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染這次是真的訝異了。
上下打量過那人,才遲疑問道:"向衍師兄?"
對方微笑頷首:"我還以爲(wèi)你已經(jīng)徹底忘了我呢。"
怎麼會忘,那一整年的地獄式學(xué)習(xí),拋卻了十來年的課本一朝想要拾回,怎麼會是那麼簡單的事情?
回憶慢慢蔓延過腦海,那段日子,是真苦,向衍作爲(wèi)她家花錢請來的家教自然也陪著她一起辛苦,不過好在向衍做慣了家教夠耐心,一遍不會就兩遍三遍以至於十遍幾十遍,從最基礎(chǔ)的講起。
她根本不是有耐心學(xué)習(xí)的人,然而只是想著能更近一些,離那個人更近一些,能夠配得上他,就始終咬牙堅持著。
那一年之後,她已經(jīng)完全能跟上進(jìn)度了,向衍也大學(xué)畢業(yè),應(yīng)聘到了外省的一家公司,他們也沒再見過了。
此時重見故人,一瞬間的情緒竟是說不出的複雜。
不過……回憶起當(dāng)年那個帶著厚厚黑框眼鏡永遠(yuǎn)穿著洗得發(fā)白的老舊襯衣一頭亂髮好似雞窩一樣除了講習(xí)題完全不善言辭的向衍師兄,她實在沒辦法把他和現(xiàn)在這個……這個人聯(lián)繫到一起。
於是,陸染就乾脆的把自己的疑惑問出了口:"向師兄,你去整容了?"
向衍喝了一半的酒差點噴出來。
邊咳嗽邊紅著臉說:"咳咳……我看起來差別這麼大麼?"
陸染點頭。
向衍哈哈大笑:"自從我回來在這邊工作以後每個人都這麼說。那有沒有覺得我變帥很多?"說著,他斜斜靠著吧檯,任由那些斑斕的光線從他的面頰上滑過,向衍的五官一直不醜,此時看去倒有種慵懶的味道,再加上脣畔笑容宛然,就色相而言,確實很悅目。
可惜,再好看,在她眼裡都沒有那個人好看。
陸染難得沒說什麼難聽話,只是捧起酒杯,似感慨似嘆息的說:"還真是過了很久。看樣子你現(xiàn)在過得很好吧。"
"說不上好還是壞,勉強養(yǎng)家餬口。"向衍收斂了笑容,問道:"那你現(xiàn)在呢?過得還好麼?"
陸染笑著搖搖頭:"哪有你春風(fēng)得意。我剛失業(yè)。"
向衍沒覺得奇怪,反而道:"也是,你這個爆脾氣哪個老闆能受得了,又抄了老闆魷魚?不過,也沒什麼大不了的,讓你父母再給你安排個你喜歡的工作就是了吧。"
垂眸看著手裡搖曳的晶瑩液體,陸染沉默了一刻。
把玩了一會,舉杯把裡面殘餘的酒水一口飲盡,陸染才展顏道:"他們?nèi)昵熬筒徽J(rèn)我了,你不知道麼?"
向衍"啊"了一聲,一時不知道說什麼。
陸染拍了拍他的肩膀,不以爲(wèi)意的笑:"所以你也不要把我繼續(xù)當(dāng)成什麼紈絝子弟了,更何況,我哪裡有你想的那麼差勁?"一側(cè)眼,看見林婧正站在一側(cè)衝她招手,"好了,我先走了,回見。"
"等等。"
向衍叫住她,快速從襯衫口袋裡翻出一張精美的名片遞給她。
漂亮的眼睛瞇起,神色倒有幾分狡黠:"我的名片,我剛來,正好缺個助理,如果你失業(yè)的話我歡迎你來,待遇從優(yōu)。"
陸染看了看名片又看了看向衍,這次是真的笑了:"我知道了。"
林婧過來便露出一副心知肚明的表情。
陸染懶得管她,藉口去洗手間,躲避開林婧可能的疑問。
洗著手時,突然聽見輕微的女人嗚咽聲從某個隔間傳來。
她一向不大愛管閒事,更何況酒吧裡本來也就不可能太乾淨(jìng),只是……關(guān)上水,那聲音聽得耳熟,聯(lián)想起剛纔看見的那個熟悉的女人背影,陸染只是略一頓,就大步走上前,一腳踢在隔間的門上。
隔間的聲音,瞬間靜了。
下一秒,一個男人粗魯罵聲就反彈了出來。
陸染轟然捶門,罵聲不絕之下,門霍然開了。
衣冠凌亂的女人被壓在地上,手臂被困住,掙扎的極其狼狽,而男人的皮帶已經(jīng)解了一半。
陸染想也不想,一腳踹上去。
小時候,爲(wèi)了怕她被欺負(fù),父母送她學(xué)了一段時間的武術(shù),和跆拳道那種花架子不同,這是真的實打?qū)嵉墓Ψ颉?
被狠踹到肋骨,男人當(dāng)即痛彎了腰,陸染接著兩腳直接把人踹趴。
練得多了,就知道在哪裡用力最讓人無法抵抗。
剛想拽起那女人,不想,對象似乎沒看到她,反而又掙扎了起來。
陸染不耐,斷喝一聲:"李筱影小姐!"
那個女人才像如夢初醒,擡起滿臉淚痕的臉看她,臉上的妝容一道一道。
實在很難看,陸染幾乎都無法把她同曾經(jīng)見過的那個高傲冷豔永遠(yuǎn)妝容精緻的富家小姐聯(lián)繫在一起。
女人的視線在她的臉上停留了許久,才哽咽試探道:"陸,陸助理?"
陸染覺得更加不耐,是的,認(rèn)識這個女人的原因是因爲(wèi)她是韓默言的前女友。
以她和這個女人交情,不,算不上交情,只是關(guān)係,根本沒有必要救她,在以韓默言女友自居的那段日子,這個女人沒少爲(wèi)難她,指使她做這做那,儼然一個韓家少奶奶的模樣。
會救她,也無非是因爲(wèi)……
因爲(wèi)什麼……
陸染滯了一刻。
就在這一刻,那個女人似乎有些清醒了,甩甩頭,依然帶著哭腔的衝她嚷:"你幹嘛要救我,你讓韓默言過來,韓默言那個混蛋混蛋,爲(wèi)什麼不要我……嗚嗚……"
陸染蹲下腰幫李筱影解開手上捆著的繩子,冷冷淡淡的對她說:"我已經(jīng)辭職,不是韓默言的助理了。"
她想到理由了。
會救她,無非是因爲(wèi)這是唯一一個會在被韓默言甩了以後,跑到韓默言辦公室哭著求和好的女人。
她是真的很愛韓默言。
傻的和她一樣。
聽過陸染的話,李筱影安分下來。
解開繩子,陸染就要朝外走。
李筱影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大概是真的醒了,語氣裡還有些富家小姐的蠻橫:"喂,你就這麼走了,我起不來。"
陸染沒什麼表情的回了一句:"那是你的事情。"
這話一出口,兩個人都有些怔愣。
因爲(wèi)這話說的最多的,是韓默言。
反應(yīng)過來,最先開口的卻是李筱影。
她失魂落魄的看著地面上的瓷磚,突然擡起頭,聲音裡摻雜了或許是自嘲又或許是諷刺的口吻:"陸染,你其實,也喜歡韓默言吧。"
"是又如何?"陸染沒有否認(rèn),也沒這個必要。
李筱影忽的一笑,笑容淒涼:"沒什麼,就是覺得,我們真慘啊。"
陸染是壓根沒打算再管李筱影的,沒料李筱影剛清醒一會就拽著她的衣服,一副要吐不吐的樣子,只好拖她到馬桶邊吐。
吐完,李筱影仍然拽著陸染不放。
陸染沒法,只好送李筱影回去,好在送過幾次東西,陸染還記得李筱影的住址。
唯一讓她覺得鬱悶的是林婧看見她架著一個女人出來的表情,驚訝中又透出點甚爲(wèi)詭異的目光。
她實在不敢想林婧看著她到底想到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