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為你是新娘呢?”在我糾結的時候,他已經走近我身邊,坐在了石椅的另一端。
我抬頭錯愕的“啊”了一聲,然后回答:“喔,本來就不是。”
答畢,我驚奇,昨天我們明明表現著相互挑釁、相互對決的樣子啊,可現在怎么是這一副什么都沒有發生,大家坐在一起話家常的樣子?
囧。詭異。
他不開口,我也不會再像以前一樣不停的開話題,于是用手指來來回回劃著石椅扶手的邊緣。
四年的時間,我們連吵架免了,這就是蕭亞軒口中“最熟悉的陌生人”么?其實這才是最可怕的,因為無論是平和,還是陌路,都不需要感情。
而沒有感情的任何東西,如同紙屑,都是微不足道和蒼白的。
“為什么沒有嫁給西嶺呢,你不是一直把他當作你畢生的追求么?”他開口淡然的問。
我苦澀,為什么要問這么引人遐想的問題呢?
我想好好組織語言來回答這個難度系數高達10.0的問題,只是狗腿的內心出賣了我,幫我斷絕與大腦的所有交流……于是,我理直氣壯的答:“你知道的,干嘛問我!”
“是么?”他扭頭正眼瞧我,輕微的挑動著秀挺的眉毛。
他的眉毛,是典型的勇士眉,思考的時候眉梢會隨著他的入心一跳一跳。
很帥很酷很剛毅是吧!
但這絕對是我十五歲以前做夢都喊著要□□的對象。
追溯女大十八變之前,我的眉毛前濃后淡,類似掃把眉。于是,俺媽一個賭風不順,就會拿我當炮灰,來為他做襯托:“唉,小玥兒,看看,逸楓一個男孩的眉毛都比你好看啊!”
每當楚逸楓聽到這種話,就會得瑟的乘火打劫:“唉,顏護士長你那美麗的基因怎么就會生出她這個德行呢?難不成您懷孕期間放射科去的太頻繁,又或者說藍玥在受精卵或者胚胎的時候就已經基因突變了?”
看到了吧!就是那么一個頑劣的人,一肚子奸佞之氣,成天見縫插針的打擊摧殘我。對于一個稚嫩的小蘿莉來說,這足以讓我心里陰暗,無比仇視他比女生還好看的眉毛,走路都籌劃著拿老媽的拔眉鉗把它給做了。
可素,每當我拿著剪刀靠近他熟睡的臉時,痛下殺手的決心又會被他超萌的正太臉給降服了,真想捏兩把口牙。
于是自作孽不可活,成就了小青梅被小竹馬一直攻擊到吐血也無力還擊的慘案。
其實那個時候,我已經在無形中把自己圈養起來,潛移默化成一個花癡小狗腿了。
這個結論太禁得住時間考驗了。
如今,在敵我勢力如此緊張的時刻,我看著他這張臉竟然還會被萌暈:他在法國喝什么的啊,皮膚咋這么好哇。
“看夠了么?”冷不丁,他當頭一句,打斷了我。
咳咳……
我抿了下嘴唇回神,原來我跑題了,那剛才我們說的是什么話題咩?
我汗一把,歲月無情,前方路漫漫,囧事何年是個頭。
“呃……那個……”我故作茫然的靠扭頭來轉移注意力,這才發現西嶺和蕓蕓已經把一組兩個人的照片解決了,小夫妻倆早就坐在小帳篷里交流感情了。
我望向他們的時候,西嶺正笑呵呵的看著我們這邊,全然一副意猶未盡的看戲狀態。
我心虛的連忙起身,小步跑到他們身邊酸道:“哎,好令人羨煞的你儂我儂啊,我都來了很久了哎,也沒人招呼我,屁股都要坐起瘡了。”
“啊呀,我給忘記了,你趕快去換衣服,去化妝。”蕓蕓已經被婚姻昏了頭腦,根本忘記了我的存在。
要不是我自己過來,她豈不是要把我晾在一邊一下午?
她馬上請來了在一旁候著的化妝師幫我準備一身華麗的行頭,上保姆車換衣服的時候,余光瞥見楚逸楓從石椅上起身朝著這里走過來。
我在車里一邊吹著空調,一邊接受化妝師的點綴,真是享受!
車子的隔音質量很是一般,他們的談話幾乎只字不漏傳達我耳內。
尤其是蕓蕓高八度的大嗓門。
“我還以為伴郎是誰呢,西嶺還搞的那么神秘?原來是你這家伙。終于舍得回來啦?聽說還有女朋友了,過的很風生水起嘛?虧得我們小玥這幾年這么悲慘,整一個怨婦,一個受驚的小綿羊,不談戀愛,不愛講話,就只會對著她那幾張病理切片瞎研究,把自己搞得七老八十像得了產后憂郁癥。”
蕓蕓說的那是一個心潮澎湃哇,御姐之氣都蔓延到車內了!
想象的出,她此刻一定是雅典娜的化身,為全世界受壓迫的平頭老百姓打抱不平。
不過把我比作小綿羊、怨婦,還是有點瘆人了吧,難道我現在氣質很像被打入冷宮的女人?對手指研究中……
“廢話還是那么多啊。”楚逸楓在夏日里撥弄著冷調子,隨口說道。
“哎,你這人不會抓重點啊!我要表達的不是這個!我——”
“不知道西嶺喜歡你什么,我一直以為新娘是藍玥。”楚逸楓閑適淡然的語調頓然在蕓蕓準備連句反駁之前響起,特搶風頭。
“靠,廢話多有錯么,就不好么?蘿卜青菜各有所愛好不好,你以為都像你啊?我還奇怪小玥怎么就會喜歡你呢,長的好了不起啊,聰明了不起啊,有錢了不起啊,有你這么折磨人的么?還說新娘是藍玥,你以為她是誰啊,輕而易舉找個男人嫁了,不過我倒巴不得她找個男人嫁了呢?你都二十八歲了,小子,講話要有點良心,不要一直這么刺,小玥有沒有得罪你什么!”
按我對蕓蕓的了解,她應該是從椅子上站起來叉著腰對著他說。
蕓蕓對我傳授過,要教訓一個人,一定要居高臨下,這樣才能顯出風范!
我也曾經試著在楚逸楓面前擺出這副德行鎮壓他,可每次都被他拎著當小雞玩,俺是永遠的手下敗將!因為他那渾然天成的身高和口才早已是我無法摧毀的優勢了。
“婚前教育很好,講話很有已婚婦女的架勢。”又聽到楚逸楓的話了,懶懶散散的,很符合他的對蕓蕓的態度。
蕓蕓是個遲鈍的人,但對打擊她的言語,絕不會落掉一句。而這句話的言外之意,她接收的很清晰:“你——你在說我像歐巴桑么?”
后面那一聲尖銳的“歐巴桑”聽得我手心倏然冒汗,正在上紅的腮幫不由自主的抽了一下,我弱弱的小眼神只能看向化妝師了,她卻只顧著醞釀蒙娜麗莎的微笑了。
蕓蕓和楚逸楓從認識開始就犯沖的厲害,如幾世積怨的后代,一照面便是拔劍相向!可這地方不是紫禁之巔呀,他們在這里決戰會不會有失身價啊?
依據江湖慣例,蕓蕓喜歡用機關槍似的語言對敵方進行狂轟濫炸,而楚逸楓經常會在她精疲力盡、掃射完畢之后,從容的來一句“一言以蔽之”。
于是,挑釁的結果,經常是蕓蕓氣敗的伸出爪子抱頭抓狂。
而今后相當長的一段時間里,她都處心積慮的籌劃是要將他套麻袋打暈送到解剖室當標本呢,還是去實驗室拿化學毒品毒死他。
“好了,別鬧了,你們都那么大了。你也真是的,逸楓才回來,就哪壺不開提哪壺。”
俺竊喜,聽到西嶺溫潤的聲音鳥,那是很有安全感滴。
“我?!!!不是,那個,是他……好不好……”她要開始辯駁了,可是在西嶺面前底氣不足。
“聽話——還要拍照呢,別把力氣用在罵人上啊,新娘破口大罵多丟人啊。”好溫柔啊,我都要軟了……
沒有聲音了,一排祥和中……
于是我仰慕了,鹵水點豆腐,一物降一物啊,西嶺順利將他老婆搞定!
***
千呼萬喚始出來,我終于蛻變成功,從車上裊裊走出來。
淡雅的素妝搭配月白的露肩小禮服,很適合伴娘這個角色,既不會失色于眾,又不會搶了新娘的風頭。
嗨,我就一綠葉的最佳人選咩。
“真漂亮哎。”蕓蕓一見到我就摸著下巴不停的夸,她老公在一旁微笑著附和她的意見。但是,我瞇眼觀察,某人……好似木然的將視野放大在遠處的草地上。
對此,心里不舒服自然是有的,但為了脫離剛才蕓蕓說的那個“深宮怨婦”的頭銜,我抬頭挺胸給他們一個足以艷驚四座的笑容。
接下來一組照片,要求我們四個人一起參與拍攝。
明顯我和楚逸楓注定是照片上的小花邊,卻依舊不可以被當做小透明隨意忽略。
唉,我撓頭,人太有魅力也不好哇。
我承認我滿腦子的空間已經被樹根般的神經擠的擁塞,容不下藝術細胞,對所謂的美感、對比感、和諧之感、相得益彰這些詞語沒有任何概念。但是在整個拍攝過程中,攝影師設計的姿態和動作,強烈讓我感覺西嶺和蕓蕓不是來拍二人世界的婚紗照,而是來拍全家福的。
咱四個人組合在一起就好像西嶺是哥哥,蕓蕓是她媳婦,楚逸楓是他弟弟,我是他弟弟的媳婦。然后,一對兄弟和一對妯娌一起來公園為某一年的結婚紀念日拍照。
咩,多么溫馨美滿的時刻啊。
“哎,那個伴郎,你再靠近一點伴娘,稍微表現一下親近的感覺。”穿著馬甲的攝影師對著楚逸楓相當權威的提點。
不就是簡單到小學生過家家的動作么,只是我們有多年的宿怨,關系過于緊張,彼此的默契都用在相互挑釁上了,根本表現不出那種和諧感覺,更無論親近了!
但話說回來,“我的地盤我做主”,拍照嘛,誰最牛啊,誰是老大啊,當然是俺們攝影師咯!
他可是權威啊,所以楚逸楓再拽X,也只能收起他的架子向我靠攏幾步。
“哎,那個,你們怎么那么別扭啊,伴郎干脆你摟著伴娘得了,然后新郎也摟著新娘,一對坐著,一對站著,OK?”老大不耐煩了,頂著大太陽對我們發出指令。明顯口牙,他是對我們的表現太失望了。
所以,接下來的一切,我把他理解成在變本加厲的來“惡搞”我們。
西嶺和蕓蕓是主角,不一會兒就擺出一副恩愛的樣子坐在了白色的鏤花椅子上。
那我和楚逸楓呢?
我保持高度警覺狀態什么都不先做,輸人不能輸陣仗,掀了掀嘴唇就站在椅背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