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岳德文,醉眼朦朧,望著天空明月,搖晃著唱著歌雜劇。
他面上笑臉可掬,可莫名的,心里頭那種縈繞了許多年的孤獨,再度如影隨形的涌現出來。
他想起了自己的夢中情人,她死在自己懷里時,還顫顫巍巍的抓著他的手,說岳德文你這個王八蛋,為什么不早點來找她。
他想起了自己的第二個夢中情人,她冷眉怒對,站在皇宮白玉欄邊,罵他要是不敢搶婚,以后詛咒他生兒子沒屁*,然后轉身揚長而去。
他想起了自己的第三個夢中情人
第四個.
第五個.
直到最后一個。
嗯,他記不清已經多少個了。
反正此時此刻,他想起了很多人。她們如花團錦簇,在腦海里匯聚成一副千嬌百媚圖。
最后那圖卻又變成那張,他唯一沒有得到過的面容。
可惜
“可惜,那都是過去的事了。”
最近他越發(fā)感覺自己精神不行了。
自從上次玉虛宮一行后,他將一切交付給那瘋婆子師叔后,心里放下了很多。每天吃吃喝喝,各種玩樂消遣,也挺開心。
如今身體的變化,本就是預料之中。
這是天理注定,不可抵擋。
‘以我的最后付出,換來本教真正的崛起輝煌,差不多也夠本了。到時候給乾坤那小子鋪鋪路,站站臺,就差不多了。’
之前他還擔心后繼無人,光靠瘋婆子師叔估計扛不住。
但現在,有道子張影的出現,了卻了他這最后的一點擔憂。
‘最近大都局勢有點亂,等老豆回來,我還是先找個人頂頂,回去老家休養(yǎng)下。這次順帶重新好好教育下小志。’
他這么盤算著,搖搖晃晃的朝前漫步,仿佛衣食無憂的富家翁。
只是他完全沒預料到,暗中正有一張大網,這一次并非籠罩向張影和大道教,而是籠罩向他。
*
*
*
一只漆黑雀鷹振翅俯沖而下。
很快便輕輕落入玉虛宮深處,在一馴鷹人手臂上停下。
馴鷹人迅速塞了一塊肉給它,然后手腳熟練的從雀鷹腿上取下一份粗大竹筒。
沒有解封,他迅速將竹筒送到一側林地中的小屋內。
小屋中,五個全身黑衣,帶著銀色面具看不清面容的神秘人,出手拆開竹筒,倒出里面的一堆情報紙卷。
然后幾人開始一一篩查,整理簡介。
這里的情報表面都有簡介和重要級標注。
隨著時間的推移,忽然其中一人手上動作一頓。
“等等,這是!?”他雙目猛地睜大。再度仔細查看上面的介紹內容,確定自己沒有看錯后,迅速封存回去。將其余相關的幾份一一查看。
“果然.”這次的情報匯總出一個信息。那就是關于那位天寶宮道子張影的真正身份
這人眼神肅然,迅速將這幾分情報全部封存在一起。然后制作成一個淡黃皮紙包裹的卷軸,起身送去外面。
卷軸一路無人打開,順著玉虛宮內的情報路線,很快便送到了凌霄宮。
純白宮殿內。
金玉言沒穿衣服,仰躺在大殿正中地上。
黑色如流蘇般長發(fā)遮住她的關鍵部位,上方燦爛的陽光透過金珠垂下一縷,正好將她完全包裹住。
“宮主。”一個清冷的女聲從大門處傳來。
“有您要的關于張影道子的資料情報。”
門前處,一個氣質清冷,面容肅然的高挑女子,身著一身藍色露肩花繡裙,手里握著剛剛送上來的情報卷軸。
“是小奕啊.放到那邊桌上吧。”
金玉言從地上慢慢爬起身,跪坐在地,舒展身體。
“新來的那小家伙怎么樣?表現如何?”
“還好。具體消息都集中在這里了,我還沒打開。”被叫做小奕的藍裙女子回道。
“其實說到底,岳德文說他資質驚人,日后或許能拜神成就靈將,但那只是可能罷了。我等文功造詣誰都不如小岳,誰知道他這番話是真是假?”
金玉言慵懶的理了理長發(fā),她其實對張影并不太在意。
當時有點興趣,是因為對方的身體素質似乎有些異常。
但事后也就那樣。
畢竟無論什么樣的身體素質,也無法和靈絡比較。
那名叫小奕的女子沒說什么,只是鞠躬,轉身退下,離開。
金玉言拿起長桌上的酒水,輕輕喝了幾口,這才慢慢來到存放卷軸的地方,拿起來,展開。
“嗯?”忽地她美目瞇起,劍眉微蹙。
“一個區(qū)區(qū)外藥的小家伙,居然能鼓搗出這么多事情?也算有能力了。難怪小岳這么看重他。”
緊接著,她繼續(xù)往下,看到一處內容。
“張影.張榮方?”
忽地她面色一頓。
*
*
*
張榮方坐在懸掛的纜車里,往下望去。
數百米的高空中,下方是薄薄的一片云霧。
云霧覆蓋在林海之上,偶爾可見林海中有人吹笛,有人習武,有人高歌。
氣韻深遠的某種不知名歌謠,帶著道門的玄妙正宗,仙氣渺渺。
收回視線,他看向前方。
前面凌霄宮的輪廓逐漸逼近,清晰。
一道白衣飄飄的人影,正端坐在宮殿頂端,就在那顆金珠之上,五心朝天,仿佛在修行。
張榮方迅速肅清心中雜念,準備全神貫注應付這位難纏的怪異師叔祖。
他這次前來,是應師叔祖邀請,二次拜訪。
雖然不知對方因為什么事找他,但長輩召喚,于情于理都必須來。
不多時,纜車停靠在凌霄宮廣場前。
張榮方站起身,輕輕一躍,落在堅硬石面上。
遙遙朝著師叔祖行了個稽首,他快步走到宮殿大門便,仰頭望向師叔祖金玉言。
陽光照射下,這位看起來只有二十幾歲的道門祖師,此時雙目半開半閉,仿佛壓根沒注意到張榮方的到來。
張榮方也不急,靜靜在這里等待。
時間一點點流逝。
十分鐘。
半小時。
一個時辰。
張榮方沒有絲毫不耐,依舊站在原地,一動不動,身姿挺拔。
而宮殿頂端的金玉言,終于有了動靜。
嘩啦一聲輕響,她縱身一躍,從金珠上輕飄飄落下,在張榮方身后廣場正中站定。
此時她一身白裙,白玉般的肌膚和純白色的長裙在陽光下交相輝映,同樣泛著淡淡熒光。
黑發(fā)及腰散開,其頭頂的金色蓮花道冠,鑲嵌著晶瑩赤紅菱形寶石。
腰上一根金色云紋細帶如點睛之筆,在一片素白中點出一抹驚艷。
“弟子見過師叔祖。”張榮方轉身走近,行禮。
“你師傅傳來書信。”金玉言冷淡道。“今日之后,本教將真正重歸世人眼線。你可知會發(fā)生什么?”
“.弟子不知。”張榮方搖頭。他甚至都不知道對方在說什么。
“看來小岳把伱保護得不錯。”金玉言面色平靜,“按照你師傅的請求,過幾日,你隨鎮(zhèn)撫使解決周邊義軍,開開眼界。”
“鎮(zhèn)撫使??”
“上官飛鶴,寧紅璃,商丁燁,五日后,大靈皇族祭典之日,我玉虛將前往各地鎮(zhèn)壓起義。你到時候隨行配合便是。”金玉言吩咐道。
“.是。”張榮方還能說什么,這種事一看就是早就定好的。
好在他這幾天也積攢夠金蟾功的屬性點了。服藥是其次,只要他服用過一次丹藥,之后便能直接用屬性點強行提升。
反正這次前去隨行,大概率是看戲。
有上官飛鶴這等敢于挑戰(zhàn)宮主之位的猛人帶隊,對方極有可能是大宗師中也位于高位的頂級強者。
是整個大靈可能都屬于能獨霸一方的強人,有這樣的高手帶隊,鎮(zhèn)壓行動必定是走個過場。
如今張榮方已經看出來了
大道教一直蟄伏的狀態(tài),終于開始改變了。
東宗倒下后,看似西宗和真一占據優(yōu)勢,相互爭斗第一教的位置。
實則螳螂捕蟬黃雀在后,大道教如今完成積累,終于要露出獠牙。
“然后,說說你的事。”金玉言此時目光落在張榮方身上。
“我這幾天看了你的生平各種記錄。你在譚陽城時,還沒這么強的天賦表現,之后進了金翅樓,便開始不斷展露天賦頭角。”
金玉言目光中隱隱含著復雜,驚訝,期待。
這是之前上次見面時所沒有的。
“是本教教導得好。”張榮方還能說什么,馬屁拍上去再說。
“呵呵,說起來。”金玉言輕輕伸出手,卷起一縷身前發(fā)絲。“你說我,該叫你張榮方,還是張影?”
張榮方眼瞳猛然一縮,渾身氣血仿佛都停止了一拍,在這一刻瞬間凝滯。
怎么可能!?
她怎么可能知道自己的兩個身份!?
如果是張無虛被知道,他可以理解為晴川到處都是玉虛宮眼線。
但張榮方和張影,兩個身份應該是難以發(fā)現的!!
為什么!
為什么會如此!?
張榮方沉默。
許久之后,他才拱手拜下。
盡管心中掀起滔天巨浪,但此時此刻,他知道自己該慶幸,自己從頭到尾,都是心甘情愿加入大道教,從未做過對本教任何有害之舉。
從心底里,他也認可自己是大道教之人。
而且,他從沒想過永遠隱藏這個秘密,只是突然這個時候被發(fā)現,讓他措手不及而已。
“晚輩,不明白師叔祖所言何意?”
“不明白?你以為你身上的武道痕跡,別人看不出來?”金玉言嗤笑一聲。
“還是說,你以為自己靠著武功改換個頭,就不會有人看出你的武功路數,然后順著調查?”
“當然。”她話鋒一轉。
“你也別怕,我能知道,不過是因為人多。真一,西宗,千教盟,感應門,逆教,天鎖教,哪里沒有我玉虛宮的探子?你干的那些事,匯總起來,聰明人推斷一下,自然就鎖定你是最大嫌疑人。
再結合你此時的武道水平,猜到這點不難。”
“那能否請問張榮方這個身份.師叔祖是如何猜到的?”
張榮方此時已經安定下來,事到如今,就算被知道了,也沒辦法。
難怪之前對他不怎么樣的師叔祖,第一時間便又把他找了過來。
“因為張榮方在清和宮學的回春凈時符典符法,和張影在譚陽學的符法,種類正好互補。以此產生懷疑。”金玉言輕松回答。
“.”張榮方無言以對,這種細節(jié)都能注意到,調查到,到了這個份上,他還能說什么?
“你是有些小聰明,以為別人看不到你,你做的事,便能不被人戴在頭上。”金玉言繼續(xù)道。
“但很多人根本不看是誰做,也不關心起因是什么。”
她緩緩走到張榮方身側。
“今日喚你過來,是要你明白,以你之資質,不要以為自己有幾分實力,便總是親自出手,身犯險地。”
“師叔祖的意思,弟子明白。”張榮方聽出其中意思。
“不你不明白。”金玉言搖頭,“你武學天賦不錯,能以如此小的年紀,踏入超品境界,已經是相當厲害了。但可惜,你走錯路了。”
她轉過身,負手而立。
“今日,便與你說說,超品之上,以及.何為宗師,大宗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