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景重堪堪停在客廳,扭過頭來看我,高高地揚起了眉梢:“有什么事情等一下再說。我趕時間。”
我直接沖過去,一下子抓住陸景重的手腕:“不許走!我們把話說清楚。”
同在一個屋檐下,卻這么彼此晾著,好像只是兩個普通關系的普通朋友,就連見面點頭說好都省去了,都說女人是最怕寂寞的,確實是這樣,我現在就怕死了自己一個人。
我拉著陸景重走到桌邊,他把按下來坐在沙發上,盯著他的眼睛,說:“我是騙了你。我一早就知道我沒有染上艾滋,沒有去做流產手術,我就是騙了你!現在寶寶好好地呆在我肚子里,你還想說什么?!”
陸景重看著我的目光特別深,忽然輕笑了一聲,伸手來拉我的手腕:“從沒見過騙人的人還這么理直氣壯的。”
聽了陸景重這句話,我就忽然沒有了底氣,這件事情原本就是我錯在先,現在再看陸景重這副神情,好像他早就知道了,就只守株待兔等著我上鉤了,我頓時就有點支支吾吾,向廚房里指了指:“我去端早餐。”
等我從廚房里出來,陸景重也沒有打算走了,安安靜靜地坐在餐桌邊。拿著平板刷微博,那種曾經靜謐的時光,好像又忽然回來了一樣。
還是我率先打破了靜謐,問了一句:“毛毛,你是什么時候知道的?”
陸景重說:“做手術的時候。”
“那你當時還不告訴我?!”我咬牙,“你真是太腹黑了!”
陸景重挑眉看著我。一副“你敢再說一遍試試看”的表情。
我就笑了笑:“這次是我錯了。”
“你有錯?你可是不敢有錯,都是我的錯。”
聽陸景重這樣的口氣,我就知道該我服軟了,本來這樣冷戰的情況就是我內傷,還弄不好憋出一身的病來,可不敢再冷戰一次了,我就把這些天看到的關于陸正宇的事情給陸景重說了說,特別提醒了那個名叫蘇晴的童養媳。
陸景重過了很久才說話:“確實是有一個叫蘇晴的女孩兒,我也認識。”
我等著陸景重接下來講這個驚天地的故事,陸景重卻只用一句話總結了這個故事——“蘇晴死了。”
…………
今天陸景重的安排很滿,首先是那部《青山傾城影》開機。演員們的見面會和拍攝期,然后下午再陸氏還有一個陸景重的董事股東大會,陸景重雖然手里的股份不多,但是也算是陸氏的一份子,被邀請去參加也不會很意外。
但是,我對去參加這個會議,很排斥。
因為又會遇上陸正宇那個變態,陸景重知道我現在又身孕,原本也不想讓我多操勞,我一個人在家呆著總是會想入非非,還不如多出來走走,也就走上了陸氏的大樓。
這一次的董事股東大會。是關于旗下一個和s市顧青城的合作案,主要是選派一個高層管理跟進負責。
顧青城……
一提到這個名字,我就想起昨天晚上,在娛樂會所狠灌酒那位狠角色了,只不過高明說我看到的還只是冰山一角,顧青城在s市算是雄踞一方的龍頭老大,就算是集團董事長都要敬他三分的,黑白通吃,因為混慣了黑道,就算是平常做生意,也是手段狠辣。
“那,昨天晚上……”我皺了皺眉,想起我忽然沖出去,那算不算是給陸景重找麻煩了,“我不會是壞事了吧?”
陸景重很隨意地揉了揉我的頭發:“不會壞事,放心好了。”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陰差陽錯,在董事大會上,在陸正宇、陸景重和陸正謙三位少東家,顧青城最后選擇的是陸景重。
顧青城的目光落在我身上,用一種似有似無的視線瞄著,我站在陸景重身后,面無表情地盯著窗戶外,對面大廈玻璃幕墻經過陽光反射的亮光。
陸正宇從頭到尾都沒有看我一眼,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已經了解到陸景重明白真相了,我在盯著他看的時候,他忽然抬眼向我這邊看了一眼,嘴角乍現一抹嘲諷的譏笑。
我一愣,不是知道了我找私家偵探調查他這件事了吧,不過應該只是我胡思亂想,他不可能知道,李遇是陸景重的三哥,絕對不會和陸正宇扯上關系的。
已經兩天沒有查看郵箱了,回去一定要看看私家偵探是不是又查出了陸正宇什么。
這種大企業高層的大會,我這還是第一次參加,對于顧青城的這個決定,在座很多上了年紀的股東并不是贊成的,因為他們覺得陸景重現在畢竟是娛樂圈的人,是個明星,而且輩分小沒有經驗,這種跨企業的大項目不應該由他一個人完成,萬一出點什么岔子那就是動輒上千萬的損失。
最后,雙方各讓一步,陸景重當總負責人,而陸正謙脅從負責。
其實,聽到陸正謙的名字,我還是松了一口氣的,如果要真的是陸正宇的話,那以后的日子可是要憋火死了。
顧青城看起來一點都無害,只不過給人的感覺偏偏就是一條冬眠的蛇,看著睡著了,冷不丁就起來咬你一口,還是深深一口咬在脖子上,看著就不是什么好人,我去一趟洗手間的空檔,出來就見他靠在走廊上抽煙。縱介農扛。
我微微頷首,正準備離開,顧青城伸出胳膊來擋住我,身上濃烈的煙草味讓我后退了一步。
他說:“你叫杜佳茵?”
我點了點頭。
這是顧青城第二次問我的名字,難道昨天晚上剛剛問過今天就又忘了?我總覺得奇怪,一而再再而三地重復我的名字,難道是覺得陸毛毛給我起的這個名字太好聽?
顧青城吐了一口煙,我偏了偏頭絲毫沒有掩飾臉上的厭惡,捂著鼻子說:“如果顧少沒有什么要說的,那我就先離開了,我現在身上沉,站的時間不能久了。”
顧青城在身后叫了我一聲:“你原名叫陳諾琳?”
我的腳步一下子頓住了。
陳諾琳的這個名字,雖然在當時對我是噩夢,但是事到如今,或者說從再次見到陸老師,再次見到喬初的時候,我就已經完全釋懷了,不是改了名字,那些過往就不再屬于我的,不管是陳諾琳還是杜佳茵,都只是一個名字而已,我就是我。
我彎了彎唇角,說:“我原名是陳諾琳,后來改了。”
顧青城接著說:“你家是x市的?”
x市是我的家鄉,一個縣級市,這也沒有什么稀奇的,但是,顧青城這樣堂堂一個大老板,現在忽然就調查起來我的身世了,還是沒有讓我反應過來。
得到我的默許之后,顧青城把煙掐掉,問:“你認識李崢科和黃靜雅?”
顧青城認識李崢科和黃靜雅,一點也不稀奇,畢竟,李崢科和黃靜雅都是c市李家的兒女,在一些宴會上也是要獨當一面的。
我點了點頭。
顧青城卻轉身走了,話說了一半,卻又不提了。
我皺了皺眉,想著從我的曾用名,提到x縣,又提到李家,這算是怎么一回事。我只覺得這人是不是要對李家圖謀不軌,連忙給李崢科打了個電話。
李崢科升高三,學習課程開始緊了,所以,自從暑假過后,他的鋼琴課我就自作主張給停了,因而他還給我擺臉色不搭理我了一個月,到頭來還是屁顛屁顛兒地貼過來,李崢科對誰都是冷冷淡淡的樣子,唯獨就是喜歡黏著我,黏著陸景重。
李崢科那邊接通電話的第一句話就是:“你認識s市的顧青城么?”
李崢科不滿意地叫道:“喂,杜佳茵,好不容易打一次電話,這是什么屁問題啊!”
我一笑:“就是想給你和你姐提個醒,看好這個姓顧的。”
李崢科雖然嘴上這么說,聽他的語氣,還是對我能打電話很高興的,我順口就問了問他的成績,不過,這個話明顯是戳到了李崢科的痛處了。
李崢科咬牙:“杜佳茵,你能不能別這么‘關心’我啊。”
掛了李崢科的電話,也距翻過了顧青城的這么一個莫名其妙的插曲,這次在陸氏的股東大會也算是平平安安。
陸景重在陸氏因為要了解合作案的情況,我對財經投資這方面又不是太懂,就到陸氏下面的星巴克里坐了一會兒,在靠窗的位置拿出來陸景重的ipad蹭wifi,陸氏和喬初實習的報社不算遠,我喝了一杯飲料之后覺得無所事事,就沿著馬路走了五分鐘,在超市里買了一些零食,想要給喬初送上去,順便問問她要去中東當戰地記者是要什么時候出發。
喬初也算是動用了一點關系的,能進入這個不光是在c市,在全國都是數一數二的報社。
喬初當初告訴我她是在民生新聞部,我詢問了前臺,就直接坐電梯上去了,電梯到五樓的時候忽然停了一下,走進來一個中年男人,我往旁邊側了側身,讓出來大片空地。
只不過這個中年人一直在看我,我把這人的影像在腦海里搜尋了一遍,并沒有找到這人的影子,按理來說應該是不認識的。
中年男人開口說:“你就是杜佳茵吧?”
這是一天當中,第二個人這樣問我的名字了,我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時候竟然這樣出名了,我點了點頭:“嗯,我是杜佳茵。”
中年男人說:“我看的就像是,我在我女兒的班級照片里看到過你,你該認識我女兒吧。”
“你女兒是……?”
“謝準佳。”中年男人笑了笑,說,“你們應該認識吧,我聽佳佳提到過你。”
我在心里呵呵了兩聲,豈止是認識,簡直是太熟了,不光是在鋼琴比賽上擺了我一道,還搶了我閨蜜的男朋友。
心里雖然是這樣想,嘴上卻不能這樣說,我也就寒暄了兩句,夸了夸這個在父母眼中的好女兒,他在這個報社里算是高層管理的一個經理,聽說我是來找我一個在報社實習的朋友,就問我是誰。
我說:“前一段剛剛報名去中東當戰地記者。”
“戰地記者么?”謝準佳的爸爸說,“當時社里是報了兩個人,一個姑娘體檢沒過,要不然昨天就該統一到基地培訓然后出發了。”
“出發了?”我不會又遲來了一步吧。
“體檢沒過,是檢查出來白細胞異常,就進一步去醫院里做個檢查,查出來好像是得了白血病。”
我腦子里轟的一聲就炸開了。
“好像是叫喬什么的……”
我打斷他的話:“叫喬初!”
謝準佳的爸爸點了點頭:“挺活潑的一個姑娘,她的新聞稿子我都看過,真是可惜了。”
下面謝準佳父親說的話我就完全聽不見了,我腦子里只浮現出白血病這三個字,和喬初那張慘白慘白的臉。
這個世界上,總會有這種或者那種異樣的時候,比如說,當你用全新的精力投入要去做一件事情的時候,就被突如其來的病痛,折磨的彎了腰。
謝準佳的爸爸不是主管民生的,我還是專門上去,找了一趟帶喬初的主任,主任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喬初?已經辦了離職手續了。”
從報社走出來的時候,我凡在手機按鍵上,幾次想要撥通喬初的電話,最終沒有敢撥通,我覺得這樣的現實太殘忍,上一次見面的時候,喬初還在意氣風發地說要去中東當記者,實現自己的夢想,而到現在,忽然就得了這樣一種不治之癥。
走到陸氏大廈下面,我沒有上樓去找陸景重,就在前臺,找了一把椅子坐下來,看著外面人流擠擠,心里忽然一陣接著一陣地失落。
“怎么在這兒坐著?”
身后陸景重的聲音傳過來,我抑制不住眼眶發酸,幾乎就在抬頭的一瞬間,蓄滿了淚水。
陸景重蹲下來:“怎么了?”
我搖了搖頭。
陸景重就拉著我一路出去,高明已經開了車等在門口了,陸景重直接拉著我就上了車,用指腹揩去我臉頰上的淚:“誰欺負你了?”
前面高明插了一句:“誰敢欺負她?”
我抽出紙巾來擦了擦眼角的淚,這才把喬初患了白血病的事情給陸景重說了。
“……我才這么兩個月沒有見她,她就……為什么會這么突然?”
或許是我說話的語氣過于悲愴了,一時間車廂里有點逼仄的壓抑感。
陸景重拍了拍我的手背:“先給喬初打個電話問一下情況,現在白血病雖然不好治,如果能找到匹配的骨髓,那就有希望。”
我剛才在手機上也查過了,找到匹配的骨髓,無異于是大海撈針,等個一年半載的,那些白血病的病人誰都等不起。
我還是撥通了喬初的電話,可是,這個手機號卻提示是空號,聽見話筒里的這個聲音的時候,我猛的愣了一下,又把手機拿下來看著屏幕確認了一下,確實是喬初的手機號,沒有錯啊。
我心里一動,覺得不太對勁,和陸景重對視了一眼,就說:“去a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