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有天人!
這話說得斬釘截鐵,沒有任何猶豫,也沒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所以,陛下的軍團,叫做‘破天’!”高黎說道。
“所以,朕的軍團,叫做破天!”皇帝說。
“利用天人和邪異的技藝打造破天軍團,這就叫師夷長技以制夷啊。”高黎笑道。
“不錯!好一個師夷長技以制夷!”皇帝眼中浮現(xiàn)出異樣的光彩。“當(dāng)年,朕要打造破天軍團,有人說朕用著天人的技藝,卻要反抗天人,那不過是自尋死路。而今,朕卻從你的嘴里聽到了師夷長技以制夷的話,真是令朕沒有想到,唯一懂朕的人,竟然是你!”
高黎笑道:“臣不敢說懂陛下,不過臣卻知道這樣一件事,刀不分好壞,拿在壞人手里,那就是屠戮之器;可若是拿在好人手里,那便是救世神兵。技藝也是一樣,無論天人邪異,技藝便是技藝,哪有什么好壞之分?若是人心有惡念,哪怕是一張紙也能殺人;若是心存善念,哪怕手中握著滅世神器,也自然是不敢動用半分的。”
這話,皇帝聽著前半段還感慨萬千,可是聽著聽著,就感覺似乎有些不對勁了。
這話里充滿了暗示啊!
哪怕手里握著滅世神器,也不敢動用半分,那豈不是就在說你自己?
皇帝聽懂了,在場所有人都聽懂了。不過皇帝不打算在這個話題之中深入下去,他既然親自來這里,就代表了他對高黎的信任,如果再糾纏下去,恐怕會多生事端。
“你對當(dāng)年之事,知道多少?”皇帝對高黎問道。
“知道一些,可消息駁雜,不清楚哪個是真,哪個是假。”高黎道。
皇帝點點頭,道:“那,我便說與你聽吧!”
很久很久以前,這個世界其實并非現(xiàn)在看到那樣。地上唯有汪洋,一望無際,而陸地懸浮于天空之上。天人生于陸地之上,邪異生于水中,各不干涉。一日,天地異變,陸地墜落海中。至此與邪異正式接觸。
期初,天人與邪異相互幫助,繁榮發(fā)展。創(chuàng)造出原始獸,飛禽走獸,虎豹蟲蛇,無不是他們創(chuàng)造。天人高傲,意圖奴役原始獸類,尊其為神。邪異則認為萬物皆有靈,不準(zhǔn)其如此做。
沖突爆發(fā)。
戰(zhàn)爭經(jīng)年日久,天人賜予部分原始獸妖丹,令其可以驅(qū)使真氣,為天人戰(zhàn)斗。邪異則將其千變?nèi)f化之能力賦予原始獸,雙方對抗越發(fā)激烈。
而此時,原始獸類也在戰(zhàn)爭之中不斷演化,越發(fā)聰明,越發(fā)察覺到一件事。
無論想要奴役原始獸之天人,還是試圖拯救原始獸之邪異。其本質(zhì),并不是真心為原始獸著想,他們的戰(zhàn)爭,僅僅只是為了滿足他們自身的理念。因為戰(zhàn)爭多年,天人與邪異并未損失多少,可原始獸類卻數(shù)以萬億葬身山海之中。
于是,原始獸類之中最聰慧一群人站出來,他們鼓動天人與邪異賜予他們更強的修為,更多變化能力。
終于,融合了雙方所有優(yōu)勢的第一批妖族,誕生了。
原始獸利用邪異的能力將自己變化成天人的樣子,因為這個樣貌是最有利于真氣運行的。而同時,他們又從天人那里獲得了各種功法。古妖族一邊幫助天人與邪異戰(zhàn)爭,一邊暗中積蓄自己的力量。終于,在兩百年前,古妖族以無數(shù)人的生命為代價,發(fā)動了覆蓋整個世界的終極功法——湮滅。
湮滅發(fā)動,天人與邪異皆無法存活,至此,除了少部分逃掉的天人與邪異之外,這個世界,全歸妖族所有。
這個故事,皇帝講的慷慨激昂。可是,高黎卻保持著一個冷靜的頭腦,任何一種說法,只要沒有足夠的細節(jié),那假的可能性極大。
皇帝這個版本的說法略過太多重要細節(jié),例如天人既然掌握了如此多的科技,怎么會讓這么恐怖的‘湮滅’如此簡單的成功?尤其是這種覆蓋全世界的攻擊,無論保密措施多么完備,天人和邪異之中竟然沒有一人知道?而這些古代妖族之中,也竟然沒有泄露半點消息?從皇帝的描述看來,這段故事的跨度甚至超越了萬年,這么復(fù)雜的準(zhǔn)備過程,就沒有半點紕漏?而其僅僅只過了兩百年,人類世界就能恢復(fù)成這樣?
故事漏洞太多,可看皇帝那表情,那慷慨激昂的熱血樣子,又不似撒謊。
“那么,陛下,想讓我做什么?”對于這件事沒有什么太多要說的高黎干脆直接問了。
“高黎,你聽著這些話,難道就沒有什么想要對我說的?”皇帝反問道。
高黎搖搖頭:“沒有。”
皇帝接著追問道:“難道你就不憤怒?”
高黎繼續(xù)搖頭:“不。”
皇帝微微一皺眉,道:“我本以為你也是一熱血男兒,卻沒想到,竟然是如此冷漠之人?”
這從何說起啊,我又不是個傻小子,你說兩句我就被鼓動起來。還是你當(dāng)皇帝太久了,習(xí)慣于身邊人都聽你的?更何況,你說的這些東西可又未必是真的啊。
高黎道:“陛下您還不知道我嗎?人生在世的座右銘就是‘從心’二字啊。”
慫?
皇帝笑出聲來,道:“你啊你,你說你自己膽小?這世上誰能相信?邪異你惹了,天人你也惹了。先去北地平復(fù)熊妖,又來南方坐鎮(zhèn)燕南,如果你說自己‘慫’,這世上可還有膽大之人?”
高黎一擺手,笑道:“陛下此言差矣,人生在世,所求甚多。唯有的兩樣?xùn)|西是我最喜歡的,一是金銀,二就是平安。我喜歡銀子,但是更喜歡平安的日子。正所謂,金銀,我所欲也;安逸,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金銀,而取安逸也。”
皇帝剛想要說什么,可此時,他突然明白了一件事。
自從認識高黎以來,為什么每次高黎在做出一些略顯拔尖的舉動之后,都會立刻表現(xiàn)得相當(dāng)?shù)驼{(diào)。比如他在滅了三千亞楠戰(zhàn)士之后,便迅速處理掉那些名為槍的武器。在北方熊妖肆虐的時候,竟然自己主動墊資幫助熊妖解決過冬難題,這幾乎從根本上解決了熊妖再次入侵北地的問題。然后,當(dāng)他來到燕南,重建整個燕南城,卻并未自己居功,而都是以皇帝的名義。讓人們不止記住他,更是記住皇帝的好。
一開始,皇帝對高黎這人還是沒太了解,再加上心生忌憚,所以總是朝著壞的方面去思考。可如果真的如同高黎所說,僅僅只是因為他喜歡安逸呢?
好像都能解釋得通了,畢竟從他知道高黎這人開始,除了賺錢之外,似乎他從未主動做去做過什么事。
“說白了,就是懶唄。”八王爺突然大笑起來。
“八王爺您心里知道就好,何必說出來啊!”高黎也笑道。
皇帝一行長途跋涉,自然也不好多聊,先送皇帝去休息,高黎這邊準(zhǔn)備晚宴招待。
皇帝離開,這邊還有從亞楠來的人等著呢。
“這小子,還是滴水不漏,油鹽不進啊。”去別院的路上,皇帝低聲笑道。
“他一直不都是這樣么?”八王爺也笑道。
“若是換做一般年輕人,聽我說的那番話,必然早已義憤填膺,怒火中燒了。可他臉上竟然連半點變化都沒有,仿佛事不關(guān)己一樣。如他這般年輕人,不應(yīng)該有如此深的城府。”皇帝說道。
“除非,不是城府,而是正如他所說,他就求兩樣?xùn)|西,金銀和安逸。”八王爺說。
“亦或者是,其實他根本就不信我的說法。”皇帝低聲道。
“這……”八王爺微微一笑,搖搖頭,低聲道:“陛下的說法,即便在我聽來,也有點假呀。”
此時,高黎這邊匆忙趕去回見阮維武與何猜兩位亞楠親王。
比起面見皇帝,見這兩位親王就輕松多了。畢竟見得多,大家好像朋友一樣,也不用什么特別正式用詞,也不用特別照顧,他們倆在這一邊喝著茶,一邊等高黎來就好了。
“高王爺,前陣子,咱這是不是打開了天痕?”何猜首先問道。
首先說話的不是阮維武,而是何猜,這讓高黎挺意外。畢竟阮維武經(jīng)常以燕南城摯友自居,他們兩人在一起的時候,話基本都是他再說。
高黎道:“不錯,我娘子前陣子突破武極修為,天痕洞開,被引入天人界。可惜,我放心不下,又把她給拽回來了。”
何猜親王不由得莞爾。凌瓏突破武極修為這件事前陣子鬧的沸沸揚揚。阮蘇雅那天在自己房間里突然感到一陣莫名心悸,大半夜地急慌慌地逃出王府,一直到臨近第二天正午才沒事。這件事人盡皆知,可說道你能把你娘子追回來,這誰信?
凌瓏,超武極修為。高黎,可憐的大成修為。如此巨大的修為差距,你能有多少本事?
可憐的高黎,明明沒說謊,也沒人信。
“其實,這一次,我們是受托而來。”何猜繼續(xù)說道,“母親感應(yīng)到了天痕在這里打開,所以要我們來詢問一下究竟是怎么回事,以及,您對天人的看法。”
“看法?”高黎一笑,“我對天人沒啥看法,就好像我對邪異其實也沒啥看法。雖然我殺過很多邪異,可我不會因為某些邪異招惹了我,我就會說所有的邪異都是壞的。自然,我也不會因為某些對天人的評價,我就說天人是壞的。畢竟是好是壞,還得等到我真正見到他們在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