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前喬家老爺子主事時,人人懼怕他,輪到喬顯政主事,又都怕喬顯政。
如今是喬宇石做當家人,自然是威信的中心,雖然他進來時是帶著笑意的問話,還是讓在場的所有下人屏住了呼吸。
就在這安靜的掉一根針也能聽得清清楚楚的時刻,齊洛格筷子落在桌面的聲音被無限的放大。
她真想有個地方能讓她遁了,現(xiàn)在再後悔自己不該來這裡,已經(jīng)是晚了。
喬宇石的目光已經(jīng)穿越衆(zhòng)人,直直地落在她紅彤彤的小臉上,有一瞬間,他沒反應(yīng)過來,愣住了。
只有天知道,這兩天他有多想念眼前的小人兒,甚至是晚上他都夢見她了。那天離開,如此的繾綣,他想今天先回喬宅說服了奶奶去美國,就趕去看她,好好疼她的。在見到她的剎那,他的第一反應(yīng)是,難道她也是太想他了,纔會自己跑到他家來嗎?
這自作多情的想法在大腦中只一閃,隨即他便意識到她根本不是那樣的人。她多怕雪兒知道他們的關(guān)係,怎麼可能爲了見他,冒這麼大的風險呢?
那她怎麼在這裡,見到他還像見了鬼似的?
眉頭不自覺地擰緊,他的目光就這樣直勾勾地定在她身上,似乎在等著她自己開口給他個解釋。
“小石子,她就是歡兒的女朋友,柳絮。”老太太熱情地介紹道,心中倒也納悶,還沒見過沉穩(wěn)的大孫子這麼失態(tài)過呢。
哪兒有做大哥的,用這種眼神看自己弟媳婦的?
柳絮?弟媳婦?該死的!她到底在做些什麼?
喬宇石心中震驚無比,無論怎樣也沒想到,他上次的猜測竟然成真了。他總以爲她膽小怕他,不可能做出太過分的事,看來還是他低估了她呀。
他感覺自己的心又一次被齊洛格擊中,悶的難受。
兩年來,從沒有哪一刻他像現(xiàn)在這樣在乎她,可她卻做出了最能挑戰(zhàn)他的事。他的拳不自覺地握緊,臉色難看極了。
“絮兒,這就是歡兒的大哥,喬宇石,跟著歡兒叫大哥吧。”老太太對齊洛格說道,發(fā)現(xiàn)她的小臉白的厲害,手也在抖。
所有人的眼睛都盯著兩個人呢,齊洛格總算從最初的害怕尷尬等複雜的情緒中回過神來。
看著喬宇石的方向,齊洛格顫著聲叫了一句:“大哥!”
大哥,好個大哥!喬宇石周身的血液全被這一聲大哥給調(diào)動起來,往腦部狂涌而去。
騰地一下,火冒三丈,他真想衝上前,捏住她的下巴問問她該死的腦袋裡到底在想些什麼。
可從小的教育告訴他,衝動是魔鬼,越是憤怒就越要冷靜。
他冷靜下來了,雖然沒笑,臉色卻也不再難看。
“你好!”他說,之所以不發(fā)怒,是顧慮著他奶奶罷了。
老太太明顯被矇在鼓裡,怎麼接受得了三媳婦變成了大兒子情婦這樣的事?
回答完,他的眼神冷冷地掃過喬宇歡以及程飛雪。
他警告過弟弟的,他竟然不聽話,還去招惹齊洛格。還有程飛雪,這件事裡面肯定有她推波助瀾,看來她是越來越?jīng)]有分寸了。
喬宇歡沒心思注意大哥的眼神,他的目光始終在齊洛格身上沒有移開。
她給他的印象是那麼好,那麼完美,誰能想到她竟然……
江嫂已幾步走過來,幫喬宇石拉開程飛雪身邊的座椅,恭敬地說:“大少爺,您請坐。”
喬宇石走到桌前,坐了下來。
“大家都吃飯吧!”意識到他一回來,場面完全變了,喬宇石開口說了一聲,下人們才重新開始用餐。
“奶奶,您剛剛說有什麼好事啊?”喬宇石勉強擠出笑,說道。
“真是天大的好事!不過還沒確定呢,李大夫,快過來給我兩個孫媳婦把脈。”
“是!”李幕晴的父親應(yīng)道,站起身,朝著主人桌走來。
喬宇石又有了看齊洛格的機會,箭一樣的目光射向她,恨不得就用這冰一樣的眼神殺了她,冷的她不由自主的心一顫。
“我就不用了,給大嫂把脈吧,我沒有……”齊洛格慌的,忙開口阻止。
“我纔是真的沒有,還是給弟妹看看。”程飛雪從驚訝與恐慌中鎮(zhèn)定下來,仔細想了想,還是覺得齊洛格應(yīng)該沒有懷孕的可能。
反正她不會懷孕,把把脈對她應(yīng)該也沒什麼影響。
而她自己,說不準,她不能在大庭廣衆(zhòng)之下被確定懷孕。
喬宇石這才明白,到底發(fā)生了什麼事。
和程飛雪一樣,他也覺得齊洛格根本不可能懷孕。她的避孕藥,是李幕晴開的,兩年了,都沒出過差錯。
何況,這次他還叮囑過李幕晴,一定不能讓齊洛格懷孕。
齊洛格不可以懷孕,而程飛雪,他又把目光收回來,投到了他法定妻子的臉上。
她的臉早成了關(guān)公,紅的厲害,不知道是羞的,還是因爲心虛。
“兩個都要看,你們兩個這麼犯惡心,不管有沒有,總要看了奶奶才安心。”老太太堅持道。
“我還是……”齊洛格和程飛雪再次異口同聲地拒絕。
“都聽奶奶的吧!”喬宇石冷聲道,語氣中透著不容置疑的霸氣,兩個女人都不敢再反對了。
“老太太,這裡不太方便診脈,您看……”李大夫走到兩位年輕的女人身前,彎身徵求老太太的意見。
“我們還是到客廳去,把完脈再回來吃飯。”老太太說著,由江嫂攙著站起身。
此時的齊洛格猶在想著如何拒絕,又想到喬宇石那麼肯定的語氣讓她配合老太太,是不是說明他也認爲她不會懷孕。
有幾次事後,他都把藥拿出來讓她吃,該是不想讓她懷孕的。
想到此,她覺得自己那些類似懷孕的癥狀可能是想多了。
既然不會懷孕,還是把把脈澄清一下更好,省的老太太存在著奢望幻想,終不能安心。
至於對喬宇石的懼怕,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他那麼在意奶奶,再生氣也會等單獨和她在一起時才發(fā)作的。
老太太一起身,喬宇石喬宇歡兩人也忙起身跟上,兩個女人也都跟上來,李醫(yī)生走在最後。
到了主會客廳,老太太對李醫(yī)生說道:“先給絮兒把脈吧。”
柳絮還沒過門,從禮儀的角度講,應(yīng)該先從她開始。
齊洛格坐下來,把纖纖玉臂伸到李大夫面前。
衆(zhòng)人皆屏住呼吸,緊張地看著大夫搭在她手臂上的手。
喬宇石的心也像被什麼東西抓住,滋味錯綜複雜。他曾動過想讓她給他生孩子的心思,後來又覺得她是個有心機的女人,改了主意。
此時,他的手不由自主地伸進了自己的褲袋裡。
那裡面有個紅色的絨布盒子,裝著一枚鑽戒。此次出行,他特意選了一枚鑽戒。
他想,爲了留住齊洛格,還是得多在她身上花些心思。女人,多是渴望一份穩(wěn)定的。他想要向她求婚,雖然不能給她喬家正房的身份,也還是可以讓她做姨奶奶。
以前她不同意,可能是覺得他對她沒感情。要是他告訴她,自己其實喜歡她,也許她的想法就改了。
今天,她又莫名其妙地出現(xiàn)在這裡,讓他對她所有的疑慮重新擡頭。
這個女人,她總是讓他捉摸不透。跟他是這樣的關(guān)係,又處心積慮地來喬家,她肯定是有所圖謀的。
像這樣的女人,不該有喬家的孩子,好在她也不可能有。
正在思索間,見李大夫皺了皺眉,重新把了一遍,這細微的動作牽動了幾個人的心。
喬宇歡一直都是非常緊張的,他在期盼一切是個誤會,他愛慕上的齊洛格是個純潔無暇的女人。
“怎麼樣?”老太太緊張地問。
確認過後的李大夫收回了手,站起身,拱了拱手,笑道:“恭喜老太太,是喜脈,有了!”
“有了?”四個人均發(fā)出了同樣的疑問,語調(diào)各自不同。
程飛雪是單純的驚訝,喬宇歡的疑問中混雜著巨大的失望。喬宇石的問話中有著對她極大的不滿,有了,想必是她自己在避孕藥上做了手腳的。
可她爲什麼要那麼幹,是圖名圖利,還是用這種方式想留住我?
想到面前的女人有了自己的孩子,喬宇石的心裡除了不滿,又滋生出一些異樣的情緒。
好像陡然對她生出了幾分疼惜,還有理解的感覺。不管怎樣,就算她這是下下策,大概也是因爲愛他才這麼做的吧。只要她愛他,那麼所有她的過錯,其實都是可以被原諒的。
而齊洛格自己,是意外到了極點,下意識的,手摸到了肚子上,目光有些呆滯,語調(diào)是訥訥的不敢相信。
隨即她的目光怒不可遏地掃向了喬宇石,一定是他!
他曾跟她提過兩次說要讓她生個孩子啊,多卑鄙的男人,還裝作看著她吃避孕藥,原來都是騙人的!
好一招明修棧道暗度陳倉,他就是讓她失去戒心,才達成懷上他喬家骨肉的目的。
衆(zhòng)人皆沉浸在自己的想法中,倒也沒人注意到齊洛格在看著“大哥。”
“快給雪兒也看看,要是也有了,可真是雙喜臨門了。”老太太又張羅道,不等程飛雪再反對,已輕柔而堅定地按住她的肩膀,讓她坐下。
“我不……”程飛雪收到了喬宇石警告的眼光,垂下頭,無奈地伸出了胳膊。
李大夫重新落座,探上程飛雪的手臂,大家又把注意力集中在她身上。
把脈結(jié)束,李大夫又堆起了笑臉,再次拱手對老太太說恭喜。
老太太激動的有些不知所措了,說話也顫抖起來。
“我,我總算能安心地閉上眼睛了。好,好,好,有了好。哎呀,多虧我給你們吃了補藥,要不然還不知道什麼時候能有呢。”
老太太邊說著,邊擦拭著因高興而落下的淚。
用藥……喬宇石的頭轟的一聲像要炸開了。
齊洛格懷孕了,他第一反應(yīng)就是孩子是他的啊,根本沒想過還有別人的可能。
老太太一句話提醒了他,讓他想起上次回來撞到的事情。
他親眼見到,那個叫柳絮的女人光著膀子往牀裡躲。難怪她那麼害怕呢,該死的,她的孩子不會是……
那天晚上她一遍遍地說想他,就是被藥物控制的。
那麼猛的藥,喬宇歡也吃了,兩個人不可能是清白的了。
死死地攥住了拳,他“啪!”地一下砸到了手邊的茶幾上,箭一樣的眼光再次射向齊洛格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