購完物,我陪這個準新娘去喝下午茶。
坐在飄散甜膩的咖啡廳裡,喝著卡布奇諾,心不知不覺隨輕音樂有些飄蕩。
“在想什麼呢?”蕓蕓問我。
“沒想什麼?!?
“不想知道那個楚某某的情況麼?”囧,她怎麼一點不含蓄,開門就見山啊。
“你想說就說吧,如果我說不想你就不說了麼?”我喝著咖啡,強自從容。
她眼神尖尖,看穿我的裝逼樣,無奈一嘆:“反正我也是聽西嶺說的,就幫他轉述一下啦,那楚某人現在就職於法國一家大醫院,好像很風生水起,呼風喚雨的?;貒兀皇且驙懳鲙X發過他MSN要他來參加婚禮,二是有好像有個什麼醫學方面的國際學術交流周馬上要到了,國內的許多論壇和研究所都請他過來參加,三呢,據說,我是說據說喔,他女朋友要來國內開個婚紗展,所以他和她一起過來。”說完之後,她略帶小心的看著我的臉色。
我僵硬的一笑:“看不出來,那麼小的女孩子竟然還開婚紗展,挺厲害的。”
“沒出息!就只抓住這個重點呢?!”她敲著咖啡勺瞪了我一眼。
俺咬著手絹接收信息:俺素個扶不起的阿斗。至少在她眼裡是這麼個人兒。
我煩了:“算了啦,隨便他了,愛怎麼著就怎麼著吧!我現在管得著麼我!”
她拆臺:“心口不一?!?
“你不是我肚子裡的蛔蟲,少得意!”
“但是,我是你心臟裡的旋毛蟲!”她很滿意自己專業性的回答,喝了口咖啡潤口。
我挑她痛楚:“當年連寄生蟲都掛的人別和我談蟲子!”
非常有用,她立刻跳腳:“呀,呀,呀,掛掉怎麼了,我還就掛了!你還不是靠楚逸楓幫你臨時補了那麼幾天,要不然,鐵定你比我還難看,掛的比我還慘!”
“咳,咳……”什麼世道,喝個東西,三句話都不離他。
“難過了……”蕓蕓看我低著頭不說的樣子,又試探性的問。
“沒!”我隨口應道,想起前幾天一直掛在心上的事情,便提到:“我有件事要和你說?”
“什麼事,說!”就中意蕓蕓那豪氣的精神。
理論上這件事是難以啓齒的啦,但畢竟是心理和生理上的日常需求,說了應該不丟臉吧。
我嗲嗲的說:“俺想要個男人,要不左夫人給介紹介紹……”
低頭害臊中……
“你……想通了?”蕓蕓驚喜,但隨即又將信將疑。
“廢話,你當我一直這樣作賤自己麼?我需要一個肩膀,一個很厚實很厚實的肩膀?!蔽覕E頭,眼神堅定,一定讓她感受我壯士斷腕的決心和狼牙山五壯士的英勇。
“……”
她研究了一會兒,拍我手背:“行,你放心,等忙完了我自己,我一定會忙你的。我就相信你一次,能從楚逸楓那旮旯窩裡走出來!我一直覺得他沒啥好的!”
“不過,話說回來,這楚逸楓也夠鬱悶的,這麼多年了還掛著那件事,真是的?!闭f著說著蕓蕓又……把話題扯到了他的身上。
我傷腦筋:“唉,算了,他老孃和他的關係,纔不是我和我老孃那樣的,他這麼做也是情有可原的?!?
“切?!笔|蕓掀掀嘴脣,不服。
我笑笑沒說話,很多事無法釋懷是因爲傷到了骨子裡,別人又怎麼輕易的透過皮膚看的到呢。
和她喝完下午茶已經是五點多,我打的回家。
我在小區門口下車,徒步走到家門時,看到有個人安靜的站立在黑色的雕花柵欄門旁,乾淨的頭髮,寬闊的肩膀,挺拔的姿態。
他還是沒有把過去全部抹殺,還是回來看看了吧。
“不進去麼?”我悄無聲息的出現在他背後。
其實我很想在這句話前加個稱呼,我想說,逸楓,你不進去麼。可是,現在,我不知道是該叫他楚逸楓還是逸楓了。一個字的差別比我想象中還要大。
他轉頭看我,眉梢輕跳了一下,顯得有的驚訝,隨即又是清冷而淡定的面容。
“不了,沒有這個必要了。”他轉身想走。
“他們最近都不在家,外出了。”趁他沒有邁開腳步,我重重的在背後強調。但是我不敢說他們其實是一起去旅遊了。
他頓卻有回頭,也沒打算回頭。
“進去看一下吧,好麼?”我再一次說道,這一次我感覺自己的腔調裡面帶著祈求。
“既然來了,至少去看一下一直帶著你長大的連嬸吧?!?
那個五十幾歲的女人是如此的惦記著他,每當拿著他小時候的照片,總會說,逸楓真的是個好胚子,豆大點的時候就那麼眉眼彎彎,真是好看極了。然後就是長時間的回味他的童年,那麼爽朗和藹的老人,竟然會看著他的照片時露出悲切的神情。雖然她在這座小洋樓裡只是一個幫傭,可是她對他感情是如乳母那般的。
他不爲所動的站著,根本就不鳥我。
而在我幾乎要放棄希望的時候,他卻忽地轉頭說:“進去吧?!?
“……”
也算和他相處了那麼多年,但很多時候,我一直不懂得他的思維是如何跳躍的,也不知道他是用什麼樣的方式讓自己可以瞬間改變好幾個想法的。
他熟門熟路的進去,我屁顛屁顛的尾隨而入。
“小玥,我今天學了一個新菜品,味道絕對有保證,你試試?”連嬸一邊端著一個大盤子,一邊從廚房裡出來興奮的對我說。
我敢誇張的表述,當她看見楚逸楓那一剎那,那張打皺的臉驚呆的幾乎可以稱之爲瞬間凝結,活像見了一個死而復生的屍體那樣。
“嘩啦——”整盤菜因爲她手指的鬆懈,悉數摔在地板上,碰撞出清晰突兀的聲音。
可是連嬸卻只是望著楚逸楓,和所有電視劇裡煽情的畫面一樣,她激動的跑過去摸著他的臉,鼻涕眼淚一大把,類似“長堅實了”,“過得好不好好”,“在國外吃的慣不”“什麼時候回來的”的話語也是一大把,所幸,楚逸楓還留著人性,不厭惡她。
我默默的杵在一旁,感覺就一多餘的人兒,沒我事!反正閒著也是閒著,我就走過去收拾地板上的殘片,收拾完之後看了一眼他們,連嬸對楚逸楓依舊是那般熱絡的樣子,還是覺得沒我事。
於是,我拎著兩袋垃圾往外走。
倒了垃圾之後,再三思量還是不要去打擾他們了,就一個人獨自坐在小花園裡。
四五月的晚風吹來帶著淡淡的涼意,我抱著膝蓋百無聊賴的看著若隱若現的月亮。今天陪蕓蕓逛了一天的街有點累,又在如此靜謐的情況下,我直接把頭擱在膝蓋上睡著了。
睡覺對俺來說是最佳修心養性之道。
不知道困了多久的覺,頭頂上冷不防響起話,“你是蒼蠅麼?到哪裡都能打盹的?”
是個人都痛恨被別人打擾睡覺的,聞言就懊惱甩過話去:“別煩……”
那人竟然不知輕重的推我的肩膀,又道:“回房間去睡?!?
我扭了下肩膀,不情願的睜開眼皮,面前依稀是一張很漂亮且溫和的臉,但看清楚的那一瞬間,卻是一張被凝滯變臭的臉,所以我理所當然的認爲自己最近眼神不好。
“管的真多?!蔽掖怪燮?,小聲的咕噥了一聲。貌似還是很困。
此時,連嬸從大廳裡跑出來,對著我們急著說:“你們這都是咋了,出去了都不回來了,嚇死我了,還以爲你們出什麼事了呢?”
“我出來倒垃圾,不小心就睡著了?!蔽胰跞醯耐现庹f,有些小囧了。
“這叫不小心麼?見個能下腳的地方就睡?”楚逸楓擺起臉訓我,這是他習慣性的,見縫插針的教育人!
“我有問你意見?”我看了他一眼,不屑的說。長期被人當靶子訓,應該適時的反擊一點了吧。
連嬸揣度我們這架勢,怕是早晚要起火,趕忙做和事老招呼我們進去。
“你們倆都沒吃飯吧,我這就給你們做?”連嬸熱情的招呼。
看得出來楚逸楓是想先拒絕後走人的,但是連嬸也不是省油的燈,好歹做了他二十幾年的“奶媽”,深諳其特點,軟硬兼施,恩威並重,左哄右騙,他立刻招架不住,乖乖留下來用餐。
現在人是留住了,可關鍵問題是菜沒留住啊。在俺娘和叔叔去旅遊的這段時間,我基本都在外面吃,所以連嬸也幾乎不開竈的,所以我們的飯桌是空空無一物。
連嬸想了一下,然後靈光一現,拍手決定要給我們下餃子吃。
噶,餃子咩,貌似我上個月買了一冰箱的速凍水餃當夜宵呢,此刻應該……可以頂糧食用吧。
在連嬸進廚房這段期間,我就坐在沙發上,用手指劃著沙發的邊緣,偶爾擡頭瞄一瞄坐在對面的楚逸楓。
他擺著那張臉,半瞇著眼,恍若無人的想著自己的事情。
四年前要是讓我看見他能夠沉默不語的坐在我對面一個小時,我簡直要覺得天下馬上大亂。這幾年他到底在吃什麼,好像換了一個認識似的,這種由內到外冷靜凌厲的感覺……實在令人很陌生,但也挺有魅力的。
我用“魅力”兩字形容他?趕緊抽自己兩巴掌,太……太有損氣魄了。
來來回回的劃著沙發邊緣有些厭,我換了一個動作,用手一遍一遍的摳著沙發套上的圖案。其實像我這樣站在路邊會被當站牌的人,無論換成什麼動作,在別人眼裡都是吃飽了飯沒事幹的優秀典型。
楚逸楓見此,挑起眉梢,開金口:“嚴重的多動癥患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