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過得很快,道家協會完成了大陣的準備后,天色已經漸漸陰暗下來了。
“你真的要下去?”周潤花不敢相信。
“剛才你不也聽到那些村民怎么對村長說的了嗎?”我搖了搖頭。
就在剛才,村長帶著村子里反對挖開防空洞的那些人再次來勸阻,但是站在這邊的村民們卻集體反對,聲稱哪怕就是自己下去,也一定要把自己親人的尸骨從防空洞里帶出來,死者為大,不管怎么說也至少得入土為安……等等。我作為一個外人根本說不上話,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村長懷著希望而來,帶著失望而去。
“簡直無法理解……這群人都不怕死的嗎?”周潤花臉上的神情很失望。
“是個人都怕死,只不過這些人長期生活在鄉下,很多思想已經根深蒂固了。在他們看來,死者大于一切,能夠讓親人早些得到安息才是最主要的。現在群情激奮,很多人已經把生死置之度外了,我不能讓這種狀態下的村民們深入防空洞,否則絕對是有去無回。”我搖了搖頭。
“可是你又該怎么辦?你之前也說過飛僵很難對付吧?……我知道你這樣是為了保障村民的安全,可是你的安全又由誰來保護?我的確是拜托你來幫忙的,可是你……真的要做到這個地步嗎?”周潤花急切不已。
“……我沒有選擇?!蔽页聊撕靡粫?,幽幽的道。
周潤花也沉默了。
“我真的很希望我可以做到事不關己高高掛起,或者說能夠自私一點,別總是這么狗拿耗子多管閑事,但諷刺的是我這個人就是這么圣母,偏偏還是個行動派?!蔽覠o奈的笑了,“我做不到眼睜睜看著別人去送死,所以我一定得做點什么。你記住,我最多只需要十分鐘,如果十分鐘以后,你還沒有看到我出來的話……一定要立刻報警,絕對不能讓其他人再進入防空洞了,你明白嗎?”
周潤花勉強笑了笑,點頭道:“我明白了,你放心吧。”
我點了點頭,然后拿起口罩帶上。抽出一張蔽陽符貼在胸口,我深吸一口氣,回頭看了看不遠處的道家協會一干人等,他們還在準備排空流電大陣。
我為什么會選擇和道家協會的人合作,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因為這個“排空流電大陣”。至于為什么,那就要稍微費點口舌解釋一下了。
我國的道家文化源遠流長,鼎盛之時曾經有過三個最大的流派共傳香火。一派名為“丹鼎派”,這一派的道士們不修習劍法和武功,也不碰符箓和秘典,專司求仙問道、煉制丹藥,以追求長生不死、白日升仙為畢生目標。在古代,這一派是最受皇室重視的一派,在明朝尤其如此。還有一派名為“符箓派”,這一派也是我所在的門派,道士們主要修習符箓和劍法、武功,大多都會聚集在各個香火道觀中,分布也比較廣泛。符箓派的門人,一般都是以“降妖除魔,造福黎民”為畢生追求。至于最后一派,則是較為神秘的“占驗派”。這一派的道士們最擅長的就是算卦占卜、奇門遁甲,而且只有這一派的人,才懂得如何修習“陣法”。在外人看來,似乎我所在的符箓派才是道門最具戰斗力的一派,但實際上,符箓派的本事只適合單打獨斗。如果碰上成了氣候的妖魔鬼怪,只有精通陣法的“占驗派”道士們才能對付得了。
我常年待在典籍庫,關于陣法的書籍也略略看過一些。雖然懂得不多,但是“排空流電大陣”的名頭我還是聽說過的。這個陣法需要最少六人才能發動,最多則可以擴大到六十六個人。陣眼一人是全局的關鍵,利用深紫色的高階符咒書寫下“雷公令”,發動時借來四周環境中大量的靈氣,用以發動“雷罰”來滅殺妖魔。但是此法陣最忌諱中途停止,因為雷罰下世便不會停止,一旦陣法中斷,雷罰便會轉移到這些組成陣法的道士們身上,后果也是極為慘烈的。剛才我有意多關注了那些道士們,結果沒有在他們準備的符紙和銅錢劍之類的法器上發現什么不對,便相信了這些人的本事。道家協會的人雖說是貪財,但想來也不會用自己的性命開玩笑,關于陣法的事情,他們應該是沒有說謊才對。
把可以暫時抑制陽氣的“蔽陽符”貼在了胸口,我深吸了一口氣,活動了一下全身關節,頓時感到體溫在逐漸下降。這就是符咒的功效,飛僵捕捉活人也是靠著活人的陽氣,“蔽陽符”可以在短時間內熄滅人身上的“三盞明燈”,有效的降低人的體溫和心跳、脈搏。這個時候的人類,和幽冥間行走的鬼魂基本上是沒有兩樣的,被飛僵感知到的幾率會大大降低。但是蔽陽符也有它的缺點,如果我佩戴它超過二十分鐘,我的身體就會因為長時間失去陽氣庇護、過多接觸陰氣而受到極其嚴重的傷害,所以我才把時間定在十分鐘的程度。
“準備好了嗎?”鶴氅道士走了過來,笑瞇瞇的問道。
“好了。沒想到你們道家協會里竟然還有占驗派的門人,我還以為這一派早就消失了呢。”我站了起來。
“這有什么好值得驚訝的?我們道家協會籠絡了不少道門人才,別說是占驗派,就連早已銷聲匿跡多年的丹鼎派人才,我們道家協會中也有不少?!柄Q氅道士頗為自負的一笑,然后卻又盯住了我,眼神閃爍:“但是話說回來,雖然普天下間只有符箓派門人遍布大江南北,可是得到真傳的卻是少之又少。你還不到二十歲,卻能驅動的了藍階的符箓,倒是讓我驚訝無比。若是你愿意加入道家協會……”
“我與君所謀并非一道,如今合作只是形勢所迫。我們,還是不要走的太近的好?!蔽依湫?。
“道不同不相為謀么?那真是太可惜了。原本我還以為閣下也愿意加入道家協會、為了拯救北影市的黎民百姓一展所長呢,現在看來,這個想法中倒是我一廂情愿的成分占得多了些。”鶴氅道人哈哈大笑,但是眼神里一點笑意都沒有。
“拯救黎民百姓就一定要加入道家協會才能一展所長?道長難道不覺得自己話語間的邏輯頗為生硬、難以自立么?我符箓派自古便有藝成下山游天下的傳統,向來單打獨斗慣了,不喜歡和別人合作,還望道長見諒?!蔽覔u了搖頭。
“也罷,我今日所說全部都是出自于好心。小兄弟既然已經打定了主意,那我也不便多說什么。只不過談不成買賣總比撕破臉皮強,希望小兄弟能夠自重一些,不要來打擾我們道家協會的生意。”鶴氅道人冷冷一笑。
“道長放心,只要不是涉及原則和底線的事情,我自然不會插手多管閑事。”我也絲毫不退。鶴氅道人呵呵一笑,不再多說什么,而是轉身離開。我看時候已到,便準備開始行動了。
夜色已經漆黑,空中明月慢慢升起。我大步走到了防空洞的入口,看著里面無盡深邃的幽暗,也忍不住微微生出一絲懼意。從小在道觀中長大,我的許多感知天生便比常人來的敏銳許多。還未踏入,已經感覺到了濃烈的、撲面而來的厚重死氣。在這濃得化不開的黑暗中,仿佛有一雙腥紅的眼睛,在牢牢地注視著我,等待著我踏入這道陰陽分界線,主動送上門來。