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娜帶著阿木爾輾轉去了西寧。
哪里日光充足,白天有更多的工作時間。她希望用長時間的工作來麻痹自己的內心。
可是,隨著阿木爾一天天的長大,一邊照看孩子一邊工作實在是難以顧及。最后,她不得已的想把孩子送進托兒所。
因為阿木爾不到三歲,所以托兒所不收。不收的主要原因并不是年齡問題,而是阿木爾的身份問題。
阿木爾出生的資料都是在北京,而且沒有正式的戶口。塔娜連續跑了很多家幼兒園,都沒有愿意收阿木爾的。
最后,塔娜去找了當地的一戶回民,出價一萬來買他們孩子的戶口。哪所回民比較貧窮,也不重視孩子的教育問題,所以很痛快的答應了。
由此阿木爾在06年底進入了托兒所。
07年阿木爾三歲的時候,開始懂得了爸爸是什么東西。因為在幼兒園里所有的孩子都會討論爸爸。
而唯獨他沒有。
塔娜聽著阿木爾的問題,心里非常不是滋味。可是,她能怎樣?
她只能為他編制一個謊言。
她拿出畫冊,為他編制了一個善意的謊言。
她騙他說:“爸爸是一個王子,媽媽以前是草原上得公主,有一天媽媽的草原來了一個惡魔,王子為了保護公主,與惡魔打斗了三天三夜。最后王子實在沒有力氣了,惡魔提出條件,只要王子變成一只青蛙,就不會傷害公主了。王子答應了惡魔,他給公主施了魔法,公主睡著了。等公主醒來,王子就不見了。”
阿木爾問:“那公主想念王子嗎?”
塔娜說:“等你十八歲的時候,王子身上的咒語就解除了。那時候,你就可以見到爸爸了!所以呢,公主不想念王子,因為公主知道總有一天會和王子再見的。”
……
塔娜沒想到07年的時候,項東還是找到了她。
她不知道,其實項東從離開她的那一刻就開始瘋狂的找他。他去了烏蘭問了她父親,知道她在西寧之后,就馬不停蹄的跑到西寧。
拿著照片問了很多人。
可是,因為語言不通,項東最后沒有收獲。
他不死心的去幼兒園問有沒有叫阿木爾的!可是,阿木爾當時的名字是回民的。
最終,他還是一無所獲的回去了上海。
在上海時,碰見了一個西寧的舊相識李總。李總因為在西寧搞化工冶煉,告訴他自己曾在水井坊見過塔娜,只是沒有追上。
得知這個消息后,項東便派人去打聽。終于最終打聽到了塔娜的公司。
那天他早早的就趕到的塔娜的公司。站在大門口,等待塔娜下班。
當兩人再一次相見的時候。
塔娜正推著自行車往外走,當目光落在項東身上時,眼淚瞬間就下來了。
他變老了……
灰頭土臉,蓬頭垢面的,讓他老了很多。
曾經在草原上見到的那個白皙的人兒,竟如此蒼老了。這短短幾年功夫里,到底是自己對他的折磨,還是上天對我們的折磨……
她就那么怔怔的看著他,此去經年,多少滄桑在內心底里翻滾著。
項東看著塔娜,看著這個為自己生下兒子,又選擇逃離自己的女人,心里也是如刀般一絲絲的刻著。
他走過去,并沒有再問她問什么選擇離開自己。他害怕,他害怕她再次消失。他這次絕對不會再讓她離開。
他默默的陪著她,她有一句每一句的說著不著邊際的話。
兩人來到了幼兒園。
當阿木爾從幼兒園里跑出來的時候,一下就拽住了塔娜的手,好奇的問那個人是誰。
塔娜那刻覺得基因是個強大的東西,阿木爾的五官已經越來越像項東。但是,她還是淡淡地說:“叫項叔叔,這是你項叔叔。”
“項叔叔!”阿木爾大聲的一叫。
項東挺著阿木爾的喊聲,看向了塔娜那低垂下去的視線。
心里痛痛的。
……
三個人回到了住處,洗澡、吃飯,玩鬧。項東和塔娜哄著阿木爾睡下之后,兩人走到了客廳里。
項東摟過塔娜,塔娜則對項東身上的那種氣息依舊是毫無抵抗力。這么多年了,依舊還是那么愛他。
項東的響了又響,可是每次他都毫不猶豫的掛掉了電話。
塔娜知道,那是他妻子打來的電話。忍者心痛說:“你快回上海吧……”
“這次我們一起回上海!我一定要帶你們會上海。”項東很是堅決的說。
“不要!我不回去,我答應過大姐,我不回去!”
“你瘋了嗎?!阿木爾都這么大了!他有自己的戶口嗎?不為了別的,為了阿木爾的未來你也要跟我回去!知道嗎?啊?!”
項東拿出了阿木爾的戶口問題作為“要挾”,塔娜也深知,不能因為自己的自私而讓阿木爾過著沒有戶口的漂泊日子。
“如果你不回上海,我是說什么也不回去的!”項東又一次的強勢的說。
“我可以跟你回去,但是你得答應我,不要告訴阿木爾你是他爸爸……”
塔娜之所以那么說,只是因為不想讓阿木爾長大以后覺得自己是個另類的人,不想讓他覺得自己是個小三,不想的太多……
她寧愿他成長在童話中。
……
回到上海,項東為她們娘倆在普陀買了房子。
烏蘭的母親,還會打過電話來催婚。
塔娜,無奈的告訴了母親實情——她有一個三歲多的孩子了。
母親哭訴的默不作聲,那是一個善于隱忍的母親。可是塔娜的大哥卻不會隱忍,他提著彎刀要來找那個男人!
08年初,塔娜的母親和大哥來到了上海,看到了項東。他們并不知道項東就是阿木爾的父親。而項東也沒有說出實情。
塔娜一遍遍的說著自己現在很幸福,讓自己的母親寬心。而她大哥對小小的阿木爾也是喜歡的不行,還答應送阿木爾一匹小馬。
母親臨走的時候,一遍遍的囑托項東說,塔娜在上海沒有親人,希望項東有什么事多幫助一下自己的女兒。
項東一聲聲的應著,心里極其不是滋味。他愈發覺得虧欠這母子太多太多……
08年塔娜照例為阿木爾畫了一本畫冊。
告訴他說:“王子在變成青蛙后,一直在池塘里待著。云朵帶來了消息告訴他說阿木爾小王子已經一天天的慢慢長大了!而王子告訴阿木爾,希望阿木爾健康勇敢的成長!一定要好好的保護公主。等王子魔法解除的時候,就回來跟我們團聚!”
小小的阿木爾抱著畫冊,一臉的憧憬著……
……
08年奧運會的時候,國人們都相聚在歡慶的氛圍里……
而普陀區的塔娜的住所里,兩個人卻滿眼是淚。
一個是項東,另一個便是塔娜。
他們哭泣的原因是——項東的妻子沐晴得了乳腺癌。
后來,項東陪著她去做了手術。割除了一個*。
塔娜想去醫院看看她,可是到了醫院門口,又覺得自己去不合適。想到自己的身份,終是作罷……
……
08年入秋的時候,沐晴找到了塔娜。
當她敲開塔娜的家門,看見阿木爾的時候,她就感覺這個世界在那刻恍惚了起來。可是,心底里對自己丈夫的愛卻依舊濃重。
“您……”塔娜看著站在門口的沐晴,心里五味雜陳。
曾經高貴知性的她,此刻已是枯瘦如柴。那種感覺讓塔娜很是難受……
“我來看看……”她淡淡的說。手指卻不由的搓到了一起,她很緊張。
塔娜做了午飯,三人吃過飯后,塔娜去哄著阿木爾睡覺。
等阿木爾睡著之后,她再次面對了相隔數年未見的大姐,認真的談了一次話。
曾經年少的塔娜面對沐晴時,落荒而逃……
此刻,再次見面,卻又濕潤了眼眶……
歲月不饒人,盡是折磨。
……
午后的陽光,那么舒服的打在她的臉上。可是,沐晴的臉上卻沒有一絲的舒展。眼神也是那么的空洞……
手術過后的臉更顯憔悴,陽光照上去,沒有一絲的血色。
她眉頭緊蹙的悠長的說:“前些年項冬心里一直掛念你,你第一次離開上海,他去你學校打聽你的去向。我勸他不要找了,也許你想開始新的生活。他聽了我的勸,不再找你,我們相安無事過了一年多,我甚至以為日子又回到了從前沒有你的時候,項冬是我跟女兒的了。可是那個電話結束了這一切。”
電話?塔娜知道她說的那個電話就是自己在北京時打的那個電話。
沐晴低垂著眼簾,陷入了沉思。那些歲月讓她疲憊死了。
淡淡的又道:“項冬告訴我要去救兒子的時候我比他還要震驚,我沒想到你居然生下了他的孩子,我憤怒極了,可是項冬心急火燎,如果我攔著他不讓他去,估計我跟他之間就徹底完了。所以我讓他去了北京。你知道嗎?項冬去北京找你,留下我一個人守著空空如也的家我是什么滋味嗎?”
女人一旦開始訴苦,便是無盡的要一次吐個痛快。
塔娜那刻怎么會不知道她的痛苦,她依然不是個小孩子了。那種深深的負罪感,讓她羞愧的地下了頭。她知道,她知道自己傷害面前的這個女人……
沐晴沒有一絲停止的又道:“從始至終,我并沒有對不起你們其中任何一個,可是你們兩個卻一次又一次的傷害我。項冬回來后告訴我要把你們母女接到上海來,他說你受了很多苦,他要補償你。我不同意,我勸他讓你就在北京安家,給你一筆錢。我求他不要把你帶到上海來。可是沒用,他堅持要接你來上海。然而,你卻不辭而別了。項冬發了瘋一樣去找你和孩子。你想過沒有,你們這樣做把我放到了哪里?我也是個女人,自己的丈夫為了別的女人發瘋,你有沒有想過我的感受?你們有沒有為我考慮過一絲一毫?”
沐晴越說越激動!
塔娜趕緊起身去給她端了一杯水。
做到一邊后,解釋說:“當初我并沒有想讓項冬知道這個孩子的存在,可是阿木爾摔了腦子,我沒了主意,我怕阿木爾再也醒不過來,我怕項冬以后知道了會恨我沒有讓他見過一眼自己的孩子,所以我打了這個電話,我當時并沒有想那么多。”
沐晴聽著塔娜的話,苦澀的笑了一下,轉而看著塔娜比自己年輕太多的臉說:“不重要了,過去的都不重要了,現在我只想求你一件事。”
塔娜看著她那含淚的目光,一下又地下了頭。
沐晴激動的靠過去,一拉攥住了她的手,很是悲涼的說:“現在我只想求你一件事。我求你把項冬還給我,我一輩子都在努力做一個賢妻良母,努力做一個完美的女人。可是我現在快死了,我太累了,再也不想要那些虛榮的東西,我只想自己的丈夫能在我有限的時間里只屬于我一個人。你明白嗎?我知道你也愛項冬,你也有孩子,可是你有時間,等我死了好不好,等我死了我再也不干涉你和項冬了,你們到時候再在一起好不好?”
沐晴含淚說完這些之后,兩人一下擁在一起涕不成聲!
“姐,你放心,我答應你,我現在就走……”塔娜含淚說。
“塔娜……你別怪姐姐啊……嗚嗚……”
塔娜趕忙搖頭,哭著說:“姐,不會的,我怎么會怪您的,您放寬心,我還能活很久很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