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西愣愣地看他。
陳青洲的目光原本僅粗略地一拂,拂過后他定了一下,又轉眸看回面前的小人。
然而沒等他再看清什么,小身影卻是拔腿便飛快地跑開,頭也不回,像遇到了什么壞人必須馬上逃離。
陳青洲懵住,眼睛盯住狂奔的“美國隊長”,腦中竭力回憶方才那一瞬間與他交視的那雙眼睛,眉峰輕鎖。
“怎么回事?哪來的小孩?”榮一詢問。
“是大小姐。大小姐打發來邦忙給榮叔送水果的。”手下人回答。
小身影已消失在拐角。陳青洲聽言亦收回視線,舉步往里走,正見?金榮美滋滋地抱著水果籃于懷,雙手則抓著在慢慢地摁鍵。斜嘴笑著自言自語:“……最后點擊發送……”
“這就是小阮給你送的?”
金榮應聲望向陳青洲,嘴咧得更開:“是啊,丫頭特別有心,說剛好在附近辦事。人雖然來不了看我,但找了個小孩給我送水果。”
繼而他順口夸贊:“丫頭有眼光,挑的水果漂亮,找來的小孩也非常有禮貌,‘爺爺’‘爺爺’地喚得我心里可舒坦了。就是身、上穿的那啥衣服唷,稀奇古怪的。”
陳青洲淡淡一笑:“那是米國的一個電影人物。”
“是么?反正我是不懂為甚要穿把臉都給擋住的衣服。走路能方便么?”?金榮埋汰著,又想起來,“不過那孩子的眼珠子?溜溜的。瞅著還有幾分你小時候的模樣。”
陳青洲微微一怔。
便聽?金榮轉回正事,蹦出一長串的問題:“對了,你咋滴回來了?不是說明天?咋樣?見過大長老的女兒沒?看得對眼吧?我瞧過照片模樣挺俊俏的。你和大長老談得啥情況?……”
陳青洲斂回思緒。
……
晏西跑過彎停在拐角,后背抵著墻。吁吁地chuan氣,歇了兩口便小心翼翼地扒著墻角探腦袋挪眼睛偷偷地往回瞄,瞄見陳青洲的身影剛晃進病房,他沒能多看他兩眼。
失望地收回腦袋,晏西怔怔地呆立片刻,又迅速地跑去乘電梯下樓。
阮舒在約定好的樹下等著,心內頗有些焦慮,既擔心放他一個人會不會安全,又擔心去到?金榮面前會不會發生什么意外狀況。人雖已經安排過去,但她的思緒仍舊掙扎,掙扎自己這么做究竟……
徘徊間,發現夜色中有熟悉的小身影朝她的方向飛奔而來,阮舒總算松一口氣。不曾想晏西直接撲進了她的懷里,雙手圈住她的腰,情緒異常激動地仰臉看著她道:“小姑姑我見到我爸爸了!”
阮舒一滯,瞠目——怎么會?不是說現在病房只有?金榮一個人?
“小姑姑!”晏西拉扯著她的衣擺。“是我爸爸對不對?你讓我去送水果的爺爺也是爺爺對不對?我出來的時候在門口碰到爸爸了!他一定是我爸爸!”
“他看到你了?!”心頭一緊,阮舒急切詢問,“你和他說話了?你有沒有被他看到臉?你——”
“我跑了。”晏西解釋道,“就看了一眼。我馬上就跑了。”他低垂腦袋,語氣難掩失落,“他沒認出我。他直接進去病房了。”
然而其實他又是糾結的:“幸好爸爸他沒認出我。”他靠在她的懷里蹭了蹭,“我不能和爸爸相認……媽媽會很不開心的……也會連累小姑姑你的……”
淡淡的酸楚又縈繞出來心頭,阮舒不知道該說些什么,緘?許久,摸了摸他柔軟的頭發:“回去吧……”
晏西沒有拒絕,??地牽住她的手。
阮舒帶著他打了出租車,回去的一路,他如來時那般抱著她的胳膊,頗為親昵地靠著她的身體,卻是安安靜靜的沒有說話。
阮舒也沒有說話,心中非常后悔自己今天的心軟。后悔把晏西帶出來,更后悔讓晏西去?金榮的病房。那么也不會意外撞見陳青洲。
對于晏西而言,見到陳青洲的面只會徒增他的念想,這并不是什么好事。
她甚至開始后悔自己之前向他透露的所有關于陳青洲的訊息。
如果不是她。晏西會繼續像之前一樣,會因為生活中本就缺失父親的具體形象而僅僅維持著對父親的淡淡思念,會照顧傅清辭的感受所以深埋心底,然后偶爾拿出來落寞一下。
可現在……見到面卻無法相認,儼然更加折磨晏西。
她錯了,是她做錯了。
阮舒深深地懊惱。
在靜謐的車廂內突兀地震動。
發現來電之人是陳青洲,阮舒神經緊繃——畢竟是這種節骨眼,難免令她懷疑是否剛剛的事情出了紕漏。
下意識地睇一眼晏西。他閉著眼睛好像睡著了。
沉了沉氣。阮舒接起電話。
“小阮,”陳青洲的嗓音溫溫潤潤的,“榮叔說你在醫院附近?”
“嗯。辦點事。只是路過,已經走了。”
“榮叔今晚估計該抱著你送的水果睡覺了。”陳青洲輕笑。
“你夸張了。”阮舒嘴角微抿出弧度。
“你上找的‘美國隊長’?榮叔怪喜歡那孩子的,還念叨了兩句。”
陳青洲的語調很平,聽不出情緒。
阮舒不知他只是隨口一問還是怎樣,無意識地輕蜷了手指,淡定道:“醫院門口碰到的。太醒目了。一眼看到他,有眼緣,就給他買了點零食,請他邦個小忙。”
解釋完,她即刻轉移話題:“榮叔不是說你去靖灃?”
“嗯。事情辦完了,也沒什么可多呆的,就提前回來了。”
“你……相親……怎樣?”
“挺好的。”陳青洲回答得異常簡略,頓了頓。卻是又補充,“開始看?歷選日子。”
那就是如她所料想的那般,會盡快結婚……抿抿唇,阮舒覺得禮貌上該說一句“恭喜”。但最終沒有。
結束通話,陳青洲站在窗前掂著,面露微凝。
榮一也剛講完電話進來匯報:“二爺,問過了,說大小姐接著電話匆匆忙忙地出門,走到半路突然禁令他們隨行。他們不敢違命,所以并不知道大小姐到底去了哪里。”
“好。我知道了……”陳青洲略略頷首,臉上的凝色愈發重。
……
阮舒握緊。同樣神色沉凝,回顧方才與陳青洲的寥寥數語,心內有些打鼓。
耳畔冷不丁傳來晏西的詢問:“小姑姑,你剛剛是不是在和我爸爸講電話?”
聞言阮舒偏頭。正撞進他與陳青洲極其相似的清?眸子里。
“你不是在睡覺?干嘛偷聽我講電話?”她顰眉,表達出不悅。
“我沒在睡覺……我也沒偷聽……只是不小心聽見了……”晏西赧然,卻是又追問,“我爸爸……他是不是要結婚了?”
不用說。他肯定是根據“相親”兩個字自行解讀的。
阮舒直視他的眼,也不管他相信不相信,她只平靜地否認:“不是你爸爸,我在和我的一個朋友講電話。”
晏西的表情隱在面具之后。“噢”了一聲,重新抱緊她的手臂,語氣已恢復如常,“謝謝小姑姑,讓我見到了我爸爸……”
揉了揉他的頭發,阮舒沉?,心中忽明忽暗,復雜難言。
出租車一路行駛,抵達小區門口。
晏西先一步下車。
阮舒正遞錢給師傅,聽到他在外面突然喚:“媽媽……”
一愣,阮舒也下車。
果然見傅清辭冷著一張臉,周身儼然散發著慍怒,三步并作兩步地來到他們面前,不由分說將晏西拉回她的身邊。
“傅警——”
“啪——”
傅清辭不由分說給了她一記耳光。
阮舒定定地站立,沒有說話,情緒亦平靜——這事本就是她的錯,既然被撞見,她也無從辯解,挨打是應該的。她完全可以理解傅清辭此時此刻的光火。
晏西卻并不淡定:“不關小姑姑的事兒!是我——”
“小姑姑?”傅清辭揪出關鍵。
反應過來自己一時心急漏了嘴,晏西越發焦慮。
而傅清辭已轉頭看回阮舒:“你到底是什么人!”
抿抿唇,阮舒沒回答,欠身致歉:“對不起,傅警官。”
“媽——”
“你別插話!”
傅清辭打斷晏西。
第一次。記憶中第一次她這樣吼他。晏西徹底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并且明白,如果他再繼續為阮舒辯護,只會火上澆油……
“阮小姐,我信錯你了!”傅清辭眼睛冷肅,沒有半點溫度,說完牽著晏西就走。
“傅警官,你們家保姆生病暈倒了,晏西可能有點害怕。或許以后你可能還是多加一個保姆比較好。”阮舒記起來提醒。
傅清辭沒有搭理她,腳步特別地快。
晏西有些踉蹌地跟在她身邊,回頭看了兩次。
阮舒定定立于原地,摸了摸依舊發?的臉頰,扶了扶額,唇邊泛一抹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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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再繼續,么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