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炎夏日,酷如火海的青州城此時已經快有一個月沒有下雨了,街道上即便再相熟的人見面也懶得多說一句話,都趕著回到自己涼爽的空調房裡去。
但凡見得著的植物無不耷拉著軀體,乾癟的樹葉,唯有那依然殘留的綠色證明著它們依然活著。街道上來回飛馳的汽車濺起一層層熱浪,使來往的行人紛紛避讓。
此時,一輛灰色奔馳正急速的向著一個方向駛去。車裡的空調依然吹不散無孔不入的熱浪。裡面兩位西裝革履的人正翻看著手中的材料,並不時騰出一隻手,抖一抖衣領,希望這聊勝於無的動作能夠驅散一點點熱量,儘管這只是心裡作用。
左側戴眼鏡的男子翻了下手錶,向著右邊男子道,“老七,那裡都處理好了嗎,我們老總已經不耐煩了。”
老七,是那個男子的諢號,當年混黑社會的時候道上的人給起的,叫著叫著大家反倒不知道他的真名叫什麼了,以至於進了幾年局子出來後,大家依然這樣叫他。
老七也似模似樣的將手中那些他並不認得的文件彈了彈,上面隱約有著“藍華地產”幾個字樣。幾分諂媚的對著旁邊的眼睛男子說道。“李總放心,那地方的住戶基本上都已經擺平了。就在昨天,那一家也已經消失了,嘿嘿。”
眼鏡男子扶了扶眼鏡。老七在道上跟著別人混了多年,對於察言觀色早已臻至化境,別人隨便一個眼神,他都能猜出人心裡有幾瓜幾豆。知道一般像眼鏡男子這樣的生意人最煩官司纏身,當即道“你放心,我們採取的都是合法手段,以理服人。”眼神裡那一抹得色絲毫不加掩飾。
“這樣的話,今天下午那塊地應該就能全部挖開了。”眼睛男子又翻了翻手中的文件,上面的標題是‘關於九道灣的開發項目’。這塊地皮,藍華公司三年前就盤了下來,準備開發出來,建一個山水莊園,但由於拆遷問題一直擱置至今。
“張大師請到了沒有?”眼鏡男子忽然想到了那位風水大師。在房地產行業,請風水大師,早已是心照不宣的事情。張大師則是藍華地產的首席風水大師,看過不少風水,這幾年藍華公司也確實賺的豐足。
“這個...”老七有些吞吐,“張大師不在家呀,聽說好像去參加什麼會去了。”老七心中也是鬱悶,以前藍華地產去請人家,幾乎沒費什麼功夫,次次必到。但這次偏偏不在家,還讓自己給撞到了,真是晦氣。
“不過我們把他徒弟請來了。”
“不在家麼,”眼鏡男子若有所思,“張大師什麼時候收徒弟了,怎麼沒聽說過。”
“聽說好像是最近收的。”老七緊接著說道,“所謂名師出高徒,張大師的弟子絕非泛泛之輩。做起事來有幾分老道,將來必定是要成爲一代大師的。”
而在九道灣這邊,一位少年道士忍不住打了個噴嚏,他望了望四周,“周圍三山環繞,中間一個死水湖,三龍拘海,真不是什麼好地方。”
少年道士緊了緊身上單薄的道服,在一棵樹下盤腿做下,手中捏著一個小巴掌大小的羅盤,依著老道士的手法,開始尋位。這手法是老道士教他的,至於爲何如此,老道士倒是隻字未提。
大約兩小時後,眼鏡男子的車到了。老七下車,爲眼鏡男子打開車門。剛一下車,便是一股冷風迎面撲來,眼鏡男子四周打量了一下,周圍三座巨峰直插雲霄,遮住了大部分陽光,中間一個巨大的湖泊。這裡山清水秀,氣候宜人,這也是爲什麼藍華地產要在這裡建造山水莊園的原因之一。
“李總,那位便是張大師的弟子了。瞧那氣勢,簡直就是一位真正的大師啊。”老七不遺餘力的誇獎少年道士,其實也是希望李總能滿意,這樣自己也就能少一些麻煩。
少年道士忍不住又打了一個噴嚏,見到緩緩而來的兩位西裝男子,知道這應該就是管事兒的。
“小師傅你好”眼鏡男子,看著眼前這位稚氣未脫的小道士,一時間竟不知道該如何稱呼。
少年道士皺了皺眉,似乎有些不大喜歡別人這樣稱呼他。
“這位是藍華地產的李經理,李總”老七見氣氛不對,趕忙介紹道。“這位是張大師的弟子,塗清河。”
“李經理你好,叫我清河就好。”少年道士撇了撇嘴。
“清河小師傅,你好”李經理主動和塗清河握了握手“這個地方小師傅有什麼指點的地方嗎?”
塗清河開始有些厭惡,“這地勢叫三龍拘海,典型的聚陰之地。若想在此處建房需要泄陰。”,順手指了指前方的大湖,“將這湖自西北向東南填一半。”
眼鏡男子笑道,“我公司選擇這裡建山水莊園有一半是看中了這湖,若就這樣填了可不好。小師傅還是想想別的辦法吧。”
“既然你都這麼說了,那就算了。”塗清河很討厭這種被輕視的感覺,轉身就走。
這下輪到眼鏡男子尷尬了,正準備挽留,卻聽到西方一聲沉悶的巨響。
“不好啦,出人命啦。”
緊接著便看到那邊的工人慌張的四散跑開,眼鏡男子的心中一沉,趕緊跑過去查看。
連塗清河都一愣,轉過身來,正看到那個方向一臺巨大的挖掘機緩緩下沉,速度奇快,此時已經完全不見了蹤影。
與此同時,整個青州的上方,開始陰雲密佈,隱隱還能聽到閃電之聲。這可把青州人樂壞了,終於要下雨了麼。而遠在山野的另一邊正在經歷著恐怖的事情。
陰雲密佈,疾風驟起,一羣人被吹的東倒西歪,塗清河心頭頓時如遭雷擊,他拜師時間短,但並不意味著他不清楚這一切說明了什麼。
“地脈被毀,陰氣泄盡,必出妖邪。”塗清河喃喃自語。
“快看,湖!”慌亂中,不知是誰喊了一嗓子,使大家都將目光投向了湖面,見到了令他們永生難忘的一面,湖在消失!眨眼之間,整個大湖滴水不剩。
塗清河早已被嚇的不行,哆哆嗦嗦的就要跑開,這時候一聲驚雷在他耳邊炸響,旁邊頓時出現了一個焦黑的大坑,塗清河頓時被嚇的亡魂皆冒。
驚雷過後,開始有雨點低落在人們的手上,接著,傾盆而下。此時的工人早已三三兩兩的躲在工棚之中,蜷著身子,眼中盡是驚恐之色。
而此時若有人站在湖邊,就會發現,湖中央出現了一個巨型大坑。深不見底,裡面隱隱傳來“吱-吱-”的聲音。
在湖中心那坑底,此時正有一金絲楠木的棺材緩緩打開,裡面的人緩緩坐起,任由落下的雨滴洗去臉上那久遠的灰塵。
“我這是...”棺中的那個人此時竟然開口說話了,他的語氣有些難以置信“怎麼了?”
棺中人緩緩移動十分僵硬的身體,似乎在極力的回想過去的一切。他站在雨中,依然有些難以置信,“我這是...我...尸解成仙了?”
他緩緩移動身體,一隻手扶著自己的小腹,“內丹!”他有些驚喜,有些意外。放佛一位修理工一般,他細細的檢查著身體的每一個部位,隨著檢查的進行,他的眼中開始出現了失望,悲傷,然後是驚恐。
“不,不,不,這不是真的,這不是真的 ,...”他語無倫次,不相信眼前所發生的一切。若外面有人看到這一切,肯定會驚掉下巴,這是一隻會說話的殭屍!
最後,他頹然做下,接受了眼前的一切,自己的的確確成爲了一隻殭屍,這具身體早已冰涼了幾百年,血液早已經乾涸,之所以不腐,想來是這地勢的陰氣溫養所致吧。
他緩緩的爬出深坑,一雙有力的手在雨水的沖刷下顯得尤爲慘白。他一步一晃的朝著外面走去,驚雷在他周圍炸開,他絲毫不覺,雨水沖刷下,破敗的衣服加上慘白的膚色,任誰看上一眼都會終生難忘。
而塗清河恰恰看到了,那具殭屍似乎也看到了他,正緩緩的朝著他而來。塗清河此時已經被嚇得失去了行動能力,眼看著殭屍的接近,卻無能爲力,眼底是深深的絕望。
終於殭屍在他跟前停下了,不再前進。塗清河則完全癱瘓。
殭屍緩緩的擡起右手敲了敲自己的腦袋,又開始回憶起來,“似乎...我也是個道士。”他指著眼前小道士的道服,自言自語,語氣有些不確定。
他的苦苦思索似乎有了回報,想起了自己以前的部分記憶。“天地八卦,左坤右乾。這是正一教的道徽。”他語氣中透露出了一絲少有的肯定,“小傢伙,你是我正一教的門人吧。”
此時癱軟在地的塗清河麻木的神識有了一絲清明,他隱隱聽師傅說過,自己這一派確實是正一派的。而眼前的這隻殭屍不僅能說話,還知道正一派,塗清河的腦子有些不夠用了。
他下意識的點了點頭。
良久,殭屍又問“小傢伙,你師承何人,正一教傳承至此已歷多少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