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時,母親打累了,隨手把笤帚往地上一丟,坐在中堂前的椅子上呼哧呼哧喘起了氣,一邊喘氣,一邊抽噎著抹眼淚。
我沒有起身,仍舊跪在地上,整個身子被笤帚砸的都麻木了,好像這幅肉殼已經不再是我的,不覺得酸,不覺得疼,除了肉殼裡的心臟,還在一下下跳動著,還在絕望的抱怨著……我怎麼還沒死呢,我媽怎麼不把我打死呢,我真的不想活了,真的不想活了!活著,對我來說已經沒有任何什麼意義了……
我的心好痛,我不要這樣的痛,我好想痛痛快快地了結這一切!像許多網文作者一樣,滿懷傷感,果斷太監掉自己嘔心瀝血寫了幾十萬字、卻還沒丁點人氣的作品。
而我,不是一部作品,我不要那麼多讀者、那麼多人氣,我只要一個,一個女孩的關注,一個女孩的愛撫,可是……
此時的我,再也沒有什麼優越感,去冷言譏諷那些爲情自殺的癡男怨女,再也不覺得停屍房那具女屍,跳樓自殺是一種多麼愚蠢、多麼衝動的行爲。因爲,我此時也想成爲他們之中絕望殉情的一份子。
此刻的我,似乎才真正體會到,問世間情爲何物,只教人生死相許的愛情真諦……
外面的雨還在下著,昨天整整下了一夜。
此時,門外傳來了一陣自行車的聲響。母親聞聲,慌忙從椅子上站起,慌亂地摸向門口,嘴裡焦急地衝門外喊著:“你們找到小悅了嗎,找到了嗎?”
我仍舊跪在地上,低著頭,一動沒動。從母親的話裡,我能聽夠出外面的來人,是蛤蟆母親和孫潔,或許……小悅也在其中。
蛤蟆母親進到屋裡之後,看著低頭跪在地上的我,愣了一下,緊接著,傳來孫潔一聲驚呼:“哥,你的頭髮……”
我趕忙擡起頭,掛著滿臉的淚水,衝孫潔狠狠搖了搖頭,又把眼神向母親望了望,孫潔立時會意,嘴裡話便不再繼續說下去。
我擡眼向屋裡的人衆看了看,發現沒有小悅的身影,看來她們沒有找到她,隨即自責地緩緩又把頭低了下去,像一個十惡不赦罪人似的。
母親從腳步聲裡聽出沒有小悅,立時又衝我發起火來:“我打死你個死孩子,小悅一個小姑娘家,在外面多危險,萬一遇上了壞人怎麼辦,我今天非打死你不可!”
母親說著,幾步走到我身前,矮下身子去摸那隻被她丟在地上的笤帚。蛤蟆母親見狀,忙拉住母親的胳膊說道:“姐,你彆著急了,小悅已經找到了。”
母親聞聽,愣了一下,向蛤蟆母親問道:“那她咋沒和你們一起回家呢?”
蛤蟆母親說:“小悅不肯回家,我就是來找國振,讓他賠我一起去勸勸小悅
。”
母親聞言,臉色立刻好了很多,哦了一聲之後,衝我怒道:“你還不和你姨一起去把小悅找回來!小悅要是不回來,你也別回來了,回來就打死你!”
我被孫潔從地上扶了起來,然後被蛤蟆母親拉著胳膊,拉進了我的房間。關上房門之後,蛤蟆母親面色凝重地對我說道:“國振,不管你和小悅之間發生了什麼,小悅現在很危險,麻煩你把以前我給你的那個七色珠子給我。”
我擦了擦滿臉的淚水,不解地問道:“您要珠子幹什麼?”
蛤蟆母親嘆了口氣道:“你知道小悅現在在哪裡嗎?”
我搖了搖頭。
蛤蟆母親接著說道:“在野魚坑裡,你打了她之後,她就自己跑回了野魚坑。現在被野魚坑裡那條水蛇精困在了水底。我們現在只有兩個選擇,第一,把那水蛇精的內丹,也就是這顆七色珠子還給他。第二,不還珠子,把小悅給他做老婆……”
我聞言,立刻怒道:“給他做老婆?它想得美!”
聽聞小悅被困水底,我竟然立刻一掃周身頹廢,也不知道怎麼回事,一聽到有人想打小悅的注意,我就氣不打一處來!
隨即從衣櫃裡翻出珠子,和蛤蟆母親孫潔騎車趕往野魚坑,臨行前我向母親保證,如果不把小悅帶回來,不用母親動手,我自己找地方一頭撞死!
和蛤蟆母親孫潔一同來到野魚坑之後,蛤蟆母親讓我和孫潔在岸上等著,而後她走到岸邊,一個猛子扎進了水裡,原本平靜的水面頓時激起一團水花,蛤蟆母親的身子跟著沉入水底,只留下水面一圈圈四散蕩開的波紋。
我緊緊拉著孫潔的手,看著蛤蟆母親跳入的地方,思緒久久不能平靜。一時間,我竟想起了,那年爲了擺七星陣,來這裡捉青蛙的事。那個時候,小悅還是一隻漂亮的大青蛙,趴在岸對面的一塊漂浮物上,像睡著了似的,一動不動,樣子很可愛,也很可笑,結果被我一網兜逮了個正著。後來,我一路跑回家,這小傢伙竟然還想從我手裡逃脫,不住的掙扎,眼睛裡更是充滿了惶恐與驚懼之色。真沒想到,世事多變,之前可憐的小青蛙,如今竟成了一個款款怡人的妙齡少女,還成了我張國振的妹妹,並且我今天會再次爲了她,來到我們初次相見的地方。人世間的事,有時候真的說不清、道不明,或許有些事,都是冥冥之中註定的。
現在回想這些,似乎已經是上輩子的事了,真就是恍若隔世……
不自覺中,我的嘴角竟然漾起了一絲微笑,感覺世界還是挺美好的,陽光還是挺明媚的。一時間,我似乎想開了很多,心裡那股憂傷的壓抑,也在瞬間豁然開朗,面對著已經歸於平靜的水面,不由得長長吸了口氣,原來還是那麼清新無比……
此時,孫潔向我問道:“哥,你的頭髮怎麼全白了?”
我嘴角抽動了一下,苦笑著答道:“可能是傷心過度,再加上……”說道這裡,我不想再說下去,因爲我不想任何人知道我失去了二十年壽命的事,我不想讓任何人爲我擔心
。於是我把話鋒一轉:“再加上……著涼吧。”
“著涼?”孫潔顯然不相信我這連鬼都騙不住的鬼話:“哥,你是不是有什麼事在瞞著我們。”
我看了孫潔一眼,不但沒回答她,反而轉移了話題,向她反問道:“你不是一直都喊我小振振嗎,怎麼現在也喊起我哥來了呢?”
孫潔立刻白了我一眼,說道:“我想怎麼喊就怎麼喊,你管不著!”
就在這時,平靜的水面中央,突然激起兩朵巨大的水花,蛤蟆母親和一個滿是黑色魚鱗狀細甲的人形怪物,同時衝出水面。
在那人形怪物的左腋下,還夾著一條綠色身影。我定睛一看,那綠色身影正是小悅,不過,好像已經昏迷,雙腿和雙臂都無力地向下垂著。
就見蛤蟆母親和那怪物,此時都用腳踩在水面上,不過,竟不見下沉,就像兩支漂浮在水面上的船隻一樣,身體竟然還隨著水紋的波動,輕微地上下起伏著。這奇異的景象如果讓尋常人看到,一定會愕然當場。
就聽蛤蟆母親對那怪物怒喝道:“珠子已經還你,爲什麼還不放了我女兒!”
那怪物聞聽,聲音嘶啞地乾笑了幾聲,然後說道:“你把我的內丹取走這麼多年,我總要給自己找補些利息纔是。”
蛤蟆母親怒道:“你到底想怎麼樣?”
怪物道:“把你女兒送我做利息,你放心,我會好好待她的……”
“你……”沒等蛤蟆母親說話,岸上的我早已經撿起了一塊石頭,大叫一聲:“你休想!”然後把手裡的石塊狠狠向妖怪砸去。
妖怪見狀,竟然驚訝地咦了一聲,一擺手把飛去的石塊拍進了水裡,對蛤蟆母親說道:“原來你還帶幫手來了,嘿嘿嘿嘿……岸上那白衣女孩也不錯,不如一起送我吧……”
“無恥!”蛤蟆母親大怒。如果單論實力,蛤蟆母親要比這水蛇精高出許多,不過因爲小悅在他手裡,蛤蟆母親顯得有些投鼠忌器,不敢輕易和怪物動手。
岸上的孫潔聞言,也是頗爲惱火。因爲她和我一樣,對於水上不怎麼精通,所以和我一起在岸上撿石塊砸向水蛇妖。
水蛇妖被我們一通亂砸,似乎也來了火氣,舍了蛤蟆母親,腳踩水花,向岸上衝來。我見狀,衝孫潔使了個眼色,然後從身上掏筆記本,畫了一張封魔符,撕下符咒之後,嘴裡迅速念動了口訣:“凜凜天地鑑,然然道化心,借吾乾坤力,一紙封魔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