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手空空蕩蕩,慕容幽蘭巧笑嫣然的倩影如水紋波動,李無憂剛道不好,池中忽然忽有千萬根帶著黑光的纖絲纏上身來,根根蘊涵無匹大力將他朝池中拉墜,他情急下奮起生平功力沖霄上飛,不想頭頂一股巨力壓來,避無可避,整個人已被壓入黑火池中。
大鵬神冷笑道:“你會李代桃僵,我難道就不能用鏡花水月嗎?”
“不!”一個聲音響起,無奈而絕望。
一黑一白兩道光華閃過,池邊現(xiàn)出北溟二老的身形。
大鵬神強震精神,厲聲道:“阿黑阿白,未經(jīng)我傳喚,你們擅離職守跑到這來做什么?”
黑石嘆道:“大神,我們收一個徒弟不容易!你明明答應我們放他一條生路……現(xiàn)在卻將他禁到溟火中,這一來豈非形神俱滅……唉……唉……”
大鵬神眼中閃過一絲愧疚之色,隨即冷哼道:“我本已放過了他!但他擅闖鵬神殿,已是多了一條死罪!更可惡的是還敢拿阿俊的命威脅本神,那便該死上千百次,即便是你們徒弟也不例外!”
白石冷冷道:“但他若是那人轉(zhuǎn)世,哪又如何?”
“什么!”大鵬神大驚,移步池邊,雙目金光暴射,朝黑火池中望去。不想他靠的太近,一道溟火燎來,忙瞬移后退半步,半邊眉發(fā)卻已被燒去。
白石冷笑道:“溟火可盡焚五行之物,便是你這狗屁大神也抵擋不住,他不過凡胎,早已形神俱滅,你又何必惺惺作態(tài)?”
大鵬神冷眼如電,狠狠瞪了過來。
白石夷然不懼,冷笑道:“哼!你自號大神,洞徹天地人情,其實也不過是只自私自利的扁毛畜生而已。你若肯在動手前用輪回之眼看一看他的過往,何至于此?”
大鵬神雙拳緊握,目中金光湛然,額上青筋凸出,顯然已是怒到極處。
“大神息怒!”黑石忙勸道,“白石你也少說幾句吧,大神當時也是情非得以。”
白石卻仿佛沒聽見他的話,依舊冷聲道:“要么你就讓我也形神俱滅,否則終究難以堵住天下悠悠之口!嘿嘿,千年前你就能將承諾當作放屁,千年之后,想必已經(jīng)駕輕就熟了吧?”
聽到“承諾”二字,大鵬神勃然怒氣立時委靡下來,看了白石一眼,嘆道:“你說得對,我雖然自號為神,但終究也不過是只自私自利的扁毛畜生。”終于沒有動手,長長嘆息一聲,大步朝殿內(nèi)走去。
陽光明媚,天地清明,但這金衣大神曾經(jīng)挺拔的背影,在黑白二人的眼里忽然變得蒼老寂寥,說不出的蕭瑟。
剛剛止住眼淚的阿俊又抽泣著跟了上去。
李無憂醒來的時候,除了隱隱覺得熱氣炙面之外,并無黑色的火焰,但也并非全是漆黑一片,有些綠瑩瑩,亮晶晶的小星星在黑暗中飛舞。
那些慘綠的小星星,一觸到他身周的黑絲立時煙消云散。只是也不知為何,那剩余的雖對此甚為恐懼,但遲疑片刻,又自撲上,如飛蛾撲火,無怨無悔。
緊束李無憂身周的黑絲仿佛是無根之物,細如花針,卻千絲萬縷,隨著綠光的減少,開始瘋狂滋長,顏色也漸漸變綠,等綠色的小星星消失一空的時候,外界變成一片漆黑,但黑絲卻已綠如翡翠,如蠶繭一般欲將李無憂包裹起來。他掙扎著想脫離綠絲的控制,但陣陣冰寒之感自絲中順勢鉆入丹田,全身元氣,卻如死水般無法暢通,方知這黑絲竟有封印之效,他狠狠罵了聲娘,卻無可奈何,好在身體并無異狀,一時懶得掙扎,透過綠絲縫隙,想打量周遭環(huán)境。
外面漆黑一片,在綠繭的微光映照下,僅見一片混沌,唯一可知的就是蠶繭一直在加速下沉。
隨著下墜之速增遞,先前的熱氣炙面之感也漸漸消失,而身周空氣流動緩慢,密不透風,顯是蠶繭已快結(jié)成之故。
身周無氣息流動,體內(nèi)元氣也如死水般無法循環(huán),他漸漸迷糊,昏沉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迷迷糊糊中,身體重重觸到實地,先是粉身碎骨的一陣劇痛,接著似有千萬根細針自痛處插入體內(nèi),陣陣說不出的歡悅感覺立時自傷處傳來,讓他舒服地呻吟了一聲,只盼這陣快感能持久不衰。
但他旋即發(fā)現(xiàn)不妥,丹田四肢內(nèi)本是死氣沉沉的元氣,竟向傷處慢慢流逝,他潛意識中想阻止這中情形,但那歡悅之感實是生平所未嘗,讓他提不起半絲抵抗之念,雖然明知元氣若被繭絲吸盡,自己從此就是廢人,永遠無法出得此地,但卻覺若是能一直享受這片刻歡娛,即便立時死了,也是心甘情愿。
“媽的!這樣不行!”李無憂心底忽然大吼一聲,以絕大毅力將自己心神堅定下來,集中所有意志去控制體內(nèi)元氣,想阻止其外流。說也奇怪,元氣本已不受其控制,但此時他意念一到,那元氣外流之速立時大減,并有漸漸變小趨勢,而那歡悅快感也立時降至冰點。
“李無憂啊李無憂,你生于世,已受了那許多苦楚,何不將那世間七情六欲之苦全數(shù)拋下,投入這極樂境界中來?”一個念頭像火焰一般忽然自他心頭燃起,“你多活一日,便多受一日的苦,這朝露曇花一般的無趣人生,要來何益?”
“對啊!老子早受夠了!”他癡癡地想,“人生不如意者十之。求之不得,已是大苦,更何況那賊老天還安排那許多磨難?”一念方起,元氣如決堤之水,剎時滔滔不絕朝繭絲內(nèi)流了出去。
“妖孽,找死!”李無憂猛地想到什么,心頭“大喝”一聲,精神力發(fā)動,心靈立時晉入玄心第一重的天心地心,剎時間他整個人仿佛立時于天地融為一體,凜然不可抗,精神再無半點破綻。
“你太慢了!”一個妖媚的笑聲在李無憂心頭“響起”,綠繭絲先是如遭雷擊,但迅疾收縮,射入李無憂經(jīng)脈之中,剎時間全身的元氣和血液都隨著那千絲萬縷朝體外流去。
李無憂魂飛魄散,天心地心立告失守,一個念頭剛剛自心間閃過,那妖媚笑聲已接道:“不錯,這就是吸星!此時才知道,不嫌太遲了嗎?”
“卻也未必!”另一個溫暖的聲音接道。李無憂剛覺乾坤袋里微微一動,眼前忽然五彩光華暴射,隨即慘叫連連。
光華收斂,那千萬根繭絲已全數(shù)被斬斷。
凝目望去,黑暗中佇立著兩個發(fā)光的人影。一人白衣如雪,長發(fā)挽了個古怪的發(fā)髻,微微散亂披肩,看不清他容貌,那道五彩光華正在他手里閃爍顫動。另一人卻是個一襲綠裙的妖嬈女子,千萬根絲帶正在她身周繚繞飛翔,這使得她整個人看來飄然欲舉,只如神仙中人。
“倚天劍!”那女子端詳良久,卻終于失聲叫了起來。
“什么!”李無憂大一驚,意念探進乾坤袋,那柄絕世神兵倚天劍果然已消失不見!難道那白衣人手上吞吐不定的光華就是我的倚天劍嗎?只是……普天之下,除了我之外,即便是三位哥哥與四姐之能,也斷斷不能使動此劍,此人莫非是神人,才可以在我不知覺間取走我的倚天劍,并解開其潛藏封印?
白衣人輕輕咦了一聲,聲音不帶一絲煙火氣地道:“你這蝶妖竟然識得此劍,倒也難得。”指了指李無憂,又道,“這樣吧,你將吸取的元氣還給他,用蝶香傳神之法將他身體修復,再給他磕九個頭,此事就此算了。”
他這話固然狂妄之極,但他說來,卻平淡異常,渾無一絲霸氣,好似本該如此一般。
“還他元氣精血,也還好說,只是這磕頭……”綠衣女子昔年也是縱橫天下的風云人物,要她向一個乳臭未干的后輩小子磕頭,實是奇恥大辱,是以語聲遲疑,邊說邊神情凄楚地望了望李無憂一眼。
她眼神中似乎有種說不出的哀傷凄婉,李無憂為她一望,沒來由的心中一熱,大聲道:“不行,不行,此事萬萬不妥!”
那女子大喜,心道在溟火池中呆了這么多年,我的絕代風華和魅術(shù)比往昔竟都是有增無減,風情萬種地道:“這少年所言甚是,如此大大不妥的。”
白衣人微微皺眉道:“這妖女昔年也不知傷了多少人命,剛剛更是差點將你元氣精血全部吸干,我如此處罰她已是從輕發(fā)落了,又哪里不妥了?”
卻聽李無憂大聲道:“我說不妥,那就是不妥。***,這妖女差點要了老子的性命,讓她磕幾個頭實在是太便宜她了。依我看,不如以后這生生世世,都讓給我為奴為婢,神人前輩,你看這主意如何?”
“你……”綠衣女子大怒,身周絲帶化作千萬翠綠的細絲朝李無憂激射而來,但她剛一出手,一道七彩光華如矯天神龍飛射過來,幾閃間,那千萬細絲已粉碎成沫,落到地上。綠衣女吐了口血,臉色慘白,終于證實自己的實力果然與面前這白衣人相去不啻宵壤,心頭再無半絲僥幸,一時間不敢蠢動。
白衣人收回倚天劍,淡淡道:“你若傷了他一根毫毛,休怪我讓你魂飛魄散!”這一句輕輕的話,落在綠衣女子身上,仿佛有千萬斤的重量。她肩膀巨震,艱難而恭敬地說了個“是”。
“哈哈,打的好,打的妙,打得瓜瓜叫!神人前輩,你的神功還真不是唬人的!”見那綠衣女被嚇得噤若寒蟬,李無憂開心得撫掌大笑,“前輩你趕快施個法術(shù),讓這妖女生生世世都做我奴婢吧。”
白衣人笑道:“我不是神人,也沒那般本事。其實生死輪回終究是虛無縹緲之事,想那許多做甚。她如今生肯做你的婢女,已是不世奇緣,你又何必再強求?”
“算了,給前輩你個面子,馬馬虎虎就這樣吧。”李無憂本是漫天要價,得了便宜自不好再賣乖,而這白衣人淡淡語氣落在他耳中雖然有種似曾相識的溫暖,但其中透露出的威嚴,卻使他不敢違抗,只好草草了事。
白衣人笑道:“知足就好。小蝶妖,你還不拜見你的新主人?”
綠衣女子雖是千般不愿,但依然對著李無憂盈盈一福,柔聲道:“小婢若蝶,拜見主人。”
若蝶?李無憂覺得這個名字依稀有點耳熟,卻不知道在哪里聽過,只是笑道:“別叫我主人,不知道的還以為老子是古蘭那邊的奴隸販子呢!以后你叫我公子吧!”語罷卻忽地想到:“這稱呼聽來怎么有點像妓院里的嫖客?”
“是的,公子。”若蝶柔聲道。
半個時辰后。
李無憂在若蝶蝶香傳神之法治療下,本來就不是很重的傷已盡數(shù)復原,而先前為她吸取的元氣在她歸還后,比先前又充盈了不少,這讓某人不禁感慨:“看來以后老子都不用練功了,每天就讓若蝶吸我?guī)状危ασ粯油伙w猛進。”
這話讓剛才傳功時不小心將本身精元送了一些過去的若蝶只恨得牙癢癢,卻見白衣人在旁,一時敢怒不敢言。
白衣人不禁宛爾:“你這小子,這幾年中已不知道吃了多少天材地寶,現(xiàn)在又加上玉鯨膽的功效,本身不用修煉,武功晉入圣人之境,法術(shù)已成大仙之功,這份修為,放眼當今天下,堪與你為敵者,已是屈指可數(shù)。此時還說這些風涼話,不是想叫天下英雄都妒忌死嗎?”
李無憂聽他將自己狀況說得分毫不差,更是佩服,長鞠到底,誠摯道:“前輩神人,請指點小子迷津!”
黑漆漆的空間里,白衣人負手而立,神態(tài)說不出的瀟灑,聞言笑道:“都說我不是神了。今日我來救你,乃是我們的前緣,你不必記在心上。你智慧武功已無一不是人中翹楚,所缺者不過是濟世之心,若能少些自私,多些公義。你先人若是有靈,已可含笑九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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