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犀不敢燒,燃之有異香,沾衣帶,人能與鬼通。
——《靈魂擺渡》
是我太低估饕餮這小子的能力了,烏夙的內丹能夠重新凝結多虧了他當日的舍命護珠。
據說,那日他接過風無趣交給他的鯤珠之后,用風無趣給他的符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打開了冥界入口的結界,撒腿就跑。可那鯤王也不是省油的燈,迅速化作人形,在入口結界即將關閉的一瞬間也躍了進去,追著饕餮跑了一路。
就在饕餮快要被擒住的時候,趕巧遇上了出來遛彎的冥王大人,這才逃過一劫。
在他說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之后,冥王出面擺平了這件事情,成功救了烏夙以后便將鯤珠還給了人家鯤王,害得他老人家還以為在這和平年代還有人打他這寶貝的主意,胡子都氣歪了。
我托腮坐在床邊,看著安安靜靜躺在床上的烏夙,思緒萬千。平日里活蹦亂跳的臭貓,現在卻一動不動的躺著,我這人很少去恨別人,因為我覺得,把一個自己不喜歡的人放在心上實在是太累了。可現在,我可以肯定的是我把涉玥這個人放在心上了,是的我恨她,打從心底的恨她。
門外傳來了腳步聲,風無趣來了,我起身拍了拍衣服,朝門口走去,他剛好迎面開門而入。我二人皆一愣,片刻后我朝他微微一笑,側身出去。
我回到自己的房間,一陣翻箱倒柜,終于找到了冥王交給我的內功心法,我想有些事情我必須要去做了。
窗外飄來一陣飯菜的香味時,我的意識還有些混混沌沌。
“先吃飯吧,修行這種事情不可急功近利操之過急。”風無趣的聲音讓我徹底的清醒了過來。
我抬眼瞧他,笑著答道:“好。”
門外的殘陽很好看,血紅血紅的,灼人眼眸。晚飯用至一半,那清脆的門鈴聲在耳畔響起,饕餮突然豎起了耳朵,頭發都跟炸毛了似的,兩個黑不溜秋的眼珠子骨碌碌的盯著來人。
我停下筷子,好奇的回頭望去,呃,也沒什么好奇怪的啊!就是來了個長得很漂亮女子呀!我一臉糾結的看向仍舊在不緊不慢用餐的風無趣,等他發話。
他卻像沒有察覺似的,過了老半天才一臉無辜的抬頭看我,那眼神就像是在問,怎么了,我臉上有東西嗎?
我無奈扶額,指了指門口,風無趣這才堆起一臉職業式的笑容,對來人說道:“歡迎光臨鏡花水月,美女要買些什么,隨意看。”
“沒事,我就是想借先生您這店躲躲雨。”那漂亮女人微笑著說道。
躲雨?我猛地朝門外看去,嘴角抽了抽,夕陽呢?我剛剛看見的夕陽呢?!難道我剛剛眼瞎了?!
外面的雨下得我一臉懵逼,這老天爺也太會變臉了吧!風無趣沒有理石化在一邊的我。而是朝那美女說道:“小姐請自便,小店招待不周還望見諒。”
那女子報以微笑道:“先生客氣了,是我叨擾了才對。”
“咦?小姐姐,你好香哦!”我順著剛剛聞到的一股莫名的香味湊到了那個美女身邊。
那女子微微側身,還是笑著說道:“很多人都說我很香,可是我自己聞不到。”
這就奇怪了?自己聞不到!就在我還一臉糾結的看著她的時候,風無趣突然推了我一把,我一個趔趄差點摔倒,回頭橫了他一眼。
他朝我痞笑道:“快去倒杯水。”
我哼了一聲,憤然離去,身后傳來他們的對話聲。
“你們感情真好!”
“哪里哪里,這丫頭脾性大著呢!”
端著水出來的我,看著門口呆了幾秒,而后將杯中的水一飲而盡。沒錯,外面的雨停了,那個女人走了,地平線吞噬了夕陽的最后一絲余暉,夜幕降臨。
晝夜顛倒的我們,夜生活才剛剛開始。
“風無趣,好了沒有?游戲要開始了!”我右手握鼠標,左手放在快捷鍵上,一邊催著上廁所的風無趣,一邊坐等開黑。沒錯,在沒有生意的時候,這就是我們的夜生活,只可惜烏夙還沒醒,要不然就是咱仨外帶書弦和簡昳一起開黑。
坐在一旁的饕餮一臉期待的看著電腦屏幕,風無趣終于在開始之前準備就緒。
“官官,你行不行啊!這都翹辮子多少次了!”
“滾滾滾!小爺我那是失誤,純屬失誤!”
“風爺,我主子要掛了,快救她!”
鼠標的點擊聲,鍵盤的噼啪聲,夾雜著我、風無趣和饕餮的拌嘴聲,一時間鋪子里好生熱鬧。
“你們在干嘛?”
“請問?”
這是兩個不同的人異口同聲說出的話,剛好在這盤游戲結束之后,前一句是不知道什么時候蘇醒的烏夙說的,后一句是突然駕到的客人問的。
一臉蒼白的烏夙倚在后門的門框上,看向店門口推門而入的男人,眉頭皺了皺,疑惑道:“你是?連犀?”
“烏夙?”門口的男人似乎也認出了臭貓。
而我們仨,則尷尬而又不失禮貌的微笑著看著他們。實際上我的內心已經一萬匹曹尼瑪狂奔而過了,這特么又是唱的哪一出?!
透過眼前熱茶氤氳的霧氣,看著坐在對面的風無趣,聽著坐在旁邊認親的倆人嘮嗑,迷迷瞪瞪的我頭一載,磕到了桌子邊,疼得我齜牙咧嘴的。
“噗嗤!”對面的風無趣還火上澆油的噴我一臉茶!我都能感覺到我額角暴起的青筋在突突的跳著!
“對不起!對不起!都怪我沒忍住!”見局勢不對風無趣趕忙道歉,我沒好氣的白了他一眼,扭頭就往洗手間走去。
據我所知,這個叫連犀的男人是一只犀牛精,這西裝革履的還真看不出本體是一只牛。他是烏夙在妖界認識的朋友,自從烏夙離開妖界后,兩人便再也沒有聯系過了,誰知道緣分這種東西怎么會這么奇妙,幾十年后的他們居然又在人界相遇了,這時就不得不感嘆一句,世界真小啊!
就在我感嘆著從洗手間回來時,卻發現我的位置被別人占了,而那個人正是天黑之前來躲過雨的女人。而現在,外面的天剛剛還滿天繁星,現在卻又在下著雨!
“小姐姐,又來躲雨呢?”我遞了杯熱茶給她。
她轉頭朝我一笑,眼睛彎成了月牙狀,卻突然略帶疑惑的說道:“咦?我們是不是在哪見過?”
轟!一道驚雷從我心底劈過!這姐們,臉盲?!
“夏桑,我們走吧。”連犀突然顯得有些慌亂,眼神閃爍,飄忽不定。
“你們也認識?”我更加感嘆這世界真小了。
“他是我丈夫啊。”那個叫夏桑的女人一臉幸福的說道。
“納尼?!”我還在震驚中,連犀拉著夏桑的手就要走,可能是走得太急連犀不小心絆到了桌角,重重的跌在了地上。
“連犀!”夏桑尖叫著過去扶他,他抬頭的那一刻劉海蓋住的額頭有鮮血流出來,滴落在了夏桑白皙得幾盡透明的手上。
夏桑看著手背上殷紅的鮮血略帶疑惑,似乎在回憶著什么,可有什么都想不起來。
這時烏夙突然湊過去掀起了連犀的劉海,震驚道:“你!你居然……”
“閉嘴!”連犀一把打開烏夙的手,扶著夏桑站了起來。
“外面的雨停了,二位走吧。”風無趣的話似乎很平常,可連犀卻鞠了一躬,帶著夏桑離去。
“這是?人妖戀?”
風無趣看了一眼滿臉問號的我,又看了一眼門外轉晴的夜空,輕聲說道:“夏桑已經死了。”
我愣了愣,驚訝道:“什么鬼?那為什么她自己好像不知道一樣?難道她沒發現她周圍的人類都看不到她嗎?”
“恰恰相反,她周圍的人都看得到她。”
烏夙的話讓我更加困惑了,難道是我今天起床的方式不對,一個個都給我打啞謎!于是我只能怒道:“說重點!”
“生犀不敢燒,燃之有異香,沾衣帶,人能與鬼通,連犀,在燃燒自己的犀角。”
風無趣這話我好像在哪聽過,哦!這不是一部網劇里的臺詞嗎?就在我苦思冥想之際,門鈴響起,連犀推門而入。
看著撐著腦袋哭得一塌糊涂的連犀,我都不好問他些什么,只能等他自己想說了再說。
終于,他哽咽著喃喃自語道:“每次都這樣,為什么?!為什么?!只要到了這一天無論我將犀角燃得多亮,她都找不到家!”說著說著他又開始低聲啜泣起來。
烏夙拍了拍他的肩膀,欲言又止。
風無趣卻問道:“去年的今天,你是在哪找到她的?”
“在‘子虛烏有’。”
“謝必安那?帶她出來花了不少錢吧?”
“嗯。”
原來謝必安和范無救的陰陽聯絡站叫“子虛烏有”,我若有所思的摸了摸下巴。
“每一年,在她忌日那一天她都會回到她死去的地方,她的記憶也會回到臨死前的那一段時間,然后那一天之內不斷的重復著死亡,由于那一天看不到你為她引路的犀角燈,找不到回家的路,所以每一個死亡的間隙她都會在某一個她能看到光亮的陰陽聯絡站出現,這,就是你想要的結果嗎?”
“不!我不想回到那個雨夜!那個我答應了去接她,卻沒有去接她的雨夜。如果我去接她了,她就不會去躲雨,不去躲雨她就不會出車禍!啊!”連犀的情緒幾盡崩潰。
叮鈴鈴!門鈴響了。
“這什么鬼天氣啊!又下雨了!”女子拍了拍身上的小雨珠,抬頭對風無趣說道:“先生,得在您這躲躲雨了!”
突然她側頭,看到了連犀驚訝道:“老公,你怎么在這?”
連犀調整了下情緒,微微笑道:“我來接你……”
看著他們離去的背影,風無趣嘆道:“今天,算是過完了……”
我抬頭看了眼墻上的掛鐘,零點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