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子衿坐在律師的辦公室裡,等著律師把整個遺產文件的細節跟她說清楚。
“當時何今先生似乎預感到自己可能會死,特意跟我擬定了一份遺產協議。協議的主要的內容是說,如果他真的死亡了,在他死後的三年半後。他名下的一億現金財產將會立刻轉入到李女士您的戶頭上。”
“何今的錢,不是都在公司麼。”當初徐鳳蘭逼迫她籤的放棄公司股權協議,她還以爲何今所有的財產都在裡面了,這一億,來的很突然。
“這個,我們只是負責協助何今現身完成遺產交割,至於其他的,還真不是特別清楚。”
大律師推了推眼鏡,笑著說:“不過,您可以這樣想,或許何今現身並沒有把自己所有的一切都放在家族公賬上呢?”大律師的笑容有點貓膩,看來這不是推測。而是事實。
李子衿在遺產書上籤了個字,事情到底是怎麼回事,只好回家問何今自己。
——
“回來了?大富婆。怎麼樣,收到老公給的禮物挺開心吧?”
何今翹著二郎腿坐在沙發上,饅頭正蹲在地上擦眼淚呢。這鬼又欺負她兒子,李子衿過去把饅頭抱起來:“何今,你就是這麼欺負我兒子的?好好的它怎麼哭了?”親親饅頭的臉蛋,饅頭這麼乖,壓根不會隨便哭鬧的。
“願望啊,不信你問小子自己,這小東西的心理承受力也忒弱了,我作爲老爸,正在教育他。”
饅頭指著何今,惱怒:“他作弊,他作弊,嗚嗚嗚——我們玩大富翁,每次都是他贏,媽媽——他作弊!”大富翁?!這倆人就是因爲這種玩的事搞成這幅樣子?何今豎著眉頭:“小夥子,輸不起就別玩。”
“何今!饅頭還這麼小,你讓讓孩子會死啊?”李子衿勾著脣角冷笑:“呵呵。也是。你已經死了。”
“我不死,你能繼承遺產麼?”
“你怎麼會有一億這多的錢?”
“我是生意人,還是不錯的生意人,生意人有錢難道是個特別意外的事麼?”何今正色起來,淡淡一笑:“生意怎麼做是我的強項,以後你就懂了,你這個傢伙,拿著錢開心好了,你看看人家徐鳳蘭一家子,有錢偷著樂呢,還有心思關心錢是怎麼來的?”
“原來你留了一手,沒有把所有錢留在你爸爸初創的那個何世公司裡,可爲什麼你要留給我?”本來,她以爲何今根本不管她的死活。
“我犯抽唄,當時主要是莫名其妙預感到自己可能會死,我就想啊。你肚子裡還懷著我何家的骨肉呢,然後我又想啊,就憑你這個笨笨的腦子,如果我把錢放在一個籃子裡,估計最後就全給徐鳳蘭一家子搶走了,那到時候——我兒子咋辦!事實證明我有先見之明,你這個女人比我想象中還要更笨!”
何家一把抓過饅頭,死命揉著他的腦袋瓜:“這可是我何家的獨苗,我做一些防備沒錯啊。”
原來是,爲了留給何家的獨苗的——
李子衿哭笑不得,是啊,她怎麼那麼笨,剛纔一瞬間還以爲何今是爲了她在打算。
“現在饅頭也用不了了,真可惜,可不是便宜了我麼?”李子衿一笑:“還是要謝謝你。”
她轉身要去洗澡,突然想起一個問題:“那如果,當初懷著你孩子的是別的女人,這筆錢你是不是就不給我了?”
“當然——”何今一笑:“不然你當我是傻瓜啊。”
李子衿抿了抿嘴脣,扭頭進浴室了。
本來得到遺產是開心的事,可現在想來完全也開心不起來,留給何家的獨苗的,說到底何今心裡不過是爲了孩子——無論是個阿貓阿狗,只要懷了他的種,這筆錢都會給的吧?
李子衿擦了擦眼淚,身心都有點冷。
何今,跟那個黑煙金主比起來,屁都不是。
洗完澡出來,何今坐在餐廳裡吃小蘭做的美食,小翠在一邊給他倒酒,這死鬼大爺一樣不亦樂乎。
李子衿大步流星走出來,終於說出憋了一陣子的話:“何今,我們還是徹底分開吧,要不然我給你買個房子,你就帶著小翠小蘭走人,我帶著饅頭,過我們自己的小日子。”
“我們沒有你的日子,開心的很!”
饅頭給李子衿撐腰:“就是就是,沒有你的日子,我跟媽媽開心的很!”
“小子,你是記仇吧。”
被何今看出來了,饅頭就是因爲大富翁輸給何今在記仇。
饅頭臉一紅:“媽媽讓你走!”
何今看了李子衿一會,突然間李子衿似乎是剛哭過的樣子,皺著眉冷哼了一聲:“誰知道你趕我走是因爲要跟我分清楚,還是覺得我在這裡,耽誤你跟被人約會了。”
“小翠小蘭我們走。”
嗖得一下,何今摟著兩隻女鬼的腰肢,瞬間消失了。
李子衿看著空蕩蕩的房子,咬牙:“對,走吧走吧,永遠不要再出現。”
“媽媽——”饅頭擡著頭看著李子衿:“他走了。”
——
“喲大嫂,沒想到你在這裡上班啊,我們都以爲你已經畏罪潛逃了。”徐樂樂老公跟別人談生意,恰巧就到了宜安大酒店裡,恰巧就遇到李子衿上班。
“三年多沒見,大嫂,你看起來還不錯。”王思睿推了推臉上的框架眼鏡。
“徐樂樂,我已經不是你大嫂了,別亂叫。”李子衿淡然一笑:“喏,你看那不是張曉可嚒?要喊大嫂就管她喊去。”張曉可正到處找林清呢,李子衿故意激將法,徐樂樂果然大步朝著張曉可走了過去。
一把挽住了張曉可的胳膊:“曉可大嫂,好久不見了。”
張曉可一見是徐樂樂,嚇得一愣,忙像躲蟑螂一樣躲開她:“大嫂?誰是你大嫂啊,嘴巴放乾淨點。”李子衿笑了,故意有點大聲說:“曉可,徐樂說雖然何今死了,可畢竟是跟何今生前有實無名的,放在古代,可不就是大嫂麼,古代可不講什麼小三不小三。“
正說著,林清恰巧走了進來,恰巧正看到這一幕。
張曉可大聲說:“李子衿,你少胡說,我告你誹謗。”
李子衿微微一笑,垂頭做自己的事了,三年前張曉可還死命往這大嫂兩個字上貼呢,現在怎麼像貼上了一身屎似得。
“大哥?——”徐樂樂揉揉眼睛,望著林清直愣神。
李子衿知道她認錯人了,又一個把林清當成了何今的人。
徐樂樂跟王思睿的臉色刷的一下青了,還以爲大白天見到了鬼。不過李子衿見到他倆的時候臉早青了,倒不是因爲這倆人實在是討厭,而是因爲李子衿見到徐樂樂的身邊,前撲後擁,總共跟了五隻小鬼。
這些小鬼從表情跟樣子看,並不是佛性的古曼童寶寶,而是徹徹底底的,五隻帶著邪氣的,枉死的小男孩小女孩。他們的脖子上都拴著一個金箍,看起來是被強行抓過來的。
五鬼運財。
李子衿聽說過,在泰國時也經常有人用,沒想到徐樂樂竟然連這種陰毒的招數都用上了。
“林清,你別誤會,我跟他們沒關係。”張曉可又去攙扶何今手臂。
“放開。”林清淡淡說,垂著手,眼中嚴肅的目光讓張曉可不得不鬆手。
“他不是大哥?”徐樂樂終於發現自己認錯人了。
李子衿笑著說:“林總,這兩位客人是來探訪的,他們跟從泰國來的客商約好了見面。”
“對了,他們倆不會說泰語,那位商人身邊也沒翻譯,要不然我來做他們的翻譯吧。”
李子衿倒要看看,徐樂樂是怎麼發動小鬼搬財的。
“嗯,辛苦你了子衿。”林清溫和說,臉上漸漸掛起一抹笑容,這笑容看的張曉可直泛酸水。
——
“李子衿,沒想到三年不見你變化蠻大的。”王思睿推推眼鏡:“對了,你能不能對我說說,你這三年都是怎麼過的?經濟上沒問題吧?如果有問題記得開口,我們何家不是那麼不近人情的。”
“你們何家?王思睿你們何家有幾個姓何的?徐鳳蘭麼?還是徐樂樂?還是你?”李子衿勾著脣角譏諷道:“你不會真以爲你自己是入贅何家了吧?開玩笑,我還以爲當初你住何今是因爲你沒錢買樓,在何今蹭吃蹭喝呢。”
“李子衿你怎麼說話的呢,雖說我們不姓何,可大哥死了姓何的就都不在了,我媽是何家的主母,我媽活著一天,那就是我們何家。”
李子衿笑著看向一旁的風景,這被徐樂樂搞得更惱了。
“對了,剛纔那男的是誰,怎麼長得跟我哥一個樣?”
“是啊,他是長得跟你哥一樣,不過他可不是你哥,他是林清。”
王思睿還是很懂行的,推推眼鏡說:“樂樂,林清就是宜安集團的太子爺,南京女首富林宛瑜的獨生子。”徐樂樂顯然有些興奮,眼睛轉了轉:“就是那個去年的十大傑出青年?”
王思睿點點頭,但見到徐樂樂的表情,略微吃味起來。
李子衿勾脣一笑,來個火上澆油:“林總可還是個鑽石王老五,黃金單身漢呢,所以你看張曉可瘋了一樣往林總身上貼,樂樂,你要是有什麼想法,記得別跟張曉可學,那麼赤裸裸的,林總跟你哥不一樣,不喜歡太直接。”
徐樂樂,還認真的聽起來了。
直到王思睿怒道:“李子衿你胡說什麼?”
徐樂樂喜歡何今,這件事張眼睛的都知道。
王思睿自然也知道,只不過因爲徐鳳蘭把持著所有財產,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而已。
徐樂樂倒也直白,完全不顧王思睿的面子:“我就是喜歡我哥怎麼了?我們有沒有血緣關係,要不是當初所有人都迂腐,哪有你李子衿的位置,嫁給我哥,你也配。”
“我不配你配唄。”
王思睿憋住了,低聲說:“樂樂別再說了。”
徐樂樂一生氣,她身邊的五隻小鬼立刻衝著李子衿張牙舞爪,李子衿只是默默的冷哼了一下,目光對著那五隻小鬼一一盯過去,把手上的龍婆大師的佛珠故意亮了下。
這五隻小鬼立刻被佛光照得退縮到觀光車背光的車座下面不出來了,無雙幽綠色的眼睛,在暗處望著李子衿。
這五隻小鬼,鎢鉬邪師幫徐樂樂抓的,徐鳳蘭身邊也有五隻。都是死於橫禍的孩子,之後把孩子屍體偷走,攝了魂魄,用五毒餵養,每日裡供奉牲口的內臟。
所以小冤鬼就越來越厲,可卻被徐樂樂用邪符壓著,只能被迫拴在身邊給徐樂樂賣命。
等徐樂樂跟王思睿跟人談生意的時候,這五隻小鬼可以拼命擾亂對方的氣場,然後控制對方的思想,幫助達成協議。
——
泰國客商開了門,李子衿雙手合十說了句泰語打招呼,那商人挺開心的請他們進去。
這泰國商人也很忙的,每天見不少想要合作的中國商客。
李子衿一邊坐好,就見徐樂樂身邊五隻小鬼,開始圍著那個泰國商人轉來轉去,有的抱住他的脖子在他耳朵裡低聲耳語,有的抱住他的腿。
“李子衿,你幫我們翻譯下。”徐樂樂補充:“不過不許耍花招,不然我們就投訴死你。”
“有話快說吧。”李子衿淡淡說。
王思睿這才說道:“阿曼先生,我們公司做的太陽能板,質量絕對上乘,而且價格也是最優惠的了。”
李子衿說:“阿曼先生,他說他們的太陽能板質量還不錯,價格也公道。”
阿曼先生點點頭:“其實你們公司的板我看過,每一塊的尺寸比別的場小了一大圈,同樣的價格這樣就不算合理了。”
李子衿翻譯道:“阿曼說你們場的板子偷工減料。”
王思睿跟徐樂樂對望一眼,沒錯,因爲很久不賺錢了,公司週轉不靈,的確是爲了節約成本打價格戰,就把板材的吸熱材料跟尺寸都降低了一些標準。
王思睿盯了李子衿一眼,看她表情很坦然,猜出應該不是瞎說的。
徐樂樂突然低低得唸叨了一句什麼,那五隻小鬼立刻更活躍了,圍著阿曼先生吹陰氣。
王思睿笑著說:“我聽說,您是給您的政府做項目,我這個價格您能得到最大好處,有什麼不好的?”
李子衿說:“他說,他的板材可以給您最大的回扣。”
說起回扣,阿曼顯然是猶豫了,再加上那五隻小鬼搗亂,阿曼的心智漸漸失去控制。
李子衿把手串從袖子裡摘下來,放在手裡隨便盤玩了兩下,一道普通人看不到的精光射出,照亮了半間屋子,那五隻小鬼驚叫著退到精光照不到的角落裡。
阿曼立刻搖搖頭,恢復了清醒:“不行不行,就算回扣很合理,我們國家的項目審覈也是很嚴格的,不可以亂弄。”
李子衿說:“人家的廉政局挺狠的,他不敢以次充好。”
徐樂樂的臉刷得變色,奇怪,她剛纔明明唸了咒語的,這種事最近幹了很多回,可以說屢試不爽,怎麼對著泰國商人,突然失效了。
告辭出來,什麼都沒談成,徐樂樂心情糟糕。
那五隻小鬼知道了李子衿的厲害,完全不敢靠近了,始終躲開遠遠的。
——
回到家裡,徐樂樂當著五隻小鬼的小牌位燒了一張符紙。
那五隻小鬼立刻鬼狐狼嚎在地上打滾。
“主人,主人,饒命啊!”
這符紙是鎢鉬給的打鬼符,鎢鉬說過,如果小鬼不聽話的時候,就燒這符紙,小鬼絕對不敢違背。
“媽,那個鎢鉬也沒少拿咱們的錢,怎麼一件好事都沒辦成過?你看我們這三年來賠進去多少?從李子衿手裡挖出的油水全都莫名其妙的就打水漂了。”
正說著,鎢鉬突然打了個電話過來,“徐金主,剛纔我送給徐小姐的五隻小鬼突然跑過來哭訴說,今天它們很冤枉,乾脆是不是徐小姐打它們了?”
還說鎢鉬不神呢,一下子鎢鉬就說出了徐樂剛纔打了小鬼。
看來這小鬼是確實存在的。
“對,剛纔打了,這小鬼不聽話啊,今天我女兒跟女婿去談生意,一下子就被拒絕了。”
鎢鉬說:“我已經問過了,小鬼說它們本來是要成功的,結果半路上殺出個程咬金搗亂。我想問問徐小姐,到底半路上他們夫妻倆遇到過什麼人?”
徐樂樂脫口而出:“李子衿,我還沒顧上說呢,我們今天觸黴頭,遇到了李子衿那個在逃犯!她還是我們跟阿曼談判的翻譯。”
徐鳳蘭心裡立刻開罵了,徐樂樂,你是蠢麼你讓李子衿做翻譯!
徐樂樂看到她媽的眼神,還挺委屈的。
鎢鉬大師說:“你們要特別小心這個人,五小鬼告訴我說,這女人能看到他們的存在,在他們用鬼氣來影響那個商人時,就是這個女人故意出手,用什麼法器,把它們給嚇得不敢露頭了。”
掛上鎢鉬電話,徐鳳蘭罵道:“徐樂樂我怎麼生了你這個笨蛋,李子衿跟你但翻譯,你的腦子是怎麼長的!還有,鎢鉬大師的意思是,這次的事,是李子衿有意出手破壞了,她好像長本事了,竟然可以看到五鬼。”
——
“媽媽,最近家裡好清靜啊。”
何今半個月沒出現,小翠小蘭也走了,李子衿要上班所以每天能隨時陪著饅頭的人就沒有了,孩子多少有點失落。
“媽媽,爸爸還回來麼?”從來只管何今叫壞叔叔,今天突然蹦出爸爸兩個字,直接給李子衿來了個將軍。
“你很想他麼?”
饅頭抿著嘴脣,手指繞著手指,支支吾吾半天才乖巧的點點頭。
“爸爸雖然很討厭啦,可是他還是會跟饅頭玩的,其實——他還挺好玩。”
何今在的時候,雖然會跟他搶好吃的,跟他搶奪玩具,他要看喜洋洋他就一定要看光頭強,玩大富翁的時候也從來不讓他贏,可是突然不見了,總是很失落的嚒,像是缺了點什麼。
“媽媽,爸爸不會來了,要不然咱們去看爸爸吧。”
“饅頭——媽媽跟他的事你還小不明白的。”
是嗚——饅頭垂下頭,忙說:“媽媽別急,饅頭只是好無聊。”
李子衿把饅頭抱緊,心裡的感覺其實挺複雜的,本來她意外饅頭不在意何今,原來饅頭不是真的不在意,畢竟何今是他爸爸。
李子衿哄睡了饅頭,其實她也覺得諾大的房子裡現在只有她跟饅頭兩個,確實有那麼一點點的無聊,何今不來了,那個更加來無影去無蹤的黑影金主也不出現了。
突然,一隻冰冷的大手伸出來環住了李子衿的腰,她慢慢翻過身子,見到一雙紅色的眼睛。李子衿臉色微微一紅,不禁有點心跳的感覺。
“怎麼,難道是愛上我了麼?”
他伸手捏著她的下巴問,輕輕的一個吻落在了李子衿的脣邊,李子衿也不知道怎麼了,很想讓他把自己摟緊一些,“抱我。”李子衿嗓子有點乾啞,緊張的全身發熱,“求你了。”
她聽著自己說出這麼卑微的話,有點吃驚。
果然,一雙大手擁了上來,那黑煙籠著她讓她安全的像個蠶寶寶。
“你到底是誰啊,能不能讓我看看你的臉?”她巴巴看著那雙紅色的眼睛,湊過去吻了一下。
黑煙金主顯然身體顫抖了片刻,然而他的反應,卻是開心,反而那雙紅眼睛裡有著滾滾的憤怒。
他——他怎麼生氣了?
“李子衿,你真的愛上我了麼?”他的聲音低沉而沙啞:“你到底愛我什麼?你看不到我的樣子,難道是愛我的錢麼?還是說你壓根就是個水性楊花的女人,喜歡上被我要的感覺?”一隻大手一掃往日溫柔,突然捏住了她的臉頰。
李子衿掙扎了兩下,她的心砰砰亂跳,今天是怎麼了,三年多了,她除了剛認識,她還是頭一次對他產生了害怕的感覺。
“你很想看看我的樣子?”
李子衿身上一層冷汗,點點頭。
“如果我很醜呢,如果我是個又老又醜的胖男人,如果我是個禿頂的老鬼呢!”
“如果——如果你那個樣子,我也可以接受——”
“爲什麼!”男人的聲調高了,質問:“告訴我,爲什麼?!”
“因爲在我最需要人幫助的時候,你幫了我,就這麼簡單,如果不是你,我根本不可能走出來。”李子衿噙著眼淚,乾脆咬牙說了:“本來我以爲,這世上不會有人會愛著我,可跟你在一起的時候,總會給我一種被愛的錯覺,這樣我才能徹底忘掉他。”
“他?”他冷笑一聲:“你前夫?何今?你就這麼希望忘記他?”
李子衿愣住,不知道他什麼意思。
突然,濃濃的黑煙漸漸散去,男人紅色的眼眸散去。
他沙啞的聲音突然變得正常,一個熟悉的俊臉出現在李子衿的眼前。
這張讓她又愛又恨的臉,“何今,你竟然假扮成他來戲弄我!”
何今突然死死的鎖住了李子衿,可笑道:“我假扮成他?沒錯,我不但假扮他,而且一扮就是三年多,李子衿你這女人真夠笨的,難道你就不好奇,當初爲什麼你會在我死的同時,遇到你所謂的金主?”
李子衿的心瞬間墜落到了谷底,莫非——莫非他的意思是——
啪的一聲,李子衿又給了何今一個嘴巴,何今的臉變形了瞬間恢復,他眼中是不明不白的眼神,死命的壓著李子衿:“從來沒什麼金主,從來只有我,只有何今,你愛也罷恨也罷,從來只有何今!”
何今死命的吻上來,堵住李子衿的嘴,李子衿的心砰砰的亂跳,然而目光整個呆了。
她的腦子徹底被何今給攪亂了,什麼意思,從來就只有何今,到底是什麼意思。
嗚——眼淚流淌下來,李子衿都能聽到她自己的心臟裂開,碎了,一點點脫落的聲音。
她,被騙了——又被騙了。
一夜,被啃被要,全身痕跡,擦都擦不掉,她卻像條死魚一夜癱軟在牀上。
“李子衿。”何今終於感覺到一點怕,覺得李子衿像是突然死了一樣。
他本來是打算一輩子忍住不說的,但是不知道爲什麼他就要被憋瘋了,尤其是見到李子衿賤賤的對‘另外一個男人’說抱我,要我,我愛你的時候,媽的,雖然壓根從來只有他一個,但那感覺如同真存在另外一個男人挖了他的牆角。
自己,挖自己的牆角。
何今皺皺眉。
“你爲什麼這麼做——”她深吸一口氣,問:“怎麼總是你來傷害我?”
嗚嗚嗚,李子衿突然捲縮成一個團,捧著臉哽咽不停,害她那麼慘就算了,背叛她就算了,死後又來戲弄她,整整三年,讓她一個對愛死心的人,又一點點開始恢復信心的時候,咔嚓一聲一個晴天霹靂打下來。
她真的,受不了。
“折磨我是不是很有趣?你喜歡看我出糗對不?”
“沒錯,我就是喜歡看你出糗,這三年來你的樣子我都看光了。”
他有點氣,知道他是他就這麼不能接受嗎?他假裝成黑煙的時候,她甚至看不到他的臉,難道那個樣子的男人更有魅力?
“我看你在我身下求歡的樣子,記得很清楚,爲了錢!呵呵,這三年你過的不是很開心麼?”
“滾,快滾——”李子衿虛弱說:“如果你想開我當場崩潰的話——”她的腦子徹底亂著,崩潰,一個想法閃過她的頭腦,似乎是說,如果她這次崩潰,可能就永遠永遠爬不起來了——”
碎了,徹底的碎了。
李子衿奄奄一息的:“我現在——很想死。”她微微測過臉頰,望著何今。
何今全身一震,被李子衿這表情嚇得不輕。
——
“媽媽,你已經發了三天燒了。”饅頭焦急的說:“媽媽去醫院吧。”
她搖搖頭,不用去醫院的,她知道她這是心病,李子衿絕望到睜不開眼睛,只要想到何今這兩字,心房就一揪一揪的疼,何今死時,是她最堅強的時候,因爲婚姻多年的折磨已經讓她心如死灰,這次何今告訴她真想,卻是在她最脆弱的時候,在她正要再次敞開心扉決定去愛一個人時。
發高燒三天,不吃不喝,也睡不著。
何今嗖得出現了,饅頭緊張的牽住他的手:“爸爸,媽媽是不是快死了?”
“瞎說,你媽好著呢。”
這還算好著呢?到底誰瞎說啊!
“李子衿,你到底鬧什麼?”
她沒鬧,如果但凡她還有一點點精神鬧,她也不會像現在這樣疲憊。何今覺得有點怕,的確是他衝動了,可他衝動還不是因爲她變心的緣故麼?就算是愛上了自己假扮的人物,也不行啊。
“相公,太太都三天水米不進了,小蘭給太太做點容易消化的吃的吧。”
小翠忙著去拿溼毛巾,過來擦李子衿的身體。
“糟糕,相公,太太的魂魄很弱,太太是不是快要死了!”小翠看到,李子衿額上的一團金光,開始變弱了。
“不可能,不過是發燒,不過是三天不吃不喝,死不了。”
何今皺皺眉,過來坐在牀邊仔細看,心裡咯噔一下,原來小翠沒看錯,李子衿的魂識有點零散,但這不是因爲李子衿快死了,而是因爲她精神受到了極大的衝擊,正在崩潰的徵兆。
人的精神是一種很密集的氣團,如果精氣很足很紮實,人就可以精力充沛,而意志力是支撐精力核心,李子衿現在意志力渙散,徹底奔潰之後,整個人的神氣就散開了。
她這是受到了極大的傷害,纔會有的情況,何今悄悄攥拳頭,李子衿莫非你知道這個真相受到的傷害,竟然比他當初死去的時候更打擊?
你卻這麼的愛上了‘他’不成?
“你最好別那麼自私,如果你徹底崩潰了,饅頭怎麼辦?別忘記他現在雖然是仙童古曼,可他還沒做過功德,你要是不陪著他,說不定他會走上邪路,那不是萬劫不復了?”
何今低沉說:“爲了咱們的兒子,你也不許給我崩潰!”
“相公相公,她的魂魄又開始匯聚了,相公你說的有用。”
何今一把抓過了饅頭,在饅頭的屁股上重重一掐,饅頭哇的一聲哭起來。
這一哭不要緊,李子衿心疼一動,神識魂魄就更凝聚了。
“饅頭,不想你媽媽變成個瘋子,白癡,就趕緊的給我大聲哭,你快說媽媽堅強,媽媽要堅強。”
饅頭特別聽話,一下子放聲大哭起來,嚷著媽媽要挺住啊,媽媽堅強。
李子衿本來聽不到什麼東西,現在聽到兒子哭,兒子的聲音越來越大。
她的意識終於開始一點點的清晰起來,也可以分辨人跟物了。
何今鬆一口氣,走過去擦了擦李子衿眼角的淚,剛纔真危險,搞不好真的瘋了。
精神病人受到過大的打擊之後崩潰,就是因爲神識再也沒辦法彙集纔會這樣。
——
小翠小蘭精心照顧著李子衿,又過了幾天,她才基本上恢復了起來,身上一點力氣都沒有。何今手裡端著一碗掛麪進屋,溫柔笑道:“老婆,好久沒好好吃飯了,來這掛麪很軟。”
他吹了吹:“我餵你。”
李子衿就機械的張嘴巴,吃他喂的掛麪,吃飽之後,何今還給她擦擦嘴脣。
“老婆你別這樣,我看了心裡不好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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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今——你是不是特別恨我?”李子衿突然問:“可我實在想不出,我自己究竟做過什麼對不起你的事,惹得你必須這樣報復我,如果是我不對,你直接說,我可以用別的方式補償你,只是求求你,別再讓我傷心了。”
她很絕望。
“你清淨一下,我還是先走了,老婆爲了饅頭你千萬別崩潰。”
李子衿點點頭,她現在死灰一樣,也崩潰不到哪去了。
——
“說不來上班就不來上班,李子衿你當工作是兒戲啊!”
大堂經理生氣了,“如果你不給我解釋解釋,現在就回家去,永遠不用來上班了。”
李子衿的眼神呆呆的,她皺皺眉:“我遇到了點事,病了幾天,對不起了經理。”
大堂經理看得出她不是假裝的,心就軟了,皺皺眉:“行了,下不爲例。”
李子衿個自己泡了個咖啡提神,她現在,只剩下饅頭跟工作了,原本到大酒店打工,就是因爲龍婆大師說過,酒店裡客人龍蛇混雜,是修煉功德的最佳場所,因爲媽媽跟孩子是一體的,她如果幫助很多人,饅頭就會受益。
李子衿正埋頭看今天的計劃,一個手落在她肩頭輕輕的拍了下。
“李子衿。”
“林總。”
林清打量著李子衿,她失蹤了幾天回來,人憔悴了,也瘦了,目光有些說不出的傷感,林清有些擔心,“怎麼回事?是不是遇到難事?如果需要幫忙就告訴我。”林清真好心,李子衿搖搖頭:“沒事,我挺好的,林總您不用爲我擔心。”
“時間差不多了,一起吃午餐。”
林清開車,帶她去吃泰國菜,一邊吃林清一邊問:“子衿,我得先跟你道歉,最近我調查了一下你的背景。”李子衿愣住,調查她?林清輕咳一聲:“放心我沒惡意,只是好奇。”
“其實您可以直接問我。”
林清有些尷尬:“李子衿,我有幾個問題不知道該不該問。”
“哦,問吧。”
林清這才問:“關於張曉可過去說的,你涉嫌謀殺自己的丈夫的事——”
李子衿心裡一緊,這是誣告,她聲音冷了些:“你相信她的話麼?”
“我是不信,不過我調查了一下警察局方面,確實有你的案底。當然只是你丈夫家人單方面的起訴而已,後來也證明你的孩子確實不是那個被指控爲姦夫的男人的。”
“其實這件事,都是因爲錢,我丈夫生前有間家族企業,大概四五千萬的資產,她們爲了讓我放棄遺產就用了誣告這一招來逼我騷擾我。”
林清一愣,“原來還有這種事。”木狀邊巴。
“林總你想問什麼儘管問,我知無不答,再說我這個人雖然沒什麼本領,卻一貫光明磊落,沒什麼不能說的,只要你願意信就好。”
“我第二個疑惑,既然你是清白的,爲什麼後來答應了放棄股權,警方也拿不出直接對你不利的證據,你是佔優勢的。”
“因爲他們用我的小孩威脅我。”
“你的小孩,你不是流產了麼?”
“在你看不到的層面,如果我說當時他們用巫術控制了我的小孩的魂魄,來威脅我簽字放棄遺產,你能相信麼?”
林清臉色一白——其實,如果沒有許多不可以理解的事做鋪墊,他也是不信的,但是現在,只能說將信將疑了。
“你後來出國去了泰國?還在廟裡呆了三年?”
李子衿勾著脣角一笑:“林總您調查的很徹底,是的,我後來去了泰國,因爲我孩子的魂魄因爲徐鳳蘭他們的迫害有些問題,必須要德高望重的龍婆大師幫忙才行,所以我在寺廟裡住了三年。”
李子衿一字字的說:“正是因爲這段時間裡,龍婆大師才幫我開了天眼。”
林清立刻怔住。
“林總,您不是一直好奇麼?今天我可以明確的回答您,是的,我可以看到那些。”
她吃了一口東西,四下裡看了看,突然勾著脣角笑著說:“現在就在這間餐廳裡,就有三四個那樣的東西,喏,那邊有個餓死鬼想吃東西。喏,那個男人身邊坐著個老太太,可能是他過世的媽,還有您身邊——”
林清身上冷得很,臉色變了:“我身邊有什麼?”
“沒,我坐在您身邊,他們不敢輕易靠近。所以放心吧,我們很安全。”
林清還是渾身不大舒服,不問清楚吧心裡犯嘀咕,問清楚了吧,隨時犯嘀咕。
“子衿,爲什麼他們怕你啊。”
李子衿伸出手腕,“這串佛珠,是龍婆大師送的,又他一生的功德跟加持力,在普通人看來只是很一般的珠子,可是那種東西看到的,卻是萬丈金光,他們見了,必須躲開。”
這麼神奇的東西?林清小聲問:“子衿,哪能請到,我看我也得給自己準備一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