氣歸元,萬物歸原,那這絲熱氣應該已被自己化為本身真元才對,難道是自己領悟錯了?
“萬物歸原自是不假,但要想將外物化為你本身真元卻是要刻苦修煉才成。另外,剛才鉆入你體內的那道熱氣乃是自天地混沌初開便已存在的混沌之氣,自你體內走一圈已經有天大的好處,你還妄想將他也化為真元,簡直是不知天高地厚!”先前那人忽然大笑道。
“誰?你在哪里?”李無憂覺得這個聲音耳熟之極,但一時卻又記不得在哪里聽過,當即四處尋找。
“蠢材,我不就在你身后么?”那聲音又道。
李無憂驀然轉身,頓時驚得呆住,隨即大喜:“前輩,怎么是你?”
身后那人白衣勝雪,長發散亂未羈,雖正自持著倚天劍微微嘆息,卻風神俊朗,飄逸出塵,正是李無憂當日在天地烘爐中所見那白衣奇人。
“怎么?看你的樣子似乎不想見到我啊!”白衣人笑道。
“不!不!”李無憂慌忙擺手,“小子是沒有想到會在這里見到前輩,太過高興,胡亂說話,請前輩莫怪!”那人雖是在笑,但身上卻自有一種凜然不可抗的神威,便是李無憂這樣的人一時竟也是說不出的局促,應對失措。
“呵呵!不用如此!”白衣人淡淡一笑,“我明白!”
李無憂松了口氣,道:“前輩你怎么才從天地洪爐里出來?可是想煞小子了!”
白衣人道:“之前機緣不到啊!這次如非是為了破穹刀出世,我也是不會來找你了,不過也只能呆半個時辰。”
李無憂失望道:“半個時辰啊!何以如此匆匆呢?”
白衣人微微皺眉:“你這小子怎么也這么多廢話?你若再問這些無關緊要的事情,這半個時辰眨眼即過,你若不能恢復功力,可別怪我!”
李無憂忙道:“好,好!廢話不問了。但晚輩卻有幾個重要的問題想問!”
“你可是想這三生石究竟是什么,壁上的壁畫是什么,那一道熱氣又是什么?”白衣人連問三次,李無憂連連點頭。
白衣人道:“這塊三生石來頭可大了!傳說當日創世神元神分裂,新的五大元神未成之前,九州大神黃帝與魔神蚩尤的前世共工大戰,共工戰敗,怒觸天柱不周山,因此天裂。幸虧有女媧煉了十萬巨石補天,但最后只用了九萬九千九百九十九塊,獨獨遺漏了一塊于大荒山!直到兩千多年前,琴劍仙子游歷至此,見此石能斷前世今生,因此彈琴飛劍,歷時百日終于自那巨石上取下了這一小塊,隱居于天涯海角,公孫三娘倒也厲害,居然最后將這石頭給搬到這里來了……”
“啊!他奶奶個大西瓜,這么大一塊石頭居然只是從那塊石頭上割下來的?太夸張了吧!但是前輩,那個黃帝、共工和女媧的名字我怎么從來沒聽過?不周山是不是現在的天柱山?大荒山又在哪里?琴劍仙子是一個美女還是兩個mm啊?”李無憂連珠炮似地一連竄發問。
白衣人看了他一眼,似笑非笑道:“很好,倒沒想到你這孩子如此勤學好問,好啊,你還有什么問題盡管問吧,我一并答了——半個時辰應該夠你問很多了!”
李無憂知趣地閉了嘴。
白衣人見此微微點頭,又道:“至于這壁上的壁畫嘛,是后來琴劍仙子刻上去的黃帝內經圖解。公孫三娘的玉女心經便是自此而來,只不過她領悟有錯,誤入歧途罷了!至于那道混沌氣乃是昔年女媧所留,有莫大功效……”
李無憂忍不住又插嘴道:“有什么神奇的功效?”
“易經伐髓,脫胎換骨!”
“能不能通俗一點?”
“就是讓你徹底功力全失!”
“撲通!”有人倒地。
片刻之后,李無憂站了起來:“前輩,聽說你是來幫我恢復功力的?”
“沒錯!”
“那你干嗎眼見那熱氣化了我最后一絲真元也不理啊?”李無憂怒氣勃發。
“蠢材!破而后立,破而后立,不破怎么立?”
“破而后立?”李無憂隱然有悟,但一時卻不得要領。
“不錯!就是破而后立!自古圣賢皆是要歷經坎坷,博采眾家之長,之后去蕪存精,然后自成一家,但武學之理,萬變不離其宗,終究會殊途同歸!至于像你這樣修煉多門武術的,看似比別人占便宜,其實是更多雜質,得不償失!好在你誤打誤撞,進入了萬氣歸元之境,可算是因禍得福,只是可惜你是自己入門,無人指點你,才讓你境界一直停滯不前。其實這萬氣歸元是第一步,萬物歸原是第二步,至于第三步才是萬道歸真!”
“萬道歸真?”李無憂大喜,只覺眼前忽然開啟了一道武學的大門,一時竟是高興得手足無措。
“不錯!你學會了萬氣歸元,懂得了五行靈氣陰陽真氣皆是同源同生,可以互相轉化,也可以吸取少量天地浩然正氣為己用。唉,古來多少英雄,非要強練幾種五行靈氣或是要將陰陽同步,卻不懂這萬氣歸元之理,任他驚才羨艷,也只有枉送性命。但練到萬氣歸元,也不過是將五行陰陽化合一處,剛剛跨入這無上天道的第一步,便如立山望云,雖然離地面不近,但離云卻還是很遠。只有練到第二境界萬物歸原,才算是真的離山乘云了!但要到此境界,便需破而后立,許多聰明杰出人士,都是突破了第一境界,到得這第二境界便難以為繼,終生無望天道。到了這一境界之后,天地間的五行萬物皆可化為你體內元氣,自此境界,你的元氣便無窮無盡,無論如何使用,和人動手時斷然不會有真氣不繼的現象!至于第三境界,就是化天地萬物為真元,至此你的功力就只增不減,與天地日月同輝!”
“啊!”李無憂聽得如癡如醉,一時沉浸在白衣人所說的三種境界,作聲不得。
“你想要直接跳過第二境界,進行第三境界的化萬物為真元,自然是空中樓閣了!”
“但是前輩,為何公孫三娘能用玉女心經直接吸取真元,難道她早已練成第三境?”
“當然不是!她也只練到第一境。只不過黃帝內經神妙無比,她誤走邪路取了捷徑而已!”白衣人嘆了口氣。
雖然對他尊敬之極,看在眼里,卻不免暗自嘀咕:“好好地又嘆什么氣嘛?難道你也妒忌別人取巧?要不就是遺憾沒有親自試試公孫三娘的玉女心經?”表面卻是恭恭敬敬道:“還好有前輩指點,否則晚輩也要在邪路上走下去了!”
白衣人看了他一眼,嘻嘻笑道:“要是沒前輩我指點,你連走上歪路的機會都沒有呢!”
“是,是!前輩所言甚是!”雖然受了斥責,李無憂反而高興起來,因為他發現,與之前那個淡逸如仙的形象相反,這個時候的白衣人才確切地像個人,而且詼諧幽默,和他很有些臭味相投。
白衣人卻搖了搖頭,自己壓抑了這么多年的本性,居然還是在這小鬼面前展露出來了,雖說是緣分,但也大失威嚴,以后想教訓他可就難了,忙自收斂笑容,正色道:“廢話不多說了!我現在說說你恢復功力的事吧!”
李無憂忙正色點頭。
白衣人道:“自古以來,其實想到破而后立這一層的人不是沒有,只是他們不知道破了后如何立罷了!”
“是啊,既然全身真元都已消散,難道當真要從頭練起?”
“蠢材!一個人正常情形下要練到萬氣歸元少說也得一百多年的時間,到時盡散功力,已是個垂垂老朽,別說散功后性命不保,即便能保住,即便又有不畏艱險的雄心壯志,因為根基已失,嘿嘿,要想練到原來的功力,起碼得三百年時光!你以為一個普通人能活到四百歲以上嗎?”
李無憂點點頭。太平時候,大荒人士平均壽命也不過六七十左右,像太虛子、古長天等人這樣的百歲以上高齡的人物是因為身懷絕技,而像大荒四奇、糊糊真人這樣兩百歲以上的就是功力通神的奇人了,乃是鳳毛麟角,放眼整個江湖怕也找不出幾個。即便以大荒四奇之能,若讓他們此時散功,也斷斷不能重新修煉至現在的境界。李無憂疑惑道:“既然如此,那么前輩,莫非這萬物歸原只是前人的臆想?”
“蠢材!要是這樣我怎么會和你廢話這么多?”白衣人搖頭,“核桃不是不能吃,關鍵是看你怎么吃!其實這法子也簡單得很。就是在你散功之后,讓另一個練過萬氣歸元的人輸一小部分功力給你,如此一來便如你有了火種,鍛煉起來便突飛猛進,只要你再領悟了萬物歸原之理,百年功力,不出三年就能徹底復原。”
“哇!太好了!前輩你是說你要輸功力給我?”李無憂大喜。
“不是!”白衣人搖頭,“我可沒那個本事!”
“哦!我知道了!前輩是想帶我出去找糊糊老道?”
“我出得去,但你出不去!”白衣人又搖頭。
“那……還說了不是等于沒說?”李無憂頹然倒在地上。
“廢物!”白衣人忽然厲聲大喝,“男兒當自強,你怎么只想到依靠別人?難道沒有外人之助,你就不能自己從頭練起嗎?萬道歸真,難道你就只能走前人走過的路,你就不能自出機杼,想前人所未想,為前人所未為,走一出條自己的道?若不能走出一條你自己的道,即便讓你達到萬物歸原,也不過是個功力變態的廢物,憑什么和天下英雄一爭長短?”
直如一瓢冰水當頭潑下,李無憂從頭涼到了腳,心中卻似乎有什么東西在滋長,眼前似乎也是一陣雪亮,直如撥云見日。
白衣人又道:“大荒四奇的武術,昆侖山中各家洞穴里的雜術,古圓文殊洞的法術,北溟二老的魔法,倚天劍法,若蝶的妖術,莊夢蝶的道術,厲笑天的殺天九刀,蘇慕白的鶴沖天,這一路行來,你學的東西多如牛毛,除開心有千千結,又有哪一樣是你自己的?別給我說掬波手這種從禪林擒拿手里化出來的垃圾!”
“前輩此言差矣!”被白衣人一罵,李無憂驀然大悟,“這些東西任何一樣都是我的!他們固然是別人所創,但學到我手里就已是我的,我如何使全在于我,我早已在走我自己的路!”
白衣人聞言一愣,隨即放聲大笑:“哈哈!孺子可教!那你去吧!”
“去哪里?”李無憂一呆,眼前忽然一花,白衣人已然消失無蹤,同時四周排山倒海的壓力洶涌澎湃而來,仿佛四面的墻都在剎那間擠到了身邊,隨即身體被一陣肌肉撕裂骨節斷折的巨大痛楚襲卷,昏死過去。
但那痛楚卻仿佛不愿就此放過他,下一刻,神智微微一清,整個人仿佛身處爐火之上的鐵胚正被千錘百煉,迷迷糊糊間,苦樂哀喜痛酸各種感覺猛地同時涌上心頭,眼前景象千變萬化,時而白雪皚皚,莽莽蒼蒼,自己風衣負雪足跡成行;時而高山入云,巍峨險峻,絕壁千仞之上自己持劍傲立,橫眉冷對崖下刀劍千萬;時而乘舟浮水,人在滄海,自己舉酒臨風,邀朝日落霞共傾杯;時而疾風苦雨,時而和風麗日,時而關山萬里,時而江南絲雨,時而落梅吟雪……眼前人物也是千變萬化,或刀臉橫眉,或書生意氣,或王侯傲酒……但無論景物如何變幻,面容怎樣改變,卻不知從何時開始,一個翠衫羅衣的女子便與自己形影不離:白雪之上兩人相手扶將,足跡成雙;絕壁之上,那女子與自己一起面對崖下千萬人怒目揚眉,淡然自若;滄海之間,那女子撫琴而歌,與酒碎濤鳴相和……關山萬里,滄海茫茫,皚皚白雪,一路之上全彌漫了那女子一淡如菊的微笑……
各種影像紛至沓來,各種感覺在心中翻騰。“啊!”李無憂猛地大叫一聲,眼前景物一變,身體猛地一痛,已然落到一處熟悉之地。
第一百三十章我生之前
時值黃昏,斜陽云暮,金風送爽,眼前竹影搖紅,足下石徑碎金婆娑,向前眺望,白云深處一座閣樓離地三尺,“舍利海”三個大字在云霧繚繞間若隱若現。
“北溟摩天峰舍利海!”李無憂驚呼出聲!但隨即他卻發現這里和自己住了半年的舍利海略有不同,但到底哪里不同他又說不上來。正自沉吟,忽地耳畔腳步聲輕響,他心念一動,忙躲到一處竹林后面。
片刻之后,腳步聲由遠而近,細聽下卻是兩人。巧的是,那兩人走到李無憂身前不遠處居然駐足停了下來。
李無憂直覺出來人都是絕頂高手,他一時不敢,一個沉厚但溫柔的男聲道:“傻丫頭,不用擔心,大鵬神既然答應治我,便不會再為難我!你在這等我出來吧,乖!”
“恩!”另一個女子的聲音輕輕應了。話中意猶未盡便是一旁的李無憂也覺察到了,那男子自然不會不覺,柔聲問道:“你怎么了?”
“沒事!”那女子輕輕笑了一笑,隨即傳來輕微的磨娑聲音,顯然是兩人抱在了一起。
良久之后,忽聽那女子道:“相公,你去吧!記住,無論怎樣,我都永遠和你在一起!”
“蝶兒,怎么忽然說這個?”那男子大是詫異。
李無憂覺得心莫名地顫了一顫,小心翼翼地撥開竹葉,朝外面看去。入目所見,卻是一個翠衫女子輕輕推開對面一個道裝男子,溫柔道:“沒事!你去吧,我等你!”
道裝男子點點頭,最后看了翠衫女子一眼,灑然而去。
“夢蝶!對不起了!”翠衫女子望著那道裝男子的身影消失在云海里,呢喃低語,猛地側轉身,一雙含水明眸正與剛剛站起的李無憂雙目相對。
“若蝶!”李無憂驚呼失聲。
那女子雖是梨花帶雨,但如畫眉目李無憂卻再熟悉不過,正是若蝶!
“若蝶,你怎么在這里?”李無憂繞開竹林走了出來。
若蝶望著他呆呆出神,眼中滿是淚水。
“若蝶?你……”李無憂見她淚眼迷離,一時竟是不知如何是好,呆了一呆之后,終于還是嘆了口氣,走過去合手抱了上去。
“啊!”李無憂呆呆望著自己的手,張大了嘴良久說不出話來。
剛剛……
他轉過頭來,若蝶倩影漸漸淡漠。從來沒有一刻,真實與虛幻,如此的接近。
剛剛……若蝶明明撲進了他懷里,卻立刻穿過了他的身體,甚至連一陣輕煙的流動都未帶起,無質無量,就那么穿了過去……
若蝶。若蝶?那真是若蝶嗎?
“大鵬神,你說的是真的?”李無憂正自發愣,忽然聽見舍利海中一聲劃破靜寂的驚呼,依稀聽來正是先前那個道裝男子。仿佛宿命中注定的召喚,聽到這個聲響的他猛地驚醒過來,未作任何猶豫,大步朝發聲的方向奔去。
繞過舍利樓,那片碧波浩蕩的舍利海便在眼前。遠遠地便看見兩個人站在碧波中央的誅心閣上。
李無憂一直搞不清楚為何這片寧靜的水上小閣會有那么殺氣騰騰的名字,但此刻他卻已然明白。那片本是一向水平如鏡的碧水,此刻仿佛是忽然被煮翻,巨浪滔天,而那個小閣仿佛就是煮翻這一大鍋水的釜底之薪,最大的浪山從這里洶涌而出。煙波浩淼中,誅心閣仿佛是風雨中飄搖的蓑草,搖曳不定,隨時都會崩塌。
誅心,誅心,你要誅誰的心?又是什么樣的悲痛和憤怒連佛祖舍利所化的佛海也能煮翻?
“我不信!”隨著那個聲音再次高叫,“轟”地一聲巨響,通向誅心閣的唯一一座石橋竟生生被喝斷。
“奶奶個大西瓜!”李無憂頓時眉頭大皺,“難道你在里邊做什么見不得人的事,居然不讓老子過橋?”他手摸著下巴沉思起來:“這個家伙居然敢和我搶若蝶,太也不知死活,奇怪的是若蝶居然還叫他相公,這事未免太也奇怪了!不行,今天不看到這家伙的真面目,老子死不甘休?咦!我剛剛還在三生石,怎么就到北溟來了?白衣前輩呢?靠,靠,靠!怎么這么多鳥事?唉,要是能到誅心閣里看看就好了……”
這個念頭才一落,眼前便又是一花,再定下神時,不知覺間人卻真的已到了誅心閣的大門外。那翻江倒海一般的雷霆之怒卻也在這個時候歸于了平靜。李無憂小心翼翼地朝閣內看去,立時被嚇得幾乎沒軟下。
大鵬神手提一把光華粲然的金劍,遮面亂發中,一雙金中帶赤的眼睛,正朝這邊望來。李無憂不是沒有見過大鵬神,但從來沒有見到他一雙眼睛居然也可以憤怒到此,頓時嚇了一大跳,但待他定下神來,卻詫異地發現這雙眼睛的憤怒之下卻似有著無盡的悲傷。
在大鵬神的身邊,肅立著一個與大鵬神模樣異常相象但愁眉不展的年輕人。而在二人的膝下,背對著李無憂跪著先前那個道裝男子。
“呵呵,下午好下午好!”被大鵬神的眼睛盯著難受異常,李無憂覺得自己有必要做點什么緩和一下氣氛,于是揮了揮手。
但大鵬神對他視而不見,只是依舊望著閣外出神。那個道裝男子也是靜靜跪在地上,一動不動,仿佛這樣石雕一般的沉靜乃是與生俱來。那個年輕人眉頭緊鎖,卻也仿似也沒有看到閣外的李無憂,只是看著地上的道裝男子微微嘆息,一言不發。
李無憂詫異地看了看自己的身體,似乎沒有什么異常,自己好像也沒有施展隱身術,為何他們竟似看不到自己?剛才怎么一下子我就飛到了這閣外。這……這難道是做夢嗎?
誰也不知過了多久,那年輕人終于開口道:“莊大哥,你再仔細考慮考慮吧!”
道裝男子不語,只是木然搖頭。
大鵬神收回望向門外的目光,無限悲傷地看了道裝男子一眼,堅定道:“莊夢蝶,無論你怎么說,本神都不能答應你!算時間,此時若蝶那丫頭已被投入天地烘爐了!你若堅持不肯服用須彌丹,她的一番苦心便算白費了!”
“莊、夢、蝶?”李無憂張大了嘴,再也合不上來。這三個字組成的名字,清清楚楚地鉆入他耳朵里,只如五雷轟頂。這個道裝男子竟然……竟然是一千年前就已經死了的莊夢蝶?誰能告訴我,究竟是怎么回事?
卻見莊夢蝶的肩頭幾乎不可覺察顫了顫,道:“大神,若蝶既然要形神俱滅,留我一人在世,受那風塵侵染之苦,你于心何忍?”
大鵬神嘆了口氣,手中金光一閃已多了一顆拳頭大小的金色藥丸,說道:“受人所托,忠人之事。我既答應若蝶要救活你,那便不能食言,服藥之后,無論你要生也好,要死也好,我也管不得了。”
“啊!”莊夢蝶看了看那顆藥,忽地發出一聲大吼,猛地奮起,一掌擊向大鵬神,后者本能地向左側一閃,只是可惜,這一掌卻并非攻向他的,掌勢半出,于空陡然一個轉折,已經狠狠劈在了大鵬神身側那人的胸上。
“小鯤!”大鵬神目眥俱裂,反手一道金光打出,正中莊夢蝶前胸,后者頓時如箭倒射,撞到李無憂身左的墻壁之上,重重摔了下來。李無憂直嚇得倒退了三步,幾乎沒落到舍利海中。
“小鯤!你,你沒事吧?”大鵬神抱住小鯤的身體,顫抖著身體大聲地搖晃呼叫,但后者卻似已經死了,一動不動。
“他沒事!我出手很有分寸。”地上的莊夢蝶強撐著,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李無憂看他搖搖欲墜的樣子,不知為何竟沒來由的心頭一酸,便想上前去攙扶,但心念方動,大鵬神的身影卻已到了莊夢蝶身前。
“你……你這個蠢材,你到底對小鯤做了什么?若蝶已經死了,你再拿我兒子的性命威脅我,又有什么用,有什么用?”大鵬神一把抓住莊夢蝶的胸口,怒聲大叫,眼神中與其說是怒火,不如說是巨大的哀傷。
“我沒想過要威脅你什么!”莊夢蝶搖搖頭,“我只是怕我對不起我自己!”
“對不起你自己?”閣內的大鵬神和閣外的李無憂同時一呆。
“我知道若蝶已經死了!我想我應該和她一起死。但修練了這么多年,我的功力越高,我對世情就越淡薄,對若蝶的情雖然是例外,但我知道早晚亦會受到影響。若蝶用她的性命給我換來了須彌丹,我不該負她,該服下去。但我知道這種丹藥服下去后會讓我昏睡三年,而我我自創的夢蝶心法,卻是無論睡覺行走都會不自覺地增加功力,我怕三年之后,我功力越高,我對若蝶的情就會越淡,到時我再不會想到自殺。那這一輩子,我也不會再想到自殺……我不能負她!所以,我決定重傷小鯤,除開這顆須彌丹,你再救不活他!世上唯一的須彌丹沒有了,我想不死也不成了,我也不算辜負若蝶!”
“你……你這個大傻瓜!”大鵬神放開了莊夢蝶的衣領,剎那間眼中的憤怒和哀傷已全部轉為敬佩和憐惜。
閣外的李無憂一時也是呆住。我自認不是負情之人,但比起莊夢蝶來,卻差得實在太遠。若是小蘭阿碧她們死了,我肯定也會悲傷難過,但,但我真會和她們一起去死嗎?
一時之間,空氣中似乎都彌漫著一種哀傷,誰也沒說話。
莊夢蝶本就身受重傷,再受了大鵬神這重重一擊,更是幾乎連動動手指的力氣都沒有,但他顫抖著身子,卻仿佛要站起來,李無憂嘆息一聲,雖然不知是否有用,但還是毅然走進閣去,輕輕攙扶著他的胳膊,微微用力。
莊夢蝶站了起來!李無憂卻頓時愣住。為什么是這樣?
“謝謝!”莊夢蝶轉過了頭。
四目相對,面面相覷。
兩個人的眼睛中,對面那張臉和自己一模一樣!兩個人徹底呆住。
大鵬神聽到莊夢蝶說謝謝,嘆息一聲,轉過身來,隨即詫異發現莊夢蝶竟然站了起來,正背對著他,呆呆地望著閣外。他先是愕然,隨即眼眶濕潤起來。莊夢蝶正對的方向正是若蝶離去的方向,天地烘爐所在。情啊,你究竟是什么奇妙的東西,居然可以讓這樣一個人站了起來?
四只眼睛對望,誰也不知過了多久。
“你真的來了!老師果然沒有騙我!”莊夢蝶忽然笑了起來,“很好,很好!”
“什么?”李無憂不解。
“無需明白!接著!”莊夢蝶不知道是哪里來的力氣,陡然出掌如電,擊在了李無憂的胸口。仿佛是萬分之一瞬,卻又仿佛是千萬年,莊夢蝶的手掌離開了李無憂的身體,搖搖欲墜,李無憂想過去扶住他,但卻發現自己絲毫不能動彈。
莊夢蝶哈哈大笑,忽地放聲高唱:“朱顏渺渺,白云蒼蒼,俏人兒,已改昔時模樣。誰還記,當時為誰痛哭,為誰歡笑,看光陰凋盡舊詩行!誰人玉臺高閣,誰人極樂天堂,凝眸處,煙波斜陽……斜陽……”語聲至此漸漸渺渺,一絲游息,終于消散不見。
李無憂記得這首歌自己在初入北溟時見到玄女后曾想起過,當即輕輕續道:“莫問卿卿去處,挽一蓬青絲,且去那世外垂釣,哪管那角徵宮商?”
“何人在此喧嘩?”大鵬神忽然厲喝,身影一動,金光閃了過來。
李無憂大驚,只覺眼前一黑,復又跌入半夢半醒的之間,眼前景物變幻,人物變化,歡樂悲喜憂愁困苦百般滋味再次涌上心頭。
也不知過了多少時光,他忽覺眼前一亮,再看時,自己依舊在三生石內,白衣人正立在眼前,面帶微笑地看著他。
“前輩!”李無憂大叫,“這究竟是怎么回事?”
“你還不明白嗎?”白衣人微微地笑,仿佛洞徹世情的仙人。
李無憂想了想,搖搖頭,道:“我似乎明白了,卻又不全明白!”
白衣人悠悠道:“千載之前,莊夢蝶以為若蝶死了,決定要徇情。但事實上,若蝶雖然墜入天地烘爐,卻沒有死。莊夢蝶也是在臨死的剎那才明白這件事,當即以無上玄功將畢生記憶和功力凝成了一顆三生逍遙珠,期盼轉世之后能憑此珠記起若蝶被困天地烘爐之事,讓二人再次重逢!”
“前輩的意思是……”
“你還不明白嗎?那顆逍遙珠我一直代你收藏,在天地烘爐之中的時候卻已通過那三道真氣一起打入了你體內!若非如此,三生石又怎能喚醒你前世記憶?莊、夢、蝶!”白衣人目綻神光,直射李無憂雙眼。
“啊!”李無憂驚呼一聲,眼前幻覺無數,光陰彈指,忽忽百余年,生老病死竟然在眨眼間自眼前飛過。
待再次定下神來時候,李無憂畢恭畢敬,翻身拜倒:“弟子莊夢蝶叩見師父!多謝師父為我維持這千年道基!”
“起來吧!這世你叫李無憂,前世種種你我知道就行,那也不必常提了!”白衣人淡淡地笑。
李無憂前世記憶盡復,頓時想起師父并不喜歡繁文縟節,當即點點頭站了起來。想起自己為何會對北溟熟悉之極,而自己對這白衣人為何會初見之下就覺得親近異常,他為何會懂倚天劍法,為何總能于危難之時現身相救,一時橫亙心頭的許多難題就此迎刃而解,痛快之余,心中卻也是感動非常。
白衣人笑道:“呵,說起來,這一世初見你時,見行事雖然還像以前那么喜歡婆婆媽媽,但灑脫不羈,不拘小節,敢于使用陰謀詭計,為師很是歡喜。只不過見你全無一絲蒼生在懷的心胸,行事也不夠光明磊落,不算個堂堂正正的大丈夫,為師當時也是頗為難過,本有好幾次打算棄你而去,但最后猶豫良久,還是堅持了下來!還好,你的所作所為,漸漸像個大丈夫了,這才真的決定要重新認你當徒弟!”
李無憂呆了一呆,忽道:“師父,這件事,我怕你是誤會了!前世便是因為弟子非要當個大丈夫,這才搞得若蝶和我最后分崩離析,我臨死之前曾暗自發下誓言,這一世,弟子再也不要當什么大丈夫或者什么大俠了。我只想和心愛的人開開心心地活到老,天下蒼生和徒弟再無半點瓜葛,至于是否光明磊落,別人到底怎么看我,我再也不想在乎這些。師父若是覺得此前看錯了弟子,此刻大可廢了弟子的功力或者殺了弟子,弟子斷斷不敢有任何反抗!”
白衣人認真看了他一眼,嘆了口氣,道:“難道你自己沒有發現嗎?你口口聲聲想做個小人,但每當大難臨頭,你拼命想說服自己以自己利益為重,卻依舊會情不自禁地為他人先著想,你甚至不忍心傷害任何一個向你靠近的女孩子。大荒四奇何等人物,如非早看透你心地純良,又怎么會對你傾囊相授?謝驚鴻為何會對你次次手下留情?手段卑鄙不過是行事方式,與心地無干啊。”
李無憂呆了一呆,只是心中卻老大不服氣,他向來最看不起大俠大丈夫之類人物,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會是一個大俠,一時怎么也不能接受,當即就欲爭辯,但白衣人卻擺擺手,道:“好了,不必說了。你究竟是怎樣的,將來時間會證明!對了,逍遙珠我已完全還給你了,你也已經借來了前世功力和記憶,可懂了萬物歸原之境?”
李無憂點點頭,笑道:“千年之前我在此境界停留了百年之久沒有寸進,如何會不記得?只是師父,你何時才肯教我第三境界的萬道歸真?”
“萬道歸真,萬道歸真,那是仙的境界,嘿嘿,豈是那么容易學的?”白衣人一直柔和如春風化雨,此時卻忽然冷冷笑了起來,“其實即便學會了,又能怎樣?你根本放不下人世間的兒女情長,終生望著天,夢想破穹飛去,翅膀卻被你自己踩在了足下!”
“師父!”李無憂見白衣人眼中晶瑩剔透,仿佛是有淚光隱然,不禁微微呆了一呆,“師父,你是在說你自己嗎?”
“哈哈哈哈!哈哈!”白衣人放聲大笑,眼淚隨著身體的顫抖盡情地流了下來,“***,我不是說自己又是在說誰?除了我,天下誰還能像你這個傻瓜這樣傻的?”
“師父!”李無憂叫了一聲。
“我沒事!”白衣人擺擺手,神情漸漸淡漠下來,“你想學萬道歸真,等你將萬物歸原練至最高境界,并領悟了倚天劍法第九式后來大荒山找我吧!前世的口訣都還記得吧?”
“記得!”李無憂大喜點頭。
“好了,為師要走了,你還有別的事沒有?”
李無憂想了想,道:“師父!我一直只知道你叫天外散人,是上任倚天劍的傳人,但你的真實來歷,過去經歷,我都一直一無所知。經歷了這么多,我們師徒好不容易在千年之后重逢,這次你能不能告訴我?”
“不能!”天外散人微微搖頭,“不過,等你下次來大荒山的時候我會告訴你的!對了,還有一件事你要記清楚了。你現在身懷兩百多年的功力和記憶,雖是你前世所留,卻不該存在于今世,你如今所得,等于是向前世借來的種子,你必須勤加修煉,早日將本身的真實功力達到這一境界,否則必遭反噬,到時你前世今生都將一起消失,好自為之吧。”說完再不停留,袍袖一展,人已消失不見。
李無憂連連點頭,最后看了看被白衣人插在地上的倚天劍,深深拜了一拜:“師父!你對弟子真是恩深如海,弟子……真不知該如何報答才好!”
四壁回音,天外散人卻再沒有發聲,顯是去得遠了。
李無憂輕輕一招手,地上倚天劍化作一道五彩光芒,落到他手中兀自顫抖不止。李無憂屈指一彈,龍吟之聲高亢不絕,似也歡喜無限。他輕撫劍身,感受著那直透心底的涼意,心中感慨不已。
莊夢蝶,前世的他,臨死前一剎那忽得天外散人之助悟透若蝶生死之謎,當即留逍遙珠于一直習而未用的倚天劍內,以待來世。此事之后,天外散人一直將自己封印在倚天劍內,一面修煉,一面靜等莊夢蝶轉世。
這一等,卻是千年之久,直到七年前,李無憂修煉五行法術略有小成,倚天劍感應到其前世魂魄,天外散人這才御劍至昆侖倚翠峰,并和倚天劍一起伴隨著李無憂下山,是以這一路行來,李無憂所行所止,天外散人全在冷眼旁觀,是以這兩次都才能及時救援,最后更是以無上神通,結合三生石、逍遙珠的力量,恢復了李無憂前世記憶,并且助其吸收逍遙珠內的前世功力。如此深恩,實非言語所能形容。
只不過,對于發生在天界的事,師父卻是全然無知,如此說來,他難道也還是未修練成仙嗎?如果自己沒有猜錯,萬氣歸元、萬物歸元、萬道歸真應該就是成仙的三步必經道路,只有邁入萬道歸真才能真正進入修仙之路,而以天神訣修神的話,則第一步是貫通筋絡。那么,仙和神到底又有什么不同?
李無憂默思一番這些虛無縹緲之事,隨即想起前世種種波瀾壯闊,情愛糾纏,忍不住唏噓不已,唯一心安的是,經歷了一千年的波劫,自己終于和若蝶重逢了。更難得的是今生自己還有阿碧小蘭盼盼等紅顏知己,此生可謂不枉。
感慨一番,想起諸女尚在石外等待自己,當即意念沉入丹田,自逍遙珠引出一絲元氣,游走全身經脈,搬運周天。不時那絲元氣越來越盛,漸漸由涓涓細流化作了奔騰大海,下一刻,這道沛然之氣沖上百會穴,李無憂腦中一聲轟鳴,整個人頓時進入入定狀態。
也不知過了多久,李無憂睜開眼來,抓起倚天劍,舞出一套前世所創的大逍遙劍法。剎時只見劍影排空,劍氣縱橫,舞到后來,他更是將前世今生的劍法武術一起施展出來,一時只覺前所未有的痛快。直將他所會的所有武術都施展了一遍,體內元氣依舊沒有絲毫衰竭之勢,他立時明白自己入定之時,已然完全消化了逍遙珠的力量終于達到了前世的萬物歸原境界。也是這一陣舞劍,他也終于將兩世的道法武功融會貫通,兩項印證,境界更是比以前高出無數倍,而在天界所悟的星羅天機劍也終于在此刻得以大成。
“千年之前,除開師父之外,我已然無敵于天下,卻不知今世又如何呢?”李無憂傲然一笑,猛地將倚天劍朝上空一拋,同時手指一陣靈訣掐動。倚天劍于空一陣旋轉,陡然劍氣大漲,猛地朝他頭頂直直落下,刺入百會穴,沒至不見。
下一刻,他全身陡然放出五彩光芒,他大叫道:“出來吧”轉身光華流轉,最后落入他右手掌心,顯出倚天劍的模樣。“回去吧!”他微微一笑,倚天劍再次化作光華射入他身體之內。隔了千年之后,倚天劍終于和他人劍合一,再不分彼此。
“萬物歸原!”李無憂猛地大喝,十指指尖同時微微一顫。下一刻,上下四圍的石壁仿佛是受到無形力量的牽引,化作千萬道綠光直射向他身體上,整個石頭劇烈的顫抖起來。
也不知過了多久,李無憂微微嘆了口氣:“三生石果然是三生石,連我萬物歸原也不能完全化為己用,算你厲害!”說時十指再一顫,結成一個奇怪的手印,朝六方一指,喝道:“三生石,到我手心來!”
綠光暴射。
李無憂感覺到掌心一陣沉甸甸的感覺,他沒想到這塊三生石居然重達萬斤以上,準備不足的他幾乎拿不穩這顆已經化得小如雞蛋的三生石,當即笑了一笑,片葉須彌法術使出,三生石頓時變得輕如一片菩提樹葉,輕輕一拋,丟入乾坤袋中。
“老公!”“相公!”“公子!”“臭小子!”“元帥!”李無憂忽然聽見一陣驚天動地的歡呼聲,慢慢睜開被綠光刺激得閉上的雙眼。雖然早有準備,但入眼所見還是將他嚇了一大跳。
四周帳篷林立,兵馬無數,美女如云。從他身周向外,依次是包圍的是寒山碧、慕容幽蘭、若蝶、朱盼盼、葉秋兒、唐思、秦清兒和夜夢書等人,而次外一層則是一千手持無憂箭的無憂近衛軍嚴陣以待,眼睛一眨不眨地張弓對著自己,王定、谷風、葉青松、韓天貓、勞署和玉蝴蝶夾雜在他們中間,而再次外一層則是營帳林立,各營之外更有無憂軍士兵守衛擁護,營帳之外依然還是兵馬,不過穿的是楚軍號衣,卻并非無憂軍,而他李無憂自己則仿佛是被重重包圍的死囚。
“你們這是?”李無憂微微皺眉。
“嗚嗚!老(相)公啊!”諸女除開寒山碧、若蝶和秦清兒外一邊哭著一邊撲了上來,李無憂剎時被六個美女團團圍在脂粉堆中,一時鶯鶯燕燕,諸女七嘴八舌,邊哭邊問西問東,饒是李無憂久經戰陣,也從沒見過如此風流陣仗,一時間只覺亂花迷眼,再分不清東西南北,臉上也不知多了多少香吻和美女的香淚。秦清兒在一旁大叫肉麻,說是再也看不過去,轉頭卻飛到夜夢書身邊,摟著后者卻怎么也不肯放開了。場中只留下寒山碧和若蝶二人笑盈盈地看著李無憂諸人,眼中卻也是淚花閃動。
眾士兵先是面面相覷,隨即卻發出震天價的哄笑聲。忽聽一人怒道:“笑什么笑?”眾人識得正是比李無憂更恐怖的慕容幽蘭,立時噤若寒蟬,作聲不得。慕容幽蘭這一喝罷,卻又去抱住李無憂大哭。眾士兵見此更想發笑,卻又不敢,忍得好不辛苦。
“嗚嗚嗚,王爺啊,下官可是盼著你出來了啊!謝天謝地,謝天謝地啊!”李無憂正自招架不住,忽聽一人嚎啕大哭,偷眼看去,卻是近衛軍中的谷風下馬奔了過來。
李無憂見此暗自松了口氣,對諸女道:“這么多人呢,有什么事待會回去再說吧!”眾女這才依依不舍,故作矜持地將他松開,但慕容幽蘭和葉秋兒卻全不管這一套,依舊纏著他左膀右臂不肯放松。李無憂微微苦笑,卻見谷風已然走進,當即笑道:“谷總督這是怎么了?本王好好的,你這么一陣亂哭,士兵們會以為本王已然掛了,這亂了軍心,你可擔當得起?”
谷風忙一抹鼻涕眼淚,近身跪倒:“下官知錯!可王爺啊,軍心亂了下官自然擔當不起,可您要再不出來,下官這把老骨頭可要被清蘭公主給拆了,到時候擔當得起擔當不起就完全不重要了!王爺,您現身真是及時啊,此時此刻,下官終于明白為何百姓都把你當救世主了!嗚嗚!天降我大楚英才啊!”
“清蘭公主?”李無憂大是疑惑。“嘻嘻,就是本公主了!”慕容幽蘭撲了過來,一把將他抱住,笑了起來,“沒出京城的時候,皇帝封我的!本來不想讓你知道,但這老家伙我讓他派士兵去外地尋找高人,他就是不肯,我才拿出來壓他的!怎么樣,威風不?”
“威風?”李無憂見谷風一張原本頗有仙氣的臉看來憔悴不堪,整個人大大地瘦了一圈,一頭青絲竟仿佛是一夜之間全白了,想起這家伙一定被眾女折磨得極慘,不禁啞然失笑,“果然是夠威風的了。堂堂的朝廷一品大員被你搞成這樣,你看回去你爹打不打你屁股!”
“哼哼,他才不敢呢!”慕容幽蘭撇嘴,“再說了,你也舍不得是不?”
“才怪!”一旁的葉秋兒忽扮了個鬼臉搶白道。
“死秋兒,幾天沒收拾你,你不知道姐姐叫什么名字了是不?”慕容幽蘭笑罵著就去撓葉秋兒的癢,后者忙邊躲閃邊還擊,二女頓時鬧成一團。
李無憂搖頭苦笑,轉頭望向寒山碧,后者知他心意,笑道:“自知你被困三生石內之后,我們試遍所有法子想救你出來,卻一直沒有成功。最后糊糊真人一跺腳,說是去找一個人幫忙,叫我們將此處守住靜候他的消息,但他這一去卻是一個多月沒有消息,小蘭性急,便要谷風派人去京城找他爹,可惜慕容前輩云游未歸,未能前來。呵,你入石到今天已足足兩月了,這幾天小蘭正纏著谷總督發個招賢榜,召集全大荒的人來破這塊三生石!可王定卻說這是個餿主意……”
“果然是個餿主意!”李無憂嚇了一跳,“到時候賢人沒招來,倒是將古長天、蕭如故或者陳羽這些唯恐天下不亂老想落井下石的人隨便招一個過來,老子這一輩子怕就只能困在石頭里了。”
寒山碧咯咯笑道:“王定也是這么說,非但不許貼招賢榜,還拿出你的御賜金牌令全城封鎖消息,另一面卻派人去給朝廷說于珊州遇到山匪,要再次逗留幾日再平匪患,谷總督夾在中間,里外不是人,這不頭發都白了!我看你要再不出來,若蝶姐姐和盼盼可是要回北溟找大鵬神來救你,如果再不成功,本姑娘可只好改嫁他人了,她們么,呵呵,我估計除了唐思小妹會一直守在這里之外,其余的人多半也要和我打一樣主意,讓你在這石頭里和空氣洞房去!”
唐思一向冷淡,明明喜歡李無憂得緊,卻一直不敢承認,但這兩月里卻以她最為著急,眾女看在眼里,笑在心頭,此刻危及已過,寒山碧當即便拿這丫頭開涮,一方面自然是為了活躍氣氛,另一方面卻是為了將來相處容易。唐思果然立時兩靨飛紅,道:“為何獨獨是我守在這里?”
寒山碧笑道:“因為你和他簽了三年合約啊。他一日未出,便是一日未死。你當然得一直在此守著!嘻嘻,不知道的還以為妹妹守著塊望夫石呢!”有慕容幽蘭在,唐思和李無憂的密約在諸女中早已不是什么秘密,寒山碧是以知曉。
唐思不善言辭,卻深明言多必失的道理,當即假嗔著啐了寒山碧一口,卻沒有再說話。眾女看在眼里,自是另有一番好笑。
李無憂才知自己這一入定居然過了兩月之久,不禁生起“山中一日,世上百年”之感,聽寒山碧故意說得輕松,卻也同其余諸女一般清減了不少,皮膚也黑了好些,不禁心中痛惜,柔聲道:“辛苦你們了!”
寒山碧愣了一愣,道:“你這小子怎么忽然這么有禮貌了?”
“嘿嘿!我在石中有奇遇,你和若蝶過來,我告訴你們!”李無憂故作神秘道。
“什么事?你氣質好像是和以前完全不同了!”寒山碧和若蝶對望一眼,狐疑著,終于還是上前了一步。
“哎呀!討厭了!”下一刻,寒山碧和若蝶兩個妖女與尋常女兒家全無兩樣地驚叫起來,卻是李無憂迅快地在二人臉上香了一下,同時大笑道:“相公我在石中學會了香香,哈哈,怎么舍得獨獨虧待了兩位娘子呢?”
第一百三十一章笨笨大師
寒山碧和若蝶作勢欲打,李無憂當即足走奇步,輕輕巧巧避了開去,同時移形換影,人已然迅快地在站立一旁偷笑的朱盼盼和唐思以及正在打鬧的慕容幽蘭和葉秋兒臉上親了一下,眾女齊聲嬌嗔,伸手去抓他,卻均是一一落空。李無憂哈哈大笑,旋身一轉,復又落回寒山碧和若蝶之間,大笑道:“再補你們一人一個,大家就都不吃虧了!”
“討打!”寒山碧和若蝶同時嬌呼一聲,各出左掌右掌朝李無憂臉上打去,其速之快,只若電閃,掌心更是隱然有藍綠兩道光華閃動,顯然是其中蘊涵了法術靈氣,二女都是下定決心要給這登徒浪子一個狠狠地教訓。但這看來巧妙絕倫的兩掌,卻全走了空——在二女掌心的收縮類法力尚未張開之際,臉頰之上已是一熱,顯然又被李無憂吻了一下。眼見兩掌要撞到一處,二女慌忙收掌,再看時,李無憂卻已落到丈外正笑嘻嘻地看著二女。
“呀!老公你功力恢復了!不對,不對,似乎比以前更厲害了!”慕容幽蘭忽然大叫起來。
眾女這才回過神來,都是一齊大喜,目光一起望向了李無憂。
李無憂微笑道:“不錯!”
“太好了!”諸女振臂齊身高呼,即便是連一貫文靜的朱盼盼和淡漠的唐思、若蝶也不例外。
“恭喜元帥!”無憂軍眾人均是大喜過望,紛紛落馬拜倒,歡聲雷動。三千人一起吶喊,只如山呼海嘯,外圍的珊州軍士兵聽見呼聲更是雙足發軟,亦是紛紛拜倒在地,莫敢直視李無憂。
李無憂嗆啷一聲拔出背上無憂劍,舉劍過頂,朗聲道:“諸位無憂軍兄弟,我軍此次進京,可謂險阻重重。但我李無憂再此發誓,無論有任何危險,我都將與大家不離不棄,凡與我無憂軍任何一人為敵者,便是與我李無憂為敵,與我四十萬無憂軍為敵,當者必誅!但朝中有奸妄當道,蒙蔽圣聽,此行實是兇險重重,凡不愿隨我進京者,現在請領了路費立刻離開,本帥以性命擔保絕不為難,也不會看不起你,之后江湖相見,大家依然是好兄弟。好,誰要離開,請站出來?”
軍中一片死寂,誰也沒有說話,誰都紋絲不動。
“很好!”李無憂還劍入鞘,“今日大家修整一日,明晨兵發京城!”
眾人轟然應諾,各自造飯不提。谷風聽李無憂言下竟是隱有血濺京城之意,卻不知他所說的朝中奸妄是誰,但他圓滑慣了,卻也不問,只是大贊特贊了一番李無憂神威蓋世下屬威猛,掉頭卻讓手下帶領珊州軍回城,并讓人趕忙派出使節將李無憂動向上報朝廷。李無憂也很是熱情地敷衍了他一陣,自將他交給王定等人,自己卻帶著諸女回到帥帳。
久別重逢,眾女和李無憂自是有說不完的親熱話。此時十一月中旬,正是隆冬時節,自有手下送上火盆暖壺等屬,一時帳中春意融融,眾女個個嬌顏透紅,說不出的嫵媚動人,李無憂看在眼里,耳畔軟語濃濃,鼻中幽香淡淡,與先前石中景象相比不啻仙境。
李無憂細細將進入三生石前后說了,但失節給公孫三娘一事自然大筆掠過,只說是這淫婦輕薄自己想吸取自己功力和精血,自己巧妙周旋,終于用計在糊糊真人幫助下將這娘們正法。至于最后脫困一事,更是不能說出前世以及天外散人之事,只說是三生石乃是上古奇石,不想居然有恢復功力的奇效,自己非但功力盡復,居然還更上層樓。
諸女聞之都是唏噓不已,聽到緊張處,慕容幽蘭和葉秋兒更是緊緊摟著李無憂不放,生怕他忽然消失一般,其余諸女或害羞矜持或感情內斂,卻也不離他三尺,關切溢于言表。李無憂于眾美環擁之下,只覺恍如隔世,也是柔聲安慰,一時極盡纏綿,說不出的溫柔繾綣。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當夜諸女在寒山碧帶頭起哄下,依舊睡到了他隔壁帳篷,誰也不肯和他大被同眠。對此李無憂是恨得牙癢癢。眼見一群活色活香的絕世美女在眼前,卻是親得抱得偏偏睡不得,這種感覺比之不能觸摸更加讓人郁悶。
但自當日寒山碧這妮子到來之后,因其火辣的作風和出色的外交手段,眾女竟自然地為這妖女馬首是瞻,當她提出婚前不可越雷池半步之議,諸女雖對李無憂情深一往,竟也都是一致贊同,連早和李無憂有過肌膚之親的葉秋兒也因怕將來被眾女孤立,不敢陪他荒唐。唯有唐思說要保護他,與他隔床而睡,卻也是朵帶刺玫瑰,萬萬采不得的。李無憂對此怒火是上了九重天了,卻因之前功力受限不能用強,只能無可奈何。
此時他雖然功力已然遠超任何一女,卻也心知自己若當真用強留住諸女,諸女表面不說,心頭難免會看他不起,是以他也只當一切如舊,只是暗自發狠,甚至連唐思也遣去和諸女一起了。軍中人人以為元帥大人六妻在旁卻不犯秋毫,當真是君子人物將士楷模,對其敬服更增,卻不知李元帥是啞巴吃黃練有苦難言,如魚飲水冷暖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