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淺?”溫善輕輕地拍上何淺的肩膀, 看著他頭疼地嘆氣。從開店到現在就跟掉了魂的人一樣,頻頻地出錯。
他抱歉的苦笑,再次心不在焉地端走盤子。沒有她的存在, 熟悉的環境裡也變得這般陌生, 已經習慣了有她在這裡, 習慣了她將盤子直接塞到他懷裡, 好幾次弄髒了身上的圍裙, 習慣了她在身後不屑地碎碎念。就算那晚她將自己推開,就算已經知道了一千遍她的真心,他還是強烈地想知道她在做什麼, 是否安全到達,現在快樂嗎?想到這裡, 何淺不禁低著頭嘲笑自己, 想到她是去找男朋友過聖誕節, 哪用得著他在這裡杞人憂天,多此一舉。心裡確實這麼想著, 可手機屏幕又停留在了她的號碼上,靠著吧檯看著那串數字愣神,猶豫不決。
溫善走到他的身邊語重心長地說:“給她發個短信吧,你就說是我要你發的。”
何淺依舊低頭卻陷入了一陣沉思,過了一會嘴角才微微一挑編輯起短信, 卻又被等待折磨了起來。一條, 兩條, 三條, 四條, 他終於忍不住打了個電話,可好不容易接通了一次, 那邊的人卻一語不發,剛隱隱約約聽到了“開心雞塊,獨家秘方”這兩句話,電話就掛斷了,接著再打過去的時候,那邊已經關機了。
他深深的瞳仁裡漫上一片墨綠色,心裡也跟著坎坷不安起來。旁邊的溫善看著他這幅樣子也不好受,想了想幹脆對他說:“你下班吧,想幹嘛就幹嘛去!”
他先是神色莫然地頓了頓,然後伸手給了溫善一個感激的擁抱,轉身脫掉圍裙,卻不想轉得太急,撞上了一個客人,還碰翻了他手裡的杯子。半化的巧克力冰淇凌順著他低領的針織衛衣弄髒胸口,溫善立刻拿著整盒紙巾跑過來,可他卻像什麼都沒發生一樣,套上外套跑出店門。
何淺騎著摩托車,心裡唯一的念頭就是去找她,只要見到她一面,知道她沒事就好。哪怕被她嘲笑,哪怕自尊心受損,哪怕腆著臉皮求上在G市曾經工作了兩年的姐姐。
坐在駕駛座位上的何韻化著精緻的妝容,身上還散發著淡淡的酒氣。看著何淺著急地鑽進車門,一腳踩下油門,車子瞬間駛進了夜色。
何韻長長的睫毛對著他扇了扇,然後嘟著紅脣說:“帥哥,你知道她在哪裡嗎?”。
何淺嗅著空氣中若有若無的的酒精,腦子裡沒了思緒:“我不知道。”
她空出手指輕輕地敲在方向盤上,長嘆一聲說:“G市那麼大!你何苦到那麼遠的地方找女人,不過看在你是我弟弟的份上,我倒是知道個地方。”
他疑惑地轉頭,她又道:“年歡劇場呀!不過咱爸也在那,你可想清楚了。”
“去!”
當車子停在年歡劇場的大門時,正趕上了散場的時間,透過玻璃何淺著急地尋找小陽的身影。可門口四處可見的橫幅卻讓他心裡驚了一下,爲什麼何小蠻會出現在這裡?可當他百思不得其解時,看到一羣人正擁著何桉國走出來。在一旁的何小蠻挽著蘇年,婉雅端莊,蘇年談笑之間不時地看向身邊的人,看起來一副情意綿綿的樣子。何淺心裡頓時咯噔了一下,不知道她是不是也見過了這一幕。他壓制住胸口的怒火,直到看著何桉國的車離開,他跳著衝了過去,速度之快甚至沒能讓早有準備的何韻攔住他。
蘇年想要無視闖進來的人,卻沒想到他會一把扯開何小蠻,然後憤怒的眼神就直逼了過來。何小蠻艱難地站穩了腳,等看清楚了眼前的人後一下就沒了好臉色,姣好的妝容難掩她臉上的羞怒。她恢復了一派波瀾不驚的模樣走過去,可腳下的動作卻被趕來的何韻攔了下來。一旁的人不解地看著這一幕,幾個本想衝過去的卻被王一泓喝住了。四周陷入了一片沉寂,何韻老道對王一泓投以微笑,他立即識趣地帶著一羣人離開了這裡,給足了面子。
兩個人男人周身都是冷冽的氣場,安靜了許久後,蘇年和煦一笑。“何少爺,竟然要來的話怎麼不通知一聲我也好做安排,可是已經散場了,只好下次再請你了。”
何淺深邃的眼睛黑得駭人,他聲音沙啞地問:“她來過對嗎,人在哪裡?”
蘇年搖著頭冷笑:“何少爺要找的人不在我這,現在不在,以後也不會在。”
何淺再也忍不住扯起他的衣領,憤憤地說:“你爲什麼要這麼做。”
他掰開不客氣的手,拍拍弄皺的衣角說:“你喜歡她,難道你現在不應該感謝我嗎?”
蘇年玄色的瞳孔驟然放大,身子重重地倒在地上,他低頭舔著脣邊,舌尖品嚐到了血的味道。拳頭放在嘴角看著何淺,卻沒有反擊的意思。何小蠻尖叫地衝到蘇年身邊,手指心疼地貼上他已經裂開的嘴角,血一點點地流出來。何韻也嚇到了,拖著何淺退後。
他握緊的拳頭還在激動地發抖,看著地上的人說:“這是我替她打的。”
蘇年推開何小蠻的手,看著她手指上的血漬淡淡地說:“謝謝了。”然後站起來拉著何小蠻走進禮堂。
何韻鬆開拉住何淺的手,鬆了口氣說:“現在關鍵是怎麼找到人,不是生氣。”
他拽緊的拳頭一下沒了力氣,怎麼找到她,她在哪裡!轉身看向熙熙攘攘的街頭,猛然想起還有最後一絲線索。
“姐,到賣開心雞塊的地方。”何淺拉著何韻衝出了大門。
車子又駛進了街道,何淺留心於任何一個有關於雞塊的招牌,終於在一家“開心雞塊”的門口,看到了坐在門口的小陽。
他皺著眉頭走向在路邊不知道坐了多久的人,他在某個下雨天也曾見過她這副失神落魄的樣子。溫熱的手掌輕輕地放在她冰涼的手背上,心裡溢出的感動溫暖了整個不安的身體。他將她擁入懷中,臉頰貼在她一樣沒了溫度的脖頸輕輕說:“回去吧。”
“嗯。”小陽無力靠在他的肩膀上,身子頓時有了溫度,不知什麼時候起,他身上的味道也變得如此熟悉窩心。
三個月後。
大學生籃球比賽正在如火如荼地進行著,小陽抱著一堆毛巾衝進休息室,那些大一的隊員一看到小陽就急得圍上去,那陣勢像足了熱鍋上的螞蟻。她無奈地把毛巾扔到椅上子,走過去跟阿大那羣老隊員一起見怪不怪地坐著,不過是故伎重施而已。
好比上學期的那次跟C大的決賽,何淺半場休息時消失了,她又急又火地撥通他的電話,卻聽見電話那頭人不緊不慢地說:“我說張小陽,你答應我就出現,你要不答應這場比賽你自己去打吧。”
“你混蛋!”她氣得掛掉電話,然後心急如焚地看著時間一點點過去。幸虧在裁判吹響哨聲的時候,他洋洋灑灑地不知道從那個地方跑出來。事後還抱怨說:“你要是當場就答應我了,我不就早出來了。”
她往他身上狠狠地踹上一腳:“你要再這樣我扒了你的皮。”
以後自覺皮厚的某人屢試不爽,雖然從沒成功過,但也沒有放棄的念頭,於是今天又來了這一出。
那些大一的球員是新學期才加入的,不太瞭解隊裡的風俗習慣,傳聞趣事,個個緊張地看著球隊經理,卻看到她一副天塌下來也沒事的樣子坐著跟老隊員聊天。
其中一個帶著哭腔跑過來說:“經理,你快想辦法呀,沒了隊長我們要是輸了這場比賽可就無緣決賽了。”
一旁的老一輩看著他們哧哧地笑著,嘴裡罵著何淺不是東西,心裡卻是爲他暗暗叫好。
小陽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拿起電話。
“喂,這次又躲哪去了。”
他用相當悠閒自在的語氣回答:“不告訴你,除非你從了我。”
她咬牙切齒地大聲吼著:“快出來。”
何淺的耳膜差點禁不住這分貝,對著電話那頭的人可憐地說道:“花都被我等成春泥了,你到底做不做我女朋友!”
小陽心裡抓狂了一百下,咒罵了一千次,卻始終抵不過涌上來的一點點甜蜜,她終於認輸地說道:“我答應,我答應,你快給我出來吧。”
“哈哈!!”身邊的老一輩站起來歡呼,這場鬧劇終於圓滿結束,阿大對著門口大聲喊道:“隊長你該不是喜極而淚不敢出來了吧。”
門口的何淺捧著一束鮮花衝進來,直奔小陽面前。她伸手接過花,上腳一踹卻被他躲了過去。
何淺摸著膝蓋說:“等會要比賽,以後一輩子都給你踹。”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